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楚是看不起这种人的，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无视法律，也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将女性当做人看待。
    对方不是看不起妓女，对方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女性。
    如今回忆起来幸好他跟这种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想如果自己跟这种人一样，到了古代那就更会忽视女性的苦难了，说不定还会乐在其中。
    如果穿越后身居高位却不做任何改变，那么这穿越则毫无意义。
    ——
    京城近郊的青苔巷，人迹罕至，房屋破旧，但是住在里面的却不算少。
    里面大多是一些孤儿寡母，丈夫去世被族人赶出来，或者直接是被丈夫休弃的可怜人。
    她们大多做的是浣衣和缝补衣物的活计，虽然饿不死，但送孩子去上学也是去不起的。
    倚春楼和京城一些其他青楼的女子离开青楼后住在这里，她们离开时不仅拿到了自己的身契，也拿到了不少钱，本来可以去买更好的宅子的，但是她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
    一来是因为这里除了孩子几乎没有男人，二来这里的人以往经常为她们洗衣，也熟悉一些。
    她们当然也是怕受到非议的，虽然官方文牒并未记载过她们曾经的职业，但是被发现肯定还是少不了被指指点点的。
    还不如一开始就在认识的人这里。
    开始青苔巷的人当然会担心，有人担心她们死性不改重操旧业，也有担心她们带坏孩子。
    虽然这里的人依旧在赚她们的钱。
    她们之中有不少是之前有名的青楼里出来的，是青楼中那种以才情来吸引达官贵族的女子。
    她们大多都没有参加科举，或许也有，但是没有过乡试。
    她们学习的都是诗词歌赋，对于策论、四书五经之类的并不懂，但对于教授人认字是足够了。
    她们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她们之中也有一些还没有开始接客的小女孩，她们还是没学过认字的侍女。
    她们平时无事也会教她们认个字之类的。
    当她们提出可以教这里的孩子认字时，开始是没有人来的。
    即使她们所需要的束修还不如其他人的三分之一。
    她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们并不愿意重操旧业，但她们大多从几岁就被卖入青楼，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做。
    浣衣和缝补衣物的活计她们也试着去接过，但是没想到，这种她们未曾接触过的工作，居然也是需要抢的。
    并且因为她们并不熟悉的原因往往弄巧成拙。
    她们也不愿意让那几个小女孩做活计养她们。
    她们还是有了第一个学生，这个学生的母亲是一个农家女，跟着丈夫来京城谋生，可丈夫在路途中死去，她一个人艰难地带着女儿来到了京城。
    但是一个外地人，带着女儿能干什么呢？
    好在她能干活，在青苔巷也算是收入不错的人，可是这个所谓不错并不足以将女儿送去书院。
    她有些局促地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拿着一小块肉和豆腐，让女儿敲响了她们的门。
    她递上了手里的束修，是一块豆腐和一块差不多豆腐一半的肉，“您好，这是我女儿刘二妮，带她来你们这读书。”
    不得不说，这名女子有远见，也有干劲，可是命运对她可不算公平。
    她告诉她们，她叫李小花。
    李小花艰苦地带着带着女儿来到京城后才发现她们有多穷，开始也没能找到活计，只能带着女儿乞讨。
    但是京城的乞丐夜晚是不能留在城内的，城外仅有一处不算好的庙，人很多也很杂。
    更不幸的是，她跟女儿都生病了，她抱着女儿靠在路边祈求人给她们一点钱治病。
    “最后，”她说，对着其中一名女子说，“是您让楼中侍女将您的一个簪子给了我。”
    之后的她，凭借着这个簪子给女儿治好了病，之后在青苔巷租下了现在的这个房子。
    开始有了正常的生活。
    在她眼中，这名女子不是妓子，只是她的恩人而已。
    那名女子并未想到自己还结过这等善缘，她一直以为，她们这种人，或许是连乞丐也看不起的。
    乞丐去世了或许还有同行人帮忙收殓，可她们去世了只会草席一裹丢进乱葬岗，也没有人愿意去安葬她们，因为嫌脏。
    如那名发现土豆的姑娘一样花费重金或许可以，但是三四倍的价格谁拿得出来谁又愿意拿出来呢？
    她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苦，也认可了自己的命苦，活到某一天可能就染上脏病去世了。
    可帝王的一道政令，突然让她们的有了后半生。
    她们突然有了后半生却不知何去何从。
    她们不是家里迫不得已卖出去的，或者有的是，但是因为年纪太小忘了家里地址，但一致的是，她们都不愿意再重操旧业。
    除了楼里出来的小女孩，她们有了第一个学生。
    四个人，足够了，她们开始正式授课。
    没几天，她们唯一的学生的母亲李小花也来到了这里。
    她成了她们的厨娘。
    她们一直知道她们请的厨娘是看不起她们的。
    在李小花出现之前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们就是一直在被人看不起啊，青苔巷里的人也没几个看得起她们，她们知道的。
    习惯了，但不代表不难受。
    直到李小花的出现，李小花告诉她们，你们帮过我就是我的恩人。
    她们才意识到，无论她们是什么身份，对于厨娘而言，她们才是东家。
    她们辞去了看不起她们的厨娘，找了几天厨娘都没找到时，刘二妮说她母亲可以来。
    她们怕李小花不适应跟她们接触，李小花却只道她们可是这青苔巷最体面的人物。
    “姑娘们，你们这地儿可是青苔巷最好的，而且你看你们一个个长得都多标志啊！”
    “啧啧啧，”李小花一边围着她们绕圈圈，“你看看，这长得漂亮身体虽然不强壮但是也好看啊，而且你们还能识字自己也有积蓄。”
    李小花竖起大拇指，“这个青苔巷可没有比得上你们的人。”
    她又说了一句，“当初我女儿生病的时候，要不是京城最差的青楼都看不上我，我就给自己卖身给我女儿治病了。”
    说完这句，姑娘们都笑了起来。
    这个李小花确实是个奇人，虽是农家女，但说话却是顶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