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花
作者:秦果   凤还巢:昭予礼最新章节     
    纪长安来公主府的时候,苏琼华正在哄冬雪。
    冬雪低着头倔强的看着手中粉色的麻袋,小嘴撅着,似乎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冬雪你看,这是什么?”苏琼华将手中的糖亮出来“都给你吃,你不哭好不好,春衣要是敢没收,本宫就罚她,”
    今日难得的休沐,一大早春衣就开始搞府上的大扫除,不仅府中的丫鬟仆从,连她这个主子在内,没有一个能睡懒觉的。
    她被拖着来到了她们的房间,春衣一指冬雪手上的麻袋,苏琼华就知道了,冬雪的麻袋该洗了。
    于是她便像往常一样,骗冬雪玩游戏,蒙住了冬雪的眼睛,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把冬雪手上的麻袋给换了下来。
    本以为会像往日一般,等冬雪的麻袋烘干了,再偷偷换回来,结果今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这丫头居然磕磕巴巴的提前数完了三百个数。
    于是,就发现自己的麻袋被换了,小嘴一撇,准备开哭。
    “你看,这粉色的多好看啊,是不是,”苏琼华循循善诱“没事咱就得换换新口味是不是,”
    冬雪没听,眼泪像小珍珠一样,圆滚滚的掉落。
    “唉唉唉,你别哭啊,”苏琼华手足无措。
    “翻车了吧,叫你老骗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纪长安放下背着的药箱道:“要我说,冬雪就得好好的闹闹你,”
    “你别幸灾乐祸了,快去看看春衣给她的麻袋弄干没,”苏琼华没好气的翻白眼。
    还未等纪长安去问,春衣就捧着烘干的麻袋回来了,苏琼华看见了,赶紧的拿过来哄冬雪。
    “乖乖,你看看,这不就回来了嘛,冬雪不哭,”边说着,边把冬雪手中的粉色麻袋换了过来。
    冬雪看着手中熟悉的麻袋,抽哒哒的止住了眼泪。苏琼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秋意呢?”纪长安问,环顾四周没看到人。
    “让她帮我办点事去了,待会就回来了”你先给冬雪看看吧,说完,苏琼华就让过身让纪长安来到冬雪面前。
    冬雪抱着自己的麻袋,警惕的看着纪长安,像只炸毛的猫,她记得这个人,每次来都要喂她吃很苦很苦的东西。
    她讨厌他。
    “嗷呜,”冬雪凶他。
    纪长安没辙的看着苏琼华,示意她想办法,苏琼华脑瓜嗡嗡疼。
    “乖,把手伸出来,”苏琼华出声。
    冬雪不情不愿的把手伸了出去,然后,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就从手上不小心滑了出来,她一愣,然后怯生生的看了苏琼华一眼。
    完蛋,被发现了,她想毒死他。
    “有进步了,这一次没直接撒我一脸药粉,”纪长安乐呵呵的笑,然后将小药丸捡了起来丢进嘴里,张嘴给冬雪看
    “看,我吃了,你下药成功了,现在可以好好让我诊脉了吗?”
    冬雪看着他把药吃了,眼睛一亮的看着苏琼华。
    苏琼华知道,她在说“你看,他自己吃的,不怪我,我没有不听话给他下药,”
    纪长安诊完脉,照常开了个方子,然后给自己喂了颗解药,将方子交给苏琼华。
    “她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知道,药还是要照常吃,平时多让她接触接触人,她现在睡觉还睡麻袋吗?”他问。
    苏琼华点了点头,纪长安有些无奈:“你要不试试带她睡,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公主睡相不好,不适合带人,冬雪万一晚上闹腾,公主也休息不好,”春衣开口。
    纪长安看了一眼春衣,没辙,有春衣在,苏琼华是一点累也不能受。
    “她现在说话多吗?”纪长安又问。
    “能数到三百了,虽然有点磕巴,”苏琼华说。
    “慢慢来,她还小,会好转的,急不来,”纪长安收拾好药箱,他还要等秋意回来,索性找了个位置坐下
    “秋意的蛊虫,还不能解吗?”苏琼华问。
    “长公主殿下,我是个大夫,不是个蛊医,秋意身上的蛊王要是那么好解,哪里能叫蛊王,”纪长安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脸色不怎么样,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切个脉,”
    “一大早就起来,换你,你脸色也不好,”苏琼华边说边把手伸出去。
    纪长安把了个脉,“肝火旺盛,思虑过重,多久没好好睡觉了,”他道。
    苏琼华一愣,随后一笑“天天睡,天天睡不够,”
    “主子,我跟你说,我刚看到侯郡主了,”
    秋意回来嚷嚷,看见纪长安那刻,立马转身“主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还未抬脚,春衣一个闪身给她扣住了。
    “疼疼疼,好姐姐,轻点啊,”她叫唤。
    “怎么没看到夏花,”纪长安问,然后打开药箱,拿出金针。
    秋意看到针的那一刻,整个人毛骨悚然。
    “去坐好,”纪长安说,然后秋意就被春衣押着老老实实的坐好。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她一大早就不见了,不知道到哪躲懒去了,每月的清扫日,都看不见她人,”苏琼华打了个哈欠
    “去北阳王府送包子去了,”春衣道。
    “稀奇事啊,给谁送啊?”秋意问,然后“嗷呜”一声,纪长安趁她不注意连扎三针。
    “不知道,说是上次吃了人家的绿豆糕,得还回去,不然就吃人嘴短,以后不好意思多骂几句了,”春衣说。
    “我听说前些日子长公主受了些外伤,恢复的怎么样了,”纪长安边施针边问,很快,秋意就被扎成了个刺猬。
    “好多了,张侍郎的千金,送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不出两日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她回答。
    “别乱动,”纪长安扎完最后一针,摁住了想要动的秋意,刚刚还在嗷嗷叫的秋意,身上开始青筋泛起,她的脸色惨白,开始忍着极大的痛苦冒虚汗。她脖颈处的青筋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在往身下走。
    纪长安看到之后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往上,就好。
    “什么金疮药那么好,拿给我看看,不要谁送的药都往身上涂,”纪长安白眼。
    春衣从自己的柜中拿出一瓶瓷白的玉瓶“就是这个,”
    她拿给纪长安,纪长安顺手打开一闻,随后盖上开口:“是不错,像是穆宴酒配的,这张侍郎什么狗运气啊,能得穆宴酒赐药,这千金难求的东西,还能舍得送给你,你们关系那么好的吗?”
    能让纪长安说出赐药二字,可见这穆宴酒医术高超了,苏琼华拧眉,她跟张侍郎的关系有好到送一瓶千金难求的药吗?
    北阳王府
    玄一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夏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丫头居然走正门了?怎么这长公主府的人,那么上下一心吗?主子翻墙属下就翻墙,主子走了一回正门,就开始全走正门了。
    想了想,玄一还是出手拦下了夏花,笑话,找事的都开始光明正大的走正门了,要是让她进去了,他这个王府护卫还用不用干了。
    “让开,好狗不挡道,”夏花踢开他挡在面前的刀,对着玄一翻了个白眼。
    “就没见过你那么嚣张的刺客,你真当我不敢抓你吗?”玄一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不是来砍顾予礼的,我来找那个黑乎乎的木头脸的,”说着将手中的食盒亮出来。
    “我来送包子的,”夏花道
    “你这是谋害不了王爷,就想着从王爷身边的暗卫开始下手毒害了,”玄一当然知道夏花说的木头脸是月一,虽然他不喜欢夏花,但是不妨碍他认同夏花,他也觉得月一是个木头脸。
    “呸,我才不会使下毒这种手段呢,赢的一点也不光彩,那是冬雪那种弱小的人才会用的手段,我那么厉害,需要给你们下毒?”夏花气鼓鼓的瞪着玄一。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冬雪弱小的,“
    玄一无语,他一向觉得春夏秋冬里面除了秋意就属夏花脸皮最厚,前者厚点他认,谁叫他打不过呢。
    但是后者算了吧,在他手下过不了五招的人了。
    玄一是打不过冬雪的,所以一听夏花这样说,嗤之以鼻。
    “你,你懂什么,我那是看她年龄小让着她,至于你,谁说我打不过的,”说着夏花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来啊,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玄一嘲讽,只是那刀一指春花,立马被一道黑色身影拦下。
    月一按住玄一的刀锋,双指一弹,刀尖折断。他看着夏花,黑色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你来找我,”似是不确定的询问。
    夏花一看见月一,就收起了架势“对啊,我来给你送包子,但是他不让我进,”她告状。
    月一扫了一眼玄一,不知为何,玄一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跟我来,”月一开始,随后便转身进了王府大门,夏花提着食盒也跟着进去了,临走还给玄一做了个鬼脸。
    玄一无语,然后看着自己被折断的刀尖,朝二人的背影怒吼,
    “你俩有病吧,送包子就送包子嘛,干嘛断我刀,这可是我自己花我自己月银打造的,”
    然后有些心疼的捡起自己的刀尖“这.......拼回去能不能便宜点啊,”
    这还是夏花第一次,正正经经的进北阳王府,只是这条路有些眼熟,果不其然,王府的禁闭室就在眼前。
    “不是,我来给你送包子的,你带我来禁闭室,你有病吧,”她怒从心来。
    “我是暗卫,在府中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月一开口,他平时为了保护主子,不是在屋檐上守着,便是找棵树呆着,偶尔轮班休息的时候,也只是去玄一房间修整,日常更衣换洗也是在玄一那。
    夏花噤声,然后有些心虚的乖乖的推开禁闭室的门,然后关上,叉腰准备开骂,不对,她这次不是被抓进来的。然后她转过身,刚好对上了月一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嘿嘿,习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禁闭室的小桌子上。
    “这是春衣做的包子,可好吃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我特地带给你吃的,”说着打开了食盒。
    月一看了一眼打开的食盒,然后又看向了夏花。
    “我来的路上有些饿了,就吃了几个,”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最后仅剩的两个包子,更不好意思了。
    “好像..吃的有一点点多,就..就一点点多,”
    “谢谢,”月一轻声,夏花的耳朵动了动,虽然月一的声音很小,但是她还是听到了。
    当下笑弯了眼,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桌子旁的软塌上,抬头托腮的看着月一,眼睛亮晶晶的。
    “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肯定比你的绿豆糕好吃,”
    月一骨节分明的手伸向食盒,拿起了其中的一个包子,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夏花亮晶晶的眸子,垂眸勾唇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满眼渴望的夏花
    “不用不用,我来的路上吃过了,我不馋,”夏花连忙摆手,当然如果她的眼睛没有盯着包子看,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一起吃,”月一薄唇轻启:“会.....更好吃,”
    夏花一听这话,开心的接过包子“我也这样觉得,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吃,才好吃,你快来坐下,”夏花拍了拍身旁的软塌。
    月一看着少女给他挪出来的位置,眸色一暗一闪,然后顺着少女手拍的地方坐了下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是,家里几口人,是哪里人呢,”夏花边吃边说。
    月一垂眸看着少女的脚尖:“我没有姓,我从出生就是王府的暗卫死侍,主子给我取名月一,我也没有家人,”他淡淡开口,语气无波。
    夏花点了点头:“哦哦,没事,有时候没名没姓没家人反而更好,就像我,有跟没有一样,我十岁之前是南方一个叫孙家庄的人,后来我们那发了大水,”
    “我爹娘嫌我多吃一口粮,就把我绑在柱子上,带着弟弟跑了,我追不上他们,就成了流民,我以前叫孙小草,就那种地里边随处可见的小草,你知道吧,”夏花笑嘻嘻的。
    “我当了好几年的流民,你是不知道,流民有多惨,走到哪都被人赶,乞丐都欺负我们 ,我十岁的时候,太饿了,然后就因为偷包子,差点被人打死,是主子,也就是长公主,她看到了路边上奄奄一息的我,她给了我一个包子,我才活下来了,”
    夏花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中的包子也吃完了。
    月一拿起食盒中仅剩的包子,递给她。
    夏花接过咬了一口,情绪有些低迷。
    “南下水灾后,灾民很吓人的,长公主是个好人,她赈灾的时候,看到小孩都会给稠一点的粥,我那时候就觉得,长公主好厉害,她明明也是一个孩子,可是她却救了很多的孩子,大家都很感激她。”
    “除了那些不懂知足的大人,他们觉得长公主不公平,于是就开始抢,开始砸,米粥进了肚子,大人们就有力气了,他们冲上去要把长公主杀了,要抢粮,有一个人力气很大,拿起一根棍子就砸向了长公主,你知道那个棍子有多粗吗?有那么粗,”
    说着夏花就比划了一个尺寸。
    “那时候只有我离长公主最近,也幸好,我离得近,不然那棍子砸在长公主头上,长公主肯定会很疼,”说到这夏花似乎有些欣慰。
    月一看着少女呆毛处,额角在发丝掩盖中那条若隐若现的疤,抿紧了唇。
    “我的名字也是长公主取的,她说我的名字不适合,她叫我夏花,她说她喜欢花,尤其是盛开在夏天的花,她也喜欢我。所以我是夏花。”
    “长公主把我带回了公主府,给我好吃的,教我认字,秋意师傅教我练武,春衣姐姐教我规矩,冬雪给我分糖吃,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的命是长公主救回来的,所以我要给长公主卖命一辈子,”说到这她扫了一眼月一。
    “顾予礼是你的主子,你运气没我好,你没有一个好主子,顾予礼是狗东西,他老欺负我主子,我迟早有天砍死他给主子助助兴,”
    她气的鼓腮帮子,少女稚嫩的脸颊泛着红,眼眸中迸发出的是磅礴的生命力。
    只这一眼,月一的眼中便除了她,余生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