天启十年六月十八日,曹文诏一声令下,朝廷各路平叛大军全面向南京应天府挺进。
曹文诏率部出镇江府直达南京城下,停驻在紫金山外数里,使得山上的炮台无法威胁大军。
紫金山山体长十四里,宽六里,主峰头陀岭海拔一百五十丈,是南京城附近的最高点。山上矗立着数座炮台,每座炮台间都有城墙相连,形成一整片守御森严的攻防体系。紫金山与南京城互为依托,是南京城防的重要支点,欲要破南京,必先取紫金山。
紫金山炮台下方,一条阴暗的地道里,许多工匠民夫手扛肩挑,不断把泥土石块运到地道之外,然后从外面将一个个木桶搬回来堆置在一起。
当最后一个木桶运进地道,最后一名民夫出来后对守在地道口的一名老者道:“潘伯,搞妥当了,引线已经准备好。”
潘伯点点头,道:“你带着人去孝陵卫东营房,所有人不许外出,今天王师就要攻城了,如果在外面乱跑被误伤误杀,那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好,我会跟他们说的。”
紫金山上修筑了很多防御工事,自然也有不少地道,而潘伯曾经就是参与过修筑的匠人工头,眼前的地道是当年诸多废弃地道的其中一条。前些日子梅春找到潘伯等一批匠人,要他们继续挖掘这条地道,使其延伸到紫金山炮台之下。
潘伯在地道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还没到时辰便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歇脚,刚要坐下来,突然大地震颤,潘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传来一阵轰天巨响,余音久久不绝。
抬头远望,只见紫金山西面升起了浓烈的硝烟。
“看来黄二那小子在太平门那边成了!”
潘伯马上拿出火折子,点燃露在地道口的引线,看着火光快速向地道内钻去,潘伯撒丫子就往山下跑。
“轰隆——”
看着紫金山上一座炮台飞上天化作漫天碎屑,曹文诏一声令下:
“发号!全面进攻!”
一枚枚彩色信号弹冲上高空,划破云霄,拉开了朝廷大军攻打南京的序幕。
紫金山东侧被炸开了十数丈的缺口,稀碎的血肉糊满了四周的草木,存活的叛军士卒一个个眼神空洞,呆若木鸡。紫金山的防御力量直接归零,天雄军士卒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整个紫金山防御体系。
看到紫金山上竖起一面面天雄军大旗,朝阳门城楼上的徐文爵忽然就失去了浑身气力,手中佩刀滑落,缓缓坐在了地上。
“杀!杀!杀——”朝廷官兵发出阵阵叫喊声,步伐统一,队列齐整,威势压城。
“小公爷,现在怎么办?”叛军将领摇晃着失魂落魄的徐文爵,着急上火。
徐文爵一副要死的样子,毫无反应。
将领咬咬牙,下令:“准备战斗!弓手、铳手、火炮做好准备!”
“住手!现在由老夫指挥!”
将领恼怒地回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忙跪下来:“末将拜见国公爷!”
来人正是正牌魏国公徐弘基。此时徐弘基身后跟着数百兵卒,全部手持武器,紧紧盯着叛军将士,杀气腾腾。
将领见状,忙丢下武器,磕头跪地:“末将谨遵国公爷号令!”
徐弘基站在城头,大手一挥:
“传我命令!打开城门,升起白旗,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曹文诏通过望远镜看到城头的徐弘基,果断下令:
“全军入城,分兵控制各城门,投降叛军暂时集中到城中军营,负隅顽抗的叛军就地歼灭!”
曹文诏顺利控制朝阳门,然后在张小明的配合下经洪武门进入皇宫。
推开奉天殿大门,只见朱纯臣和朱寿鋐倒在地上,双眼泛白,脸色紫青,口吐白沫,早已气绝多时。
“唉——”曹文诏摇摇头,吩咐手下:“收敛尸首,运回京师。”
……
官兵冲入南京城中,接手各处城门,控制军营、库房和制高点,对城中居民秋毫无犯,无数百姓敲锣打鼓喜迎王师,叛军士卒皆望风而降。
“快!走快点!我们去钱府,从他们那里出城。”郭祚永催促着家人,但是这一大家子老人小孩都有数十人,赶路怎么快得了。
无数锦衣卫尾随官兵进入到城中,其中一路直接赶到成安伯府,恰好把正要逃离的郭祚永等人堵在了一条巷子中。
“吾命休矣——”
郭祚永见到锦衣卫的飞鱼服和绣春刀,顿时如霜打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街道的另一头是隆平侯府,侯府大门“轰隆”一声就被破门锤砸塌,锦衣卫鱼贯而入,纷纷散开来四处搜索起来。
“禀百户,侯府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张氏族人踪迹。”
恰巧成安伯府的人被押着路过,郭祚永听到后连忙大叫:“大人!大人!我有重大情报!我知道隆平侯府的人去了哪里!他们去了钱谦益府上,他们那里挖了地道可以通往城外!”
“快走!我们追!”
隆平侯张氏一脉得知朝廷大军渡过长江后立即赶去了前府,与钱氏一族人皆惊惶不安,他们清楚做的是造反谋逆之事,失败必然就是诛灭九族、人头落地的下场。
当得知徐文爵事败后,他们立即通过密道潜逃。钱府的密道直达秦淮河,密道口留有船只供人搭乘。张、钱两家一起近百人,留在密道外的船只根本载不下如此多人,心中有数的钱谦益一马当先钻进了密道,其余人也紧随而入。
一行人在潮湿阴暗、凹凸狭窄的密道中快步赶路,最前面的钱谦益更是一刻不停,走了好一阵终于到达密道尽头。钱谦益和几名年轻人使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密道口的封石推倒出去。
“终于出来了!啊哈——”
钱谦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里有密道!快堵住他们!”
突然间,河道上出现数艘小舟,船灯把江面照亮,也让密道口暴露无遗。朝廷官兵早已将南京城各处封锁,河道上也安排了船只巡游,刚才封石倒下的声响吸引了水师官兵的注意。
“不好!快回去!”
钱谦益大惊,急忙要回头逃回密道。可他在众人最前面,密道里还有数十人,这一路都快要被憋成死人,全部人都不自觉往前挤,想要往前面呼吸新鲜空气,此时怎么可能回头去呢?
钱谦益一个人根本扛不住几十人向外挤压的推力,“扑通”一声就被后面的人推出密道口,掉到了水里。
“救命啊——水,水太凉了!救救我——我不会水——”
“咕噜咕噜——救、救……”
钱谦益在水里扑腾几下就没了声息,战船上的水师官兵把他打捞起来时就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