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安烁说着,朝阿木挥挥手。阿木骑马开路,琅伯调转马头,一行人偏离官道,沿着密林丛生的羊肠小道缓缓向前行去。
周卿颜临走时给阿木留下了三个锦囊,让他在出发时打开一个,到达樊州后打开一个,回到皇城后打开最后一个。
阿木哪里忍得住,在出发前全部打开了。
锦囊一:不走官道,绕道西岭坡,提前两日到达樊州
锦囊二:护送安烁平安抵达,即刻返回皇城,守着云攸
锦囊三:若我死在樊州,带云攸回废城,护她周全
看完后,阿木心中五味杂陈。他甚至有些妒忌云攸,周卿颜心心念念只有她,死了都要安排好她的去处。
“呸!什么死不死的,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阎王,都保佑周将军平安吧!”阿木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在心中暗暗祈祷。
小小的马车里,挤着安烁、云攸、孙植、杨延霖四人,马车一颠簸,四人瞬间撞到一起,抱成一团。
“你就是与我同位于榜首的云攸,今日一见,竟然让我大失所望。”
杨延霖撩开遮住他半张脸的发丝,啧啧几声,摇头说:“我以为智慧与美貌会并存,没想到你的智慧吞噬了你的美貌,丑陋会令我心情不悦,但我又不得不面对你,这该如何是好?”
杨延霖一扭头,嫌弃地瞥云攸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金丝面具:“来,把金丝面具戴上,富有可以遮挡你的丑陋。”
云攸闭目养神,毫不理会对面挑衅的男人。孙植却忍不住夺过面具,掀开车帘,将面具扔出去。
杨延霖狠狠咬牙捶孙植一拳,正击在他胸前。孙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杨延霖顺势向云攸倒去,安烁见状瞬间伸出一条腿,横在云攸身前。
“哎呀!那可是纯金面具,值千金啊!”杨延霖伏在安烁的腿上,气急败坏地嚷道。
孙植把眼睛瞪得如铜钱一般大,面色僵硬铁青。他掀开车帘,焦急地探寻面具的踪迹。
“快,停车!”孙植跳下马车,像是遗失了宝物似的,魂不守舍地四处寻找。
阿木将面具戴上,冲落了很远的孙植喊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孙植一路狂奔,终于追上马车,喘着粗气爬上马车,掀开车帘,冲阿木挥舞手臂,郑重道:“你可得妥善保管这面具,值千金呐!”
阿木沉沉叹息一声,心都要凉得透透的。车里四个人,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一个病娇,一个弱小,哦,还有一个赶车的老头,指望他们去救下一座城,去襄助周卿颜,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延霖依然不消停,在他数次妄图调戏云攸未果之后,被安烁赶下马车,独自骑马跟在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
前行数里,一片残垣断壁的土坯屋舍,杳无人烟,偶有黄鼬窜行,黑压压的一片鹰隼在头顶上不停地盘旋。
四人跳下马车,三人纷纷向阿木凑近。琅伯一勒缰绳,冲阿木喊道:“快用你的弓箭将这群鹰赶走。”
孙植一不留心,撞上人首蛇身伏羲图腾石柱,额上瞬间拱起一个青紫色大包,他哭丧着脸靠近云攸,所有人顿时分散开来,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阿木拱手虔诚向天作揖,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杨延霖拉扯着阿木的衣襟,嘟着嘴做撒娇状,说:“我饿了,射几只鹰下来,烤着吃如何?”
阿木脸色一沉,举起箭弩对着杨延霖的头,愤怒地说:“所有人给我听好了,前方即是西岭坡,不允许任何杀戮,若不听指令,别怪我不留情面,以九箭连弩伺候。”
在山岭跋涉两个时辰后,终于寻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潺潺,沿着溪流蜿蜒西去,蔓延出草木葱茏的绿洲,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众人欢呼雀跃,孙植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的功夫已奔到河边。阿木在他身后厉声爆喝道:“别过去,危险。”
阿木青筋暴起,虽没有看出危险在哪里,但云攸下意识张开双臂,挡住了身后的人。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孙植陷进沼泽中,他惊慌失措地挣扎,却越陷越深,在众人恐惧的眼光中,他的双腿、胸部被泥沼吞没,他高举着双手,做投降状,一动也不敢动。
“你身体慢慢后倾,轻轻躺下,身体放平。”云攸大声喊道,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为了给他信心,云攸强装镇定,双手却不听使唤乱晃起来。
“阿木,快去找些树枝来。”安烁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树林。
阿木不动声色,“嗖”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慢慢来,你想象一下,你在吃一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你要慢慢咀嚼,慢——慢——慢……”
云攸用极慢的语速指挥他后倾的速度,直到他上身平躺在泥沼上,又指挥他以更慢的速度,把腿拔出来。
阿木很快找来一根又粗又长的树枝,从整齐干脆的断截面,可以看出是一个力大的人折下来的,阿木的天生神力果然派上用场。
云攸用树枝在前方的黑泥上一顿猛戳,战战兢兢试探着向前移动,每一步前进,仿佛都用尽了她的毕生勇气。
当她探到沼泽边缘的安全地带,便急不可耐地伸出树枝,向孙植悬在空中的手伸过去。
此时,众人屏住呼吸,静默不语,心中都憋着一股劲,似是在赋予孙植力量。
快……快……快到了,时间过得从没有如此慢。待云攸把手中的树枝全部伸出,众人突然发出哀叹的声音。
树枝与孙植的手仅有一尺之遥,云攸试着踮起一只脚,伸出去的树枝晃荡两下后,又迅速缩回去。
树枝还是够不到孙植的手,云攸也不敢再冒险,她缩回手时,安烁一把抱起了她。
安烁将云攸横着,夹在他的腋下,她的上半身悬在沼泽上方,一边伸出手中的树枝,一边小心探问:“你抓住树枝了吗?你千万不要用力,紧紧抓住就行,我们拖你上来。”
在三次试探后,终于听到一声“抓住了”!
云攸双手死死抱住树枝,生怕树枝忽然折断或者将他甩下,一瞬间,汗如雨下。云攸分明感受到自己被安烁生生向后拽,就像五马分尸的刑罚一般,腰部以下的肉身快要被他撕开。
半个时辰后,终于把他拖出来了。天太黑,云攸已看不清孙植的样子,只听见一声刺破夜空的嚎哭,他们三人瘫倒在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沼泽之夜越发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