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珏抢救灾险有功,贺玄见这人伤势严重,特意准了他半荀假期。
在海棠苑躺了三日后,她拖着半好的伤回了营房,不是她不想躺在海棠苑,主要是还惦记谢临跟下头的那些百姓。
她将应予给自己治疗冻伤的药膏,给谢临分了一半,然后静等余山那边的消息。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就接到消息说海棠苑的迎枝姑娘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牡丹楼的头牌姑娘和老板。
没等她有所动作,又传出海棠苑和牡丹楼这边的人,高价悬赏寻人,这跟她预谋的稍有不同,可能是余山临时改了计划。
又过了两日,听说有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将人安全送回,那游侠儿得了赏金转手就给了下头的百姓,如此义举,讲出来谁不道一声义气?
据说,海棠苑的迎枝姑娘听说了义士的壮举后,深受感动,不仅不怪那人绑了自己,还拿出自己所有的体己银两,典当了所有的金银首饰,分发给受灾的百姓。
此举颇受百姓好评,不少侠义之士入海棠苑给她捧场,海棠苑的生意不仅没因她被绑受影响,反而一路攀升。
也有人背后质疑迎枝的清白,迎枝自己还没来得及辩解,那边牡丹楼的人,先坐不住了,先是站出来为迎枝证明清白,后又请那游侠儿出面作证,如此双管齐下,这一风波才算平息。
牡丹楼不甘落后,为了保住声誉和生意,走了另一条路子,先是内部发动众筹,后又倡导达官显贵捐赠银粮。
如此,半月下来,筹集了将近三万两白银和五万石粮食,通通运往官府,由官府分发给下头受灾的百姓。
牡丹楼如此大动作,受到了官府跟百姓的一致好评,生意自是也越做越好。
这头,有了银子跟米粮,官府办事效率奇高,很快制定出补助政策,酌情分发救济银,还派士兵替重灾区重建居住房,并免费为百姓提供春种的种子。
受灾的百姓得了救济银和粮食,又有士兵帮忙修筑房屋,情况一下子好转起来,自是喜不胜收,春种如期进行。
这些消息一一传到风珏这里,她也跟着拍手叫好,并大言不惭道:“如此高义,着实难得,何时去牡丹楼给那阿朵儿捧捧场。”
贺玄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他难得沉了脸,指着这吊儿郎当的小兵痞子骂,“小狗东西,赶忙消停些吧!老子才给你递了表功的奏报上去,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日,就该荣升为千夫长了。”
“何为千夫长?下头跟着你的可是千来号人,个个都跟你混账,你以为好管?哼,难不成你带着天天逛楼子去?那怕是要成为满朝野的笑话。”
说了这些,贺玄又觉得不够,又掏心掏肺地好言相劝,“以前我不管你怎么瞎混,那是因为你下头人少,百十来个兵娃子,能成什么事?就是叠一起打群架,都没看头!现在可不一样了,一千来号人,敌袭时,是可以扭转战局的,你还年轻,听我这个老骨头一把劝,别再出去瞎混了,好好带兵,你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朝西市的方向指了指,“不是我说,等你升官发财了,要什么样的女娘没有?何必被西市那几朵花迷了眼,那几朵花是赏的,中看不中用!照我说,升官,攒银子,到时候娶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回家过日子,那才是正经。”
风珏暗里死死掐住自己虎口,才不至于笑出来,她面上一本正经地虚心受教,内里狂笑不止,还是军营里这些人纯粹,真的以为她天天逛花楼喝花酒。
“你安分踏实些,好好带兵,到时候,有大把好看又能干的小女娘等着你挑。”
风珏歪嘴邪笑,“真的?也包括将军家的小茹儿?”
小茹儿是贺玄幺女的小名,娇滴滴的小女娘一个,时常听这个主将大人念叨。
贺玄跳起来就打,边打边骂,“小狗东西,反了天了,我家小茹儿的主意也敢打,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
风珏一边躲,一边火上浇油,“那不成,我就要娶你家的小茹儿。”
贺玄气得不行,手里加重力道,抬巴掌就往风珏身上招呼,她哪能不躲?
她跑,贺玄就在后头追,跑出院里也没追上,气得他在后头骂骂咧咧跟了一路,实在急了,脱靴子就砸。
风珏见好就收,赶忙告饶,“错了,我错了,我不娶了,还不成么?”
她弯腰拾起那只大头靴,装没看见断裂的底部,恭恭敬敬地送还到贺玄手里。
贺玄接过靴子,默默地穿上,约莫是闹了一遭,尽了兴,两人一同坐下来,在院里晒太阳。
春时的风,还很寒凉,那点仅有的温度暖不过它。
寒凉的风打在身上,浸透了衣裳,谁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不知又都想到了什么。
贺玄盯着脚底下那根细草看了又看,默默叹气,自说自话,“也不是不成,是怕你们不合!你们不一样,小茹儿是只久困的小麻雀儿,翅膀是配饰,早已飞不起来了,你是展翅高飞的鹰,鹰哪能跟麻雀儿住一个窝,不般配。”
她本只是说了句玩笑话,奈何这老头较真,跟她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她沉默下来。
随手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把玩,许久后,她喃语一句,“老头,你高看我了不是?殊不知,我也是个麻雀儿一个。”
贺玄抬手敲了风珏一下,“老头也是你能喊的?小畜生,浑叫,我还不老,起码还可以守关二十年!”
她懒洋洋地往后靠,痞里痞气地说:“是是是,你不老,有白头发的是我,成了吧。”
“小畜生,你给我等着,过两日,你手底下的兵娃子,我来给你派,保管你不缺白头发。”
越想越气,他一把打掉风珏手里的石子,冷哼一声,气呼呼地问,“你还有脸说,我这白头发,有一半是不是你气出来的?”
“冤枉我了不是,我才来你手里多久?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哼,没那么大能耐?你能耐大着了,你跟我讲,你上个月的俸银,又补贴给底下哪个小兵头呢?”
风珏跳脚,“不是吧,老头,这你也知道?你调查我?”
“调查你?我吃多了闲得慌,你当我几十年军营白混了?哼,我知晓的可多了,傻不傻你,是个人都去贴银子,小心被倒打一耙!”
风珏复又在贺玄身旁坐好,“知晓了,不是乱好心,他家中小妹出嫁,嫁妆若是少了,将来在婆家抬不起头,那银子,在我手里也就随意嚯嚯了,不如拿给人家姑娘争口气。”
贺玄沉默了,许久只默默说了句,“人活一世,也就为了一口气。”
“老头,莫怕,要懂得服老,以后记得往后站,莫为了一口气强撑。真有事,交给我们这群老气你的兵痞子,你就少折腾,别忘了,你家的小茹儿还等着你!”
贺玄深叹一气,“你知道自己是兵痞子就好,哎,是,我家小茹儿还等着我。这大渝疆土,还是得靠你们来守。”
“刚刚是谁说还可以再守二十年的?”
“混痞子小混蛋,话都被你一人说完了,闲得脑壳疼,搁这儿消遣我来了?”抬手就又要打人。
风珏一个飞兔起跳,猛地蹿出去老远,边跑边喊,“哪儿能?我就是想让你晓得,家里有小茹儿等你,这里你也不是一个人,放心,兵痞子跟你一起守......”
“小畜生,老子一个人也能守......”
果然如贺玄所说,没多久,上头就颁发了嘉奖令,风珏荣升为千夫长,一同荣升的还有好几个,其中就有谢临,也一道升了千夫长。
从此,他二人忙于带兵练兵,再也没有时间去西市闲逛鬼混,总算有了一个为将者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