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离乡
作者:sansheng   这个邓布利多有些奇怪最新章节     
    【开始了!第三卷的故事!】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溅出的飞沫宛如母亲落在他额头上的泪水,19岁的何塞·卡里略,这个年轻的西班牙小伙子此刻觉得自己是西班牙的最后一个儿子。他左手点起一抹小小的火光,右手则是护着他不被风吹倒。
    借着那微小的烈焰,他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宽广又坦率的额头下,一双紫色的眼睛宛如夜空的星星——在被黑暗淬炼过后,高高挂在神色的夜空,此刻依旧闪着坚毅又寒冷的光。
    “安塔雷斯·施耐德,勉强算个伦敦人,在哈腊马河打过,当时隶属于第15国际旅。”【1】
    何塞感到一只结着薄茧的手握住他的手掌,他激动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叫何塞·安东尼奥·卡里略……感谢——感谢你们的一切,为了西班牙……”
    西班牙,这即将离去的祖国的名字,宛如一把匕首梗在这个年轻人的咽喉。
    “为了西班牙。”安塔雷斯低声地重复他的话,“我们从世界不同的国家来,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都曾宣誓为了西班牙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现在我们都要从她前往世界的不同地方去了,假如有人向你们问起西班牙,你怎么回答?”
    有一瞬间何塞抓紧了手中粗糙的行囊,在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时,一个沉重而坚定的声音从这个小伙子身后传来:“那我们就告诉他,西班牙共和国只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直到这时,这个西班牙小伙子手中的火光才为面前人勾勒出他身后那些神情严肃的人们。他们都和他一样,有着深色卷曲的头发和晒黑的脸庞,这些来自西班牙不同地方的人。男人还是女人,年长的还是年幼的,和他一样,也许今生今世都再也踏不上西班牙的土地了。
    这是1939年3月29的深夜,指针刚过28日的24:00,就在前一天,佛罗伦萨的军队开进了马德里和巴伦西亚。
    许多年后,史学家们会说:“那一天西班牙共和国失败了。”但是那些参与过的老兵,那些参加过共和军和国际纵队的老人们只是固执地重复:“共和国没有失败,他只是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别了,祖国!”何塞跳上那只不大的渔船,双手紧紧握住船舷。过去的十九年都被他扔在了身后,再过十年,五十年,或许八十年,将不再有人记得他们在马德里迎接国际纵队的兄弟,将不会有人记清雅拉玛河谷长眠的战友,也不会再有人想起他们那场埃布罗河的撤退。
    有的只有现在这黑暗的大海,还有萦绕在他心头的孤寂。
    何塞紧紧抱住自己母亲留给他的那个破旧行囊,这小东西已经陪伴他足足两年啦!他还记得在自己刚从马德里的学校奔向前线时,来自世界各地的慰问信和援助物资寄往共和国守卫者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还会为了装作大人学会了抽烟,他的父亲,那个后面牺牲在埃布罗河的汉子,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笑道:“我们的何塞学会了抽烟!已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啊!”
    “是的,我已经长大了。”何塞喃喃自语着,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这时候的何塞已经是个19岁的青年,在战场上度过了两年的时光,但即便如此,也是这个男孩现在还不清楚的,过去不会想象,将来也永远不会知晓的。那就是在他背后,那祖国的海岸上,久久站立着他的母亲——玛丽娜·卡里略,一个普普通通的西班牙妇女。
    母亲庄重又严肃地看向了天空和大海:“死神啊,不要把你的手伸向我的儿子!他的名字叫何塞·安东尼奥·卡里略,我是他的妈妈,他的亲娘。
    我命令你仔仔细细听好了,我知道他不肯让我来码头送他,不是因为他对我这个母亲狠心,而是因为他害怕最后一刻扑到我的怀中哭泣!我的孩子,我的小雄鹰,我期待着命运不会打湿他的翅膀,折断你的双翼……”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撕开夜幕时,整艘船上的人们惊讶的发现,他们成功地躲开了海上的视线,只用了一个夜晚便从西班牙的海岸来到了爱尔兰的港口。
    那位船长,英国人西奥多·诺特谦虚地表示自己这次慢了些,或许是半夜遇到了逆风。
    安塔雷斯大大咧咧地给港口的工作人员,似乎是随便使了个小把戏,或者说是随意展示了一下他制造的假证件。那港口上的人们就轻轻松松地让他们几百个乘客下了船,何塞瞪大了双眼,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怎么擅长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很厉害对不对?”身边一个操着德国口音的男人说,“我和他是当年在打游击的时候遇到的,这小子也是那么对付那群叛军的,他们都说这家伙是个天生的魔术师……”
    “好了。”安塔雷斯故作轻松地对他们说,“这下等会就方便了,我总得把我们的客人给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总不能让爱尔兰的同志们也看我这个魔术师的笑话。”
    *
    “亲爱的艾比,想必你也听说了在西班牙的那些事,我知道等到我这封信到你手上时,你这个操心的性格已经让你连续几个晚上睡不了好觉了。但是你又不想想你的爱人,我,大名鼎鼎的安塔雷斯·施耐德,着名的把戏人和魔术师,会担心这种事情吗?
    说起来,我倒是想要和你炫耀番了,罗莎琳骂我太大胆(夏莉和兰比亚斯他们就在旁边围观,这太过分了!),直接在船舱里面施展无限扩展咒,要是被麻瓜们发现不对劲怎么办?我就说那就让他们发现呗,大家都是同志,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再说了船里又不是只有我和西奥多这两个巫师!他们全都针对我一个!
    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理想,从不同国家来到这里战斗的人,从血和枪里面走出来的亲人。战场上我也遇到了几个巫师,他们也都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这让我感受到了并不只有我们几个在战斗。
    我好想你(信里的这句被写信的人重重划掉了)你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前段时间看见了你在《预言家日报》上的照片了,放心,只有一点点大,没人认得出你。塞勒涅几年前和一个旅行家结了婚,可惜我们都没去成,听说那个家伙和塞勒涅很合拍。
    我不清楚你那边的战斗如何,但是我相信那些家伙肯定在你手里讨不了好。祝你健康,祝你平安,我亲爱的人,我在西班牙、在欧洲、在大陆的另一端爱着你!
    你亲爱的星星。
    1939年4月5日”
    *
    林岩紧紧抱着手里的塞满各种瓶瓶罐罐的包裹,眼睛里含着泪看向自己的师父。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上个月还叫林燕,父亲牺牲的消息传来后,她主动给自己改名叫“林岩”,坚决表示抗日不结束自己绝不改名。但是这个小战士现在格外难过,忍不住扑进自己表姐怀中。
    “好啦,小姑娘,你别哭!”面前那个叫做林歌的女人一只手把她揽进怀中,“诺,不是说好的吗?在赶跑侵略者,解放全中国前是不会再滴一滴眼泪的。好孩子,你的确比我勇敢的多!药剂的名字都背下来了没?还有那些小咒语,背给我听听。”
    林歌是林岩父亲姐姐的孩子,1928年才从海外回到中国,在上海她救下了当时差点被反动派杀害的几位同志。之后她便定居上海,写了不少报道送到欧洲痛骂自己在中国的所见所闻,时间一长也算是出了名。【2】
    见识过她的人都说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一个比一个多,最出名的就是那个故事,漆黑的巷道内她曾经仅凭自己就打倒好十几个特务。1933年,看着自己也被盯上了,林歌于是化名“林歌”,跑去了北平继续写信,这次不是为了骂人,是为了囤积物资。
    1934年,林歌又一个人跋山涉水从上海来到了陕北,带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和一大批的医用物资,找到了当时还在当警卫员的林岩父亲。
    “这是我母亲的骨灰,从伦敦带到这里,只是想把我的母亲还给她的家人。”林歌捧着骨灰盒对林岩的父亲说道。
    在那之后,林歌就一直留在了那里,教当地孩子外语。林岩印象中,似乎就没有林歌不会说的语言,也没有林歌不会干的事情。她甚至还会修各种机械,有一次还用损坏的接收器、电影放映机和音响中拆出真空管等器材,拼拼凑凑搞出一个简易收音机。
    除此以外,林歌动不动就煮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药剂,但是失败的居多。林岩曾经扒着门缝看着她对着手里那些失败的药剂长吁短叹,不过那些废弃的药剂用来浇树有奇效——被她浇过的不管是枣树苹果树还是梨树,第二天总能长出果子。
    或许是从自己的种植天赋里获得了安慰,林歌在那之后重整旗鼓,拿着自己的盆子浇来浇去,从村头浇到村尾,势必要让所有人在冬天也能吃到新鲜可口的苹果。
    看着那一圈勃勃生机、万物进发的果树,林岩问她:“我喝这些东西,能不能长高?”
    林歌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表妹,淡定表示:“别想了,我喝了好几口都没用。”
    相差十几岁的两个女人忍不住一起长吁短叹。当然,最后林歌的改良版治愈剂还是成功了,甚至还在之后救下了不少因为伤口感染患上败血症的战士和医生。
    也正因如此,在林歌离开的时候,不少人为她送行。林岩忍不住偷偷哭泣,她盯着自己表姐的灰蓝色瞳孔想:“这就是她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是教她外语的老师,教她修理各种机械的师父,同时也是教她那些奇怪的咒语的巫师。”
    是的,林歌是个巫师,林岩自己也是个巫师。也正是因为知道这里还有个小巫师,林歌才敢放心地离开这里。走之前她把自己在中国改良的几种魔药配方交给林岩,嘱咐她把一切记牢了:“我是个没用的人,只能托付给你替我战斗。”
    此刻正是1940年的3月,本该是这里的人们需要她的时候,而林歌回到欧洲也并不是她心血来潮,实际上早在1939年9月德国把坦克开进华沙时,她就隐约感受到了不对劲。一方面理论上英法德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第二次欧洲大战可以算作是开打了。
    另一方面,现实里别说应该还在不急不缓地运兵,和德国接壤的法国只是组织了一次极小规模的进攻,就立刻撤回了马奇诺防线。而留在欧洲的m.r.s组织的消息告诉她,英法在战略部署上存在分歧。
    罗莎琳在信中告诉她:“法国魔法部内部的保守派和改革派还没对巫粹党的扩张达成统一意见r.s内部也开始分为好几派,有一派亲近苏联的因为其政策转变也开始亲近巫粹党。而德国的m.r.s负责人现在还被关进了纽蒙迦德。”
    林歌放下信,按了按眉心,她独自一人在夜晚的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最终敲响了一个窑洞的门。
    林歌离开了,最后一次回望这片土地,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感情不像是要回到故乡,反而更像是离开家乡即将远行的游子。她拉着林岩絮絮叨叨嘱咐了不少东西,只觉得自己为这里的人们付出的太少,索取的太多。
    “别了,我的家乡!”她在心中深情地呼唤着这片土地的名字,随后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
    1940年5月11日
    卢森堡魔法部的前任魔法部部长弗兰克·霍华德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听着手下的秘书为他报告:卢森堡已经沦陷了,无论是魔法的还是非魔法的部分,德国的军队和巫粹党比他们想象得都要迅速。
    弗兰克点点头,假装自己看不见秘书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德国的军队入侵了他们的国家,而和巫粹党关系密切的弗兰克自然成为他们首要的鄙视对象。但是卢森堡的巫师们也都知道,格林德沃上台后,弗兰克的位置也自然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会重新当上魔法部部长。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样东西。”弗兰克起身,将一封信件递给自己的秘书,对方看起来有些惊讶,“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带着这封信交给巴黎的瓦兰特,他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尽管卢森堡全境沦陷,但反抗者的火焰还在燃烧……给我挺直腰板了!”【3】
    对方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也是他们的同志,或许还很可能是m.r.s安插在卢森堡中最深的一枚钉子。他深深地看了弗兰克一眼,原地对他敬了个礼,幻影移形离开了这栋别墅。
    “好了,老朋友,咱们该继续演戏啦!”弗兰克嘟囔着对自己手中的魔杖说,“是我们这两个老骨头重新起作用的时候了。”
    他听到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德语大声的斥责和还在别墅内工作的仆役的惊呼声,一切都在门打开的瞬间归于了平静。文达·罗齐尔踏入房间,与她而来的还有来自纽蒙迦德的一封任命书。
    那个秘书,也就是诺曼·霍华德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怀揣着自己的父亲、同志交给自己最后的这份信件来到欧洲大陆联合作战会议:“卢森堡沦陷了,接下来就是法国。一位卢森堡魔法部的同志把代表卢森堡魔法部的徽章托我带到了这里。”
    全场哗然,最安静的或许是法国的那几位代表,他们恐惧地互相对视。而诺曼此刻已经无力去指责他们什么了——法国巫师在开战后就一直被一种失败主义笼罩着,此刻的他将希望放在了英国魔法部部长伦纳德·斯宾塞·沐恩的身上。【4】
    尽管沐恩部长也被投降派包围着,但他在会议上依旧公开表示英国会派遣傲罗援助法国魔法界,诺曼终于感受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一星期后,在巴黎街头,乔装打扮后的维戈和罗莎琳在这座被失败主义笼罩着的城市漫步。这位曾经的好友刻薄打量起如同行尸走肉的城市,毫不留情地批判《马赛曲》的最后一段像极了葬礼音乐。
    这话当然是说给身旁的罗莎琳听得,只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没法再用尖锐的目光警示维戈闭嘴了。德国的军队已经压入境内,法国边境线上出现越来越多逃亡的比利时人,前线每次传来的消息都将原本不多的希望重新吹灭。
    麻瓜们被掌权人笼罩在他们创造的乌托邦中,而高层则是集体陷入了失败主义的高潮。维戈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好友,此刻的女人双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担忧和疲惫。罗莎琳在1939年波兰沦陷之时就开始安排家族的企业向外转移,以及安排m.r.s的人们进行撤退。
    法国的群众因为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对马歇尔防线外的德国军队只感受到了厌烦和麻木,他们一开始自信地认为德国士兵脆弱不堪,给点饼干和香肠就能打发走对方。但是很快,德国人的进攻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但是维戈今天过来并不只是为了嘲讽自己的好友,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罗莎琳:“在巴黎进攻阶段的某一刻,格林德沃本人很可能会出现。”
    “你有什么根据吗?”罗莎琳强打着精神问道。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去展现自己的能力,更何况这里是巴黎,德国人心心念念的复仇之地。”维戈平静地说着,他们二人的谈话撑不了多久,此刻的他还是刚从柏林偷跑过来的,“你要是问我再精细点,那么我会说是在爱丽舍宫。”
    “呵。”罗莎琳发出一声戏谑的笑,“那就看他能不能先把我的喉咙割破……”
    维戈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那双伪装过后的绿色眼眸直勾勾看向罗莎琳,仿佛能洞悉这个女人内心的所有绝望和恐惧。
    “尽管不是我的性格,但我要说还没结束,罗莎。”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喊面前的女人“罗莎”了,为了不引起格林德沃的注意,维戈一直没有动自己脑海里封闭的那段记忆,
    “巴黎沦陷了,你们也还有自己的殖民地,法国的盟友英国也还没有沦陷。你与其当个想要壮烈成仁的失败主义者,还不如去一个寻找胜利的逃亡主义者。”
    “我知道。”罗莎琳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法国南部还有大量纵深可以迂回反击,我会想方设法领导那里的人们共同战斗,但愿吧,我还真的不会打游击。”
    “而且北非那边还有米歇尔,假如我离开了,那么巴黎就真的只剩下一群懦夫。”罗莎琳平静地继续说,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中并没有恐惧,“我会陪着巴黎走到最后一刻,哪怕巴黎完蛋了,也不代表法国就真的完蛋了。”【5】
    维戈沉默了,他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女人神色平淡,但是话语有着千钧重量,她说:“就算法国完蛋了,世界也还没完蛋,反对格林德沃势力的人们也依旧会抗争。”
    ————
    【1】国际纵队,是指1936-1939年西班牙内战时期,各国工人阶级和进步人士为协助西班牙共和政府,反击德、意干涉军和西班牙叛军而组织的志愿军。第15国际旅,主要由英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和爱尔兰人组成。
    【2】林歌就是阿比盖尔。
    【3】弗兰克早认出了诺曼是自己儿子,算是这对父子最后一次谈话了。
    【4】伦纳德·斯宾塞·沐恩,在1939年至1948年间曾担任魔法部部长,其职业生涯从魔法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开始,并逐渐晋升到了部长的位置。
    由于他的前任赫克托·福利未能严肃对待盖勒特·格林德沃发动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革命,因此斯宾塞·沐恩接替了魔法部部长的职位。他还与当时的麻瓜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保持着良好的工作关系。
    【5】维戈的意思是让罗莎琳学习之后的戴高乐,逃到英国,但是罗莎琳下定决心要陪同巴黎战斗到最后一刻。
    【6】标题“离乡”含义:一是作为国际纵队的何塞因为弗朗明哥势力上台,不得已流亡他国;二是林歌在寻找到自己的故乡后又因为欧洲战事的严峻离开中国;三是诺曼在卢森堡陷落后再次开始逃亡,离开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