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内，只有范离三人坐着。
    方才，曾孝序与张叔夜还有些话说，可久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主要是主家一直保持沉默，曾孝序再如何掩饰，也避不开这份尴尬。
    “范里正可是有事要问本官？”
    最终还是曾孝序撑不住了，开口询问道。
    “知州大人为何要与金人议和？”
    范离毫不掩饰，黄岗山损失如此惨重，如果连问一声都是错，那才叫人甘心。
    而曾孝序也早知他会如此问，皱着眉头久久不能言语。
    这个事情他本不想提，但黄岗山围城战打的如此惨烈，他有必要给出一个交代。
    “因为本官能调动的，只有这五千兵……”
    他想了想，还是把原因说了出来。
    此语一出，让范离、张叔夜二人都震惊不已。
    而问题就是如此。
    曾孝序何尝不想歼灭这六千金兵，只是他根本做不到，不得已才会做出和谈的决定。
    五千宋军，这是州府最后的家底。
    就连这，都是曾孝序事先许诺，才将将凑齐了一支军队。
    何况金军虽元气大伤，可兵力还有三千之众，五千宋军对阵如狼似虎的三千金军。
    这一战只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宋军惨胜最后打没了，以至州府兵力空虚。
    青州城不用金军来攻，自己就会土崩瓦解。
    另一个是宋军大败，金军大胜，乘势直取青州。
    如果青州城落入金国手中，大宋的半壁江山将拱手让给金国。
    这两个结果不管是哪一个，对曾孝序来说，都是承受不了的。
    议和，是曾孝序纵观大局后，才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那桃泉关一万驻军呢？”
    范离真没想到，青州居然已经混乱如此。
    一州之长，朝廷正二品大员，竟然只能调动五千兵马。
    这话说出去，真是让人不好相信。
    “假的……”
    曾孝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其中缘由，只有他自己清楚。
    青州备兵是真，令使奔走各县调兵其实是假的。
    完颜宗望刺探青州虚实，曾孝序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做戏只不过是让金军以为，青州还是一块铁板，可实际上已经逐渐四分五裂。
    如今的青州，各县已经不受州府节制。
    州府派给各县驻军的调令，几乎得不到任何响应。
    临朐防御使手握一万宋军，州府下达的调令，就是要调这队人马去桃泉关的。
    可曾孝序知道，临朐的一万宋军根本就不会听从调令。
    一切都是做样子，真正能支援黄岗山的，只有青州城防军。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范离听到此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青州是命脉，如果青州投降了或者被金国攻占。
    黄岗山就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其结局也注定走向灭亡。
    想到此处，范离不得不为以后做准备。
    “最难办的是州府没有军费，各地驻军劫掠百姓时有发生，如不制止早晚会出大事，可如今朝廷无主，地方军队怕是要出大乱子。”
    曾孝序皱着眉头。
    青州缺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起初还好，州府可以从各项开支中截流部分以充军饷。
    可大宋皇帝都被金人俘虏了，朝廷拨给地方的饷银当然也就中断了。
    算一算，青州军已有三月无饷，不出乱子那才是真见鬼了。
    “是下官猜忌长官了，下官在此给曾知州赔礼……”
    范离是个明事理的人，曾知州的为难他明白了，自然也会承认自己的过失。
    只能说，他的格局太小，只看的清黄岗山这一山之局，却不懂一州之地的大势。
    看来他要领悟的还要更多一些。
    “哪里的话，黄岗山一战重挫金军锐气，解一州之困局，是本官要感谢你才对。”
    曾孝序拱手回礼。
    在这个事情上，他是亏欠黄岗山的。
    青州局势不好，他正愁金军会不会有大动作，弄个内忧外患
    接着就发生了黄岗山围城战，六千金军被黄岗山义从军打的平分秋色，挫其锐气。
    经此一战，金军近期内不会再犯青州地界。
    实际上是黄岗山给青州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空间。
    二人一阵客套，随后增孝序问山上可否增加纸张产量，州府愿意出更多的粮食收购。
    范离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州府缺钱，急需一笔银两充作军费。
    曾孝序是想用粮食换一批纸拿出去卖钱。
    这其中且不说，二次经手的纸张利润高低。
    如今山上的纸张生产量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不是说山上缺人，而是原材料供应问题。
    青檀树有的是，但也不能过度采伐，总要留出一些时间，给树木一个恢复周期。
    况且，范离在青州城中已经开了文华斋。
    如今州府也想卖纸，那不是官民同争，找不自在吗。
    “范里正不用担心，老夫买这批纸不会在青州售卖，而是销往外地。”
    曾孝序看出了他的担忧，立刻说明不会与他争利，打消他心中顾虑。
    “哦？如今青州府官道阻塞，还能销往何处？”
    范离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走水路，南下江宁府，那里现在还算太平，而且像青檀纸如此上好的纸张，价格最少会高三成！”
    曾孝序听他这么问，就知道这小子也想分一杯羹。
    这一点他倒是不怕，还非常愿意范离这么做。
    有好处才会有动力，他巴不得范离是个贪财的人，如此才能保证商贸稳定。
    “水路？”
    范离一下子眼睛瞪的溜圆。
    他怎么没想到对外商贸，把生意做大做强，还是自己格局小了……
    青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南北水运的枢纽之地。
    金军攻宋，而青州能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是占了水运畅通难以封锁的优势。
    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如今山上纸坊的产量只有约十五万左右，玩民生产最多也只能达到二十五万。
    这个数字，就连青州一州之地都有些不够用，更别说远销外地。
    想到此处，范离犯了难，脑海中构思着如何增加产量。
    钱这个东西，没有谁都难受。
    黄岗山发展到如今程度，更需要充足的资金流入，才能保持高速的发展。
    这赚钱哪有那么容易，范离是越想越头疼。
    直到天色渐晚，他也没想出什么法子。
    范昭媳妇杨九儿来到前院，看昏暗的厅堂中，大人物们还在商议着要事，便点了几根蜡烛，送了进去，放在厅堂各个角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