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3章 番外:寇里·克劳奇
作者:sansheng   这个邓布利多有些奇怪最新章节     
    1931年 10月 伦敦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寇里·克劳奇还会想起1931年那个阴郁的冬日午后。伦敦的天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纱笼罩,阳光无力穿透,只留下一片朦胧而黯淡的光影。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交谈声,都显得异常冷清。
    此时的他疲惫地站在商店外面的队伍里,队伍很长,包含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刚取得学士学位的教授,有刚毕业不久的青年,还有风尘仆仆走遍好几个城市的普通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受到大萧条冲击,苦苦寻求工作填饱肚子的失业者。
    面试官询问他:“你觉得自己是否适合这个工作?”然后拿起他的简历,皱着眉头思考怎么样拒绝面前这个男人。
    寇里明白面试官的困难,商店只需要招五个员工,但是今天来了足足有五百多个英国人,或许更多。或许商店老板早就内定了一个名单,上面的人全是靠花钱买来的工作。
    魔法界的人也一样糟糕,卡米拉前段时间来拜访过自己的弟弟。女人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庄重得体,但是寇里依旧看到了姐姐手上的老茧和伤口。
    即便如此,看到寇里已经洗到发白的马甲和泛黄的带着褶皱的衬衫,卡米拉还是皱着眉心疼:“你还要住在这间被你租来的房子吗?你现在和我回来住,至少看起来不像一个伦敦的街边混混。”
    “很多麻瓜也是这样。”寇里嘟囔着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饼干罐头,试着烧点水招待姐姐,“我当初离开家里就是这样……姐姐,我没办法就那样若无其事地住在家中。”
    “我知道。但是寇里,我们是家人,最后还是要住在一起的。”女人搅着双手说。
    听了姐姐的话,寇里反而把茶杯放回原处:“家人?整个魔法界,有哪户人家是我们这样的?”
    在彼得·克劳奇被维戈送进监狱后不久,克劳奇家又一次爆出了丑闻,这次的操控者是克劳奇家剩余的三个孩子。彼得贪污魔法部的功劳还要分一半给自己的妻子,克劳奇夫人同时还被查出来在英国本土走私违禁药品。
    在这个房间的两个巫师都知道,母亲的落网离不开来自自己亲手养大的子女的背叛,或许还包括大洋另一端维戈·格里姆肖的助力。
    失去丈夫这个最大助力后,克劳奇夫人想将卡米拉嫁给年纪比她还大二十多岁的一个纯血巫师,作为她继续攀附权贵的工具。这自然引起了特维尔和寇里的反对,但是彼得进了监狱,克劳奇家里的一切都由克劳奇夫人裁断。
    特维尔率先陷入了两难,他在魔法部的工作因为彼得的事情受到了牵连,他不想再因为卡米拉的事情葬送他的事业。兄弟二人大吵了一架,年轻的克劳奇受不了哥哥的说教,必须为了自己的事业去埋葬姐姐的幸福。
    那姐姐呢?她就活该被我们嫁给那个老头子?我都打听过了,那个人就喜欢虐待年轻女孩子!你让卡米拉怎么办?寇里这样怒吼着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之后的几天,只有特维尔继续去魔法部上班,工作和来自同事的压力让他快忘记连着几天都没来工作的弟弟。
    直到某一天特维尔照常上班,他的同事告诉他寇里已经辞退自己在魔法部的工作后,他匆匆赶回家,发现弟弟的卧室被零零散散的清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弟弟已经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
    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头额头也紧紧贴着地面,无声地恳求着同父异母的兄弟给他最后一线生机。寇里从白天跪到了黑夜,终于那扇门打开了。
    维戈·格里姆肖看着他,发出了一声冷笑。百万富翁抽着根烟,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燃烧后的烟蒂落了下来,但是寇里及时扑了过去,双手接住滚烫的烟蒂。
    背对灯光的维戈皱了下眉头,但是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是谁教你像只小狗伺候我的?”
    金发的青年跪在地毯上,努力扮演一只训练有素的忠犬:“马尔福先生……还有布莱克家的小姐……我和他们借了五千加隆,用来赔上卡米拉的嫁妆。”
    头顶上的维戈发出了一个冷笑,用脚抬起自己弟弟的脸:“所以小少爷就来找我咯?因为你还是差近乎一半的钱,你们的母亲把自己的玩偶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他收回自己那只脚,寇里下意识想要抓住维戈的皮鞋,几乎绝望地祈求着维戈可以放他一线生机,哪怕是把他的器官拿走都没问题,或者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年长的男人低下头对克劳奇家的小少爷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关上了房门,冷冰冰地吐出一个词:“你活该。”
    冷风灌进寇里的衣领里,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跪了太久让他的膝盖疼得厉害,但也只能认命般穿好大衣转身回去。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偶尔有几个醉鬼和乞丐在街上闲逛。
    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孩子捧着脸坐在大门口,寇里认出来是住在自己楼下邻居的女儿。
    女孩的父亲在大战中死在了西线的某一场战役,微薄的抚恤金不足以抚养孩子们,母亲只能每天清晨早早出门寻找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临时工作。
    很难说明他对所谓的麻瓜是什么感情,没有纯血家族教育的高人一等,也没有霍格沃兹时期周围同学的亲近和好奇。寇里一直是不在乎,但也不满,就像是普通邻居看待他们。看着女孩单薄的毛衣,寇里不禁皱起了眉。
    “你坐在这里干嘛呢?”他蹲下身,握住女孩发凉的小手搓了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回家,你妈妈呢?”
    “妈妈……妈妈晚上都不回来,她说否则家里钱不够用。我要等她回家。”
    寇里沉默了,这段时间在麻瓜世界的生活已经让他顿时明白背后残忍的真相。他下意识地翻找自己的口袋,最后只拿出了一颗柠檬糖。他把糖果塞进小女孩的手心,起身上了楼:“早点回家吧,晚上别冻到自己。”
    他回到自己租来的公寓,换下的床单堆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水槽的杯子也放在那里很久没有清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硬塞的宣传单和报纸被随意地丢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看起来整间屋子乱透了。
    寇里对着镜子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西装,白天的时候他在工厂里工作,晚上则是寻找过去的同学和朋友挨家挨户的借钱。求助维戈是他迫不得已,卡米拉的婚期将近,如果他不拿出一大笔钱,姐姐的幸福就要真的毁在他们手上。
    他从堆满衣物的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镜中的金发青年面容棱角分明,头发却是乱蓬蓬的,疲倦的眼睛里塞满了血丝。冰冷的水流排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又为自己下巴打上泡沫,仔细修正了数日来因为混乱的作息而未处理长出的胡渣。
    几个月来他终于凑够了超过一半的金加隆,或许克劳奇夫人看在这笔钱上愿意改变卡米拉的婚事。但是等到寇里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已经成为寡妇的卡米拉。
    家养小精灵菲比告诉他,卡米拉在一个月前就嫁了出去,幸运得是丈夫当天就因为心脏病死在了婚礼现场。寇里又想哭又想笑,捏紧了手里的那张支票,看着疲惫不堪的姐姐对他微笑。
    *
    “特维尔也帮助了我不少,寇里,你去别的家族下跪求钱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在为你掩盖。”卡米拉轻声说,当上寡妇后她的时间似乎就被彻底定格在婚礼上。丈夫家的孩子们只比她小上几岁,把每天待在房间里的卡米拉当成一个透明人对待。
    青年没说话,他想起了那无数个在俱乐部待过的夜晚,很想问问自己的哥哥姐姐是否也知道那些。但他当然恳求着他们不知道这些,贫困的寡妇为了面包沦为妓女,富有者更加富足,而穷人的一切都要被它们全都夺取——
    “回来吧,特维尔也很想你,妈妈现在被哥哥送进了疗养院,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卡米拉继续苦苦哀求。
    寇里沉默着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魔杖,他背对着卡米拉,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姐姐,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我小时候就知道爸爸妈妈,还有你和哥哥并不喜欢我。我不如你们聪明,也不如你们看懂魔法界的形势。”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魔杖,冷冷说道:“现在,从我的屋子里离开。我不像你,姐姐,我不奢求联姻会真的为我自己的生命产生多余的价值。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弟弟,也不再是克劳奇家的寇里,我只是我。”
    身后的女人起身,带动着椅子移动传来了刺耳的声音,年轻的寡妇平静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纱帽:“是吗,那就让你在麻瓜的大萧条中贫困至死吧。”
    自己的姐姐冷漠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麻瓜搞出来的股票、金钱,如果不是当初由巫师彻底掌控整个麻瓜界的金本位,魔法界也不会因为麻瓜世界的大萧条受到那么大的冲击。
    ——我们本该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巫师至上的主义早就伴随着股票市场的崩盘,麻瓜世界经济的崩溃,如同一把熊熊烈火在全世界的魔法界中燃烧。
    “如果你我真的生而高大,那为何又会被家族和金钱支配?”寇里说,“在我们高高在上,鄙夷一切时,终有一天就注定我们会跌落地上。我们从未生而高贵,只因人的生命皆生而平等。”
    卡米拉的丈夫并不是死于心脏病,寇里清楚地知道这点,她在嫁过去的当天就杀死了那个老男人。至于他连续几个月的求助,一直被自己的哥哥姐姐和母亲看在眼中。所有人都知道寇里是为了他们到处讨钱,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个笑话看待。
    仔细想来,恐怕也只有报应这两个字最适合自己了。
    特维尔作为第一个孩子,被父母给予厚望,是克劳奇将来的掌门人;卡米拉作为第二个孩子则是出生起就承担了家族联姻的重任,她知道什么样的婚姻能给克劳奇这个名字带来多大的利益。
    父亲为了利益抛弃了原配选择了母亲,转手吞占了母亲的财产又培养起维戈作为他的工具。而母亲把更大的精力放在了特维尔和卡米拉身上。最后维戈和母亲联手把父亲送进了监狱,而母亲被自己看成工具的两个孩子扔进了疗养院。
    寇里倚靠在柜子上——只有他,这个从未被期待也从未被认真培养的孩子,此刻作为这座城市无数个艰难求生的普通人般艰难求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燃。
    或许是卡米拉刚听说他被辞退,认为是个好机会把他带回去,作为新的棋子。或许他要不然是被当成联姻工具娶个纯血家族小姐,要不然就是被拉过去站在巫粹党或者魔法部任何一条战线上。
    寇里想起自己第二次从家里离开,无措徘徊在大街上时,走进的那家事务所,那里面似乎正在开着一个心理谈话会。到场的全是巫师,他坦荡地告诉所有人他父母的故事,倾诉了自己那几个月来落魄的故事——
    “你要明白,重要的不是如何一直胜利……”
    主持会议的那个女人似乎早就预见他会来到这里,声音平静。
    “……而是如何从失败里站起来。”
    *
    面试官对他说:“尽管你的简历很漂亮,有学识,也有经验,但是抱歉,我想我们这里的岗位并不适合你。”
    寇里茫然着看着他,耳旁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是面试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现状:工厂倒闭,经济不景气,到处都有求职者……最后就是请他离开,让下一个人进来。
    他走出面试间,队伍似乎依旧没有变化。夜晚很快便到了,街道两旁的店铺紧闭,橱窗里的商品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悲哀。寇里急匆匆走回家中,楼下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据说她一家都搬离了伦敦。
    寇里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只是在这个时代,似乎普通人去哪都会是悲剧——
    他沉默地整理家中的报纸,从中掉落出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印刻着他熟悉的那三个字母“m.r.s”。寇里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将卡片收进衬衫最靠近胸膛的那处。
    ——也有可能会有新的希望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