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公主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
作者:秦果   凤还巢:昭予礼最新章节     
    皇政殿
    离帝坐在龙椅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西北境蝗虫泛滥,众爱卿可有何应对之策,”
    “启禀皇上,自古蝗灾都是古法火烧之,夜中设火,火边掘坑,其次是用器具捕杀,”
    说话的人是杨先之乃是吏部的正三品官员。
    离帝烦躁“可有爱卿主动请缨,”
    兵部刘侍郎站出开口“臣觉得自古术业专攻,还是得当地知府主事,朝廷派官员协助,国库拨银赈灾即可”
    “刘大人这话说得轻巧,当地官员早在灾情发生时便开始要赈灾银两安抚百姓,”
    “这折子都在户部堆成山了,可见灾情严重,百姓以田地收成为生,这一灾,本就颗粒无收,治蝗灾火烧还会毁坏农田,”
    “国库哪来那么多银子,养这成千上万的灾民,“户部张侍郎开口回怼。
    他心想:这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知道找他们户部要银子,哪那么简单,他们户部收税都艰难的很。
    顾予礼看着第一排空缺的站位,有些出神,袖中的金疮药被握紧。
    竟伤的如此严重吗?今日也没来上朝,他有些懊恼,当初为何要听玄一的在家中养几条猎犬。
    “北阳王怎么看,”离帝出声点名。
    顾予礼走了出来,鞠身行礼。
    “微臣以为,北区畜牧业发展迅速,可多养一些鸡鸭鹅类,让北境百姓为生,鸡鸭鹅可食蝗虫,另加器具扑杀,尽量少采取火烧,四皇子眼下正在北境与商户商量皇商税银之事,微臣愚见,不如八百里加急,择近而勿求远,”
    离帝眉头舒展“甚好,传朕旨意,让霖儿前往赈灾,”
    苏烨阳一袭紫袍官服站在兵部侍郎身后,他看着原本属于昭华长公主的位置,空缺着,有些失神。
    阿姊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听闻离帝让苏烨霖去赈灾,苏烨阳暗暗松了口气,突然庆幸阿姊不在,阿姊若在,今日他肯定要顶着压力请缨赈灾。
    北境偏远又危险,流民又多,他并不是很想去。
    想起三天前传来的消息,阿姊在北阳王府受伤了,他抿唇,他是不是应该去看看阿姊啊,可是阿姊要是知道他私自出宫会不会很生气啊。
    要不,先回去问问先生吧!
    早朝散去,官员们结伴下朝。顺带议论一下八卦。
    “你说长公主怎么回事啊,已经三天没来上朝了,”
    “你还不知道吧,据说长公主受伤了,”
    “怎么伤的啊,以长公主的性子,能三天不上朝,定是很严重的伤吧,”
    “不知道,北阳王府的人三缄其口,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伤的,”
    顾予礼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上,心绪起伏,想着:该不该托人去看看她。
    他指节如玉,紧握着金疮药的瓶身,思考着,托何人去看她比较妥帖。
    三天前,玄一便回禀了他,说昭华在他府上安插的人手全数撤之。
    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当初她安插人手入府,他装作毫不察觉,如今人手全撤,他反倒更难获取她的信息了。
    “北阳王留步,”张侍郎紧跟其后唤了顾予礼
    顾予礼正愁找不到人去看昭华,听见张侍郎的声音,突的眸色一亮,脚步停驻,他记得张侍郎家中有个小女儿与昭华打过几次会面。
    “何事,”顾予礼问
    “今日早朝,王爷说,四皇子北下是为了皇商征税一事,下官想探讨一二,”
    银子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想想张侍郎就开心,自从长公主南下征税之后,就再无皇室帮户部征收了。
    朝廷征税是有一套流程的,往往遇到那些个拖税的,户部只能干着急。
    但是皇室征税就不一样了,不需要走任何流程,如今四皇子北下征税,张侍郎开心的小胡子都翘起来了。
    顾予礼正盘算着,怎么能让张侍郎的小女儿去探望一下昭华,一听征税一事,他淡淡点头,顺着张侍郎的话说:“既如此,还请府上一叙,”
    “你府上我府上,”张侍郎问。
    “听闻张侍郎府的鲤鱼池中有十年难遇的黄金鲤,”
    顾予礼低眸,只有去了他府中,到时候再顺着开口,提出让他小女儿去探望昭华才不唐突。
    “王爷请,”张侍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长公主府上,被人心心念念的苏琼华,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好不快活。
    这葡萄种子是她当初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春衣悉心照顾,如今才有了这样好的光景,天气一热就是最好的乘凉之处。
    她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突的一阵风吹过,她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天那么热,我还能感冒不成,”揉了揉鼻子,她嘀嘀咕咕。
    “依我看是有人挂念主子吧,”夏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伸手够葡萄。
    冬雪则乖巧的坐在苏琼华的摇椅旁,一只手抱着自己的麻袋,另一只手拿着蒲扇给苏琼华扇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蒲扇。
    然后缓慢的。
    上~下~左~右~。
    春衣姐姐说的,要照顾到主子的每一处。
    “主子向来贪凉,着凉也不奇怪,”秋意百无聊赖的躺在葡萄架子不远处的树枝上。
    啊~好无聊啊,自从主子把人撤了,她都没有业余八卦听了。
    “夏花,没洗的葡萄不准吃,”春衣走过来拍打夏花不老实的手,她端着做好的马蹄糕放在苏琼华身旁的小桌上。
    这三天苏琼华除了吃就是睡,所有来找她的人一律被春衣拦在了府外,伤口也不怎么疼了,秋意给她找了不少的话本打发时间。
    忙了那么多年,突然闲下来的苏琼华,很享受现在的养老生活,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主子,小殿下那边鸽子一直没飞回来,你说,会不会是飞一半被人烤了啊,不然为什么小殿下那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啊,”
    夏花无聊的吐泡泡玩,主子落水前给小殿下写的飞鸽传书,到现在也没下文。
    鸽子一直没回来,主子也没再给小殿下写信,她喂的鸽子都肥了一圈,夏花都在担心,它们会不会飞不动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春衣一个响栗敲在夏花脑袋上“闲着没事去把后院的马喂了,”
    “我才不要,马有马夫喂,”夏花抵抗。
    “马夫娘子生产,告了三天假,你去喂,”春衣开口,夏花抵抗无效,只能气鼓鼓的去喂马了。
    “日头正盛,公主回屋避暑吧,奴婢给您换药,”春衣伸手扶起骨头都躺懒的苏琼华。
    “也行,正好睡个回笼觉,”苏琼华跟个软骨头一样整个人的力气都卸在了春衣身上,两人回了她的寝卧。
    上~下~左~右~。
    咦主子去哪了?冬雪还在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蒲扇,突的发现躺椅中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急的到处找人。
    “主子回卧房了,”秋意提醒。
    冬雪眸子一亮,春衣姐姐说了,要给主子扇风,她提着麻袋小跑着朝卧房的方向奔去。
    “又是无聊的一天啊,”秋意望向蓝天白云,默默叹息,她的八卦啊,怎么就没了啊。
    侍郎府
    张侍郎很郁闷,他以为北阳王会跟他详细谈谈皇商纳税的事情。
    结果不知怎么,话题越来越偏,从四皇子纳税谈到当初长公主南下征税,谈到他的花园好看,再然后谈到丞相府夫人的花会,再谈到他的小女儿在花会上得长公主赏赐一事。
    再谈到长公主三天没有上朝受伤的事。
    最后不知怎么了,他就顺着北阳王的话,跟下人递话,让自己小女儿去探望长公主,看看伤势如何了。
    绕了一个时辰,日头最盛的时候,顾予礼满意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起身行礼。
    “午膳时辰到了,那本王便不叨扰了,祖母还在家中等我回去用膳,”
    咦,他怎么记得北阳王是来他府上看锦鲤的啊,这锦鲤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就要走了,张侍郎纳闷。
    “下官送送王爷,”张侍郎被绕晕了,赶紧起身送客。
    “不必了,我看今日阳光正好,令府千金还是及早出发好些,”
    顾予礼将金疮药放在桌上“谨记这金疮药,是侍郎府送的,”他说完就转身离去,门外的马车早已等候许久。
    张侍郎看着桌上的金疮药,感觉还是有点晕,但是还是让下人拿去了给她小女儿送去公主府。
    在后院刺绣的张嫣然更纳闷,父亲怎么就突然派人与她说,让她去探望病中的长公主呢,她与长公主也不是很熟吧。
    到达北阳王府,顾予礼心情愉悦的下了马车,玄一发现,今儿个主子心情好像不错,连他说话多了,也不嫌他聒噪了。
    顾予礼先去后院给祖母行了个礼,陪祖母用完膳,便进了自己的书房。
    顾予礼的书房很简洁,除了一张摆放笔墨纸砚的桌子,以及身后的一个书架,就只剩下一个下榻的地方,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很奇怪的摆件。
    一尊..断了佛掌的佛像。
    佛像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抚摸的样子。
    如果苏琼华在这里,她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为了捉弄顾予礼特地打造的摆件,还特地选在今年顾予礼的生辰宴上送的。
    好不容易赶上顾予礼生辰,她定是触他霉头的。所以就选了个这样的礼物。
    只是她大概是想不到的,她戏弄他的礼物,却被他很好的珍藏着。
    这是苏琼华送给顾予礼的第二个礼物,第一个礼物是一片好看的竹叶。
    顾予礼知道苏琼华大概是忘了,那片被顾予礼放在了书中,保藏得当的。
    竹叶不能经常拿出来抚摸,容易损毁,而佛像不一样,所以佛像被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张嫣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顶着烈日来长公主府上,只是父亲催促,她便急急忙忙的带着药来了。
    “公主养病中,不见客,还请嫣然姑娘回吧,”春衣在会客厅,给张嫣然上了杯茶开口道。
    “如此,便是我叨扰了,只是嫣然心中挂念长公主,听闻公主是受了外伤,这是家父特地准备的金疮药,希望公主万金之躯早日得以康复,”
    张嫣然放下父亲让她送的金疮药,便在春衣行了个标准的送客礼后,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就在张嫣然回到侍郎府后。北阳王府内月一便单膝跪在顾予礼面前禀报:“张千金并未见到长公主,金疮药倒是已经送到了,”
    顾予礼染墨的眸子有些许黯淡,手中一颤,笔墨染上了宣纸,好好一幅字,毁于笔墨之下。
    竟是伤的连客都不能见吗?是不是应该请个御医,苏烨阳在干什么,不担心自己的长姐吗?
    此时顾予礼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在长公主府上安排自己的人手,当时他只想着,她能监视他,除了那份心意,他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但他不能..
    玄一疑惑:“好好的,主子打听长公主干嘛,是想看看长公主死了没吗?也是,长公主死了,主子估计心情都愉悦了,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脸黑的都能滴墨了,”
    月一朝玄一翻了个白眼“白痴,”骂了他一句便消失在了书房,他与玄一不同,他是暗卫,不宜在明处待很久。
    皇宫内,六皇子殿
    苏烨阳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将信纸放入飞鸽脚上的置信处,打开笼子,放飞了鸽子,鸽子朝长公主府上飞去。
    先生说,他需时常关心阿姊,万不能让阿姊寒了心。
    阿姊怎么会因他寒心呢,阿姊自幼最疼的便是他,只要是他想要的,阿姊都会努力送到他的手中,只是后来阿姊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他毫无要求了。
    阿姊会让他学习,会逼他去做很多他不愿意的事情。
    阿姊要求他成长,要求他入朝,说别的皇子都是十一岁入朝,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是成长。
    他才十二岁啊,他只知道阿姊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阿姊很优秀,朝廷上下包括父皇无一不是夸阿姊,夸他有个好姐姐,哪怕他再努力也追不上阿姊的脚步。
    大家都会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弟弟对他厚待几分,以往他都觉得没什么。
    可是自从先生说过,他是一个独立的人,高看他的人,不能只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弟弟,而要是因为他是苏烨阳,而高看他后。
    他便突然热烈的渴求着,希望有人能看到他,他不想让先生失望。
    先生是唯一一个,除了阿姊以外,对他好的人,他鼓励他,肯定他,认同他,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去得到阿姊的夸奖的人。
    他一直都没达到过阿姊的要求,他已经让阿姊失望了,所以,他不想让先生也失望。
    苏琼华午睡睡醒的时候,就看见春衣站在她的门口,一般下午春衣是不伺候她左右的。
    公主府丫鬟不多,日常事务都是春衣去处理的,公主府的财政开支铺面田地也都是春衣在打理。
    春衣很忙,所以伺候她午睡起身这种小事,基本都是夏秋冬在做。
    “公主睡醒了?”春衣端着洗漱用具走向她。
    “嗯,”苏琼华懒懒的嗯了一声,有点赖床的意味。
    “六殿下来信了,”春衣将毛巾打湿拧干轻轻的擦拭着苏琼华的脸颊。
    再听到苏烨阳的名字,苏琼华还是忍不住内心一酸。
    重生之后,她都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关于小阳的一切事情,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们年幼间的姐弟情分。
    现在的她才十七岁,小阳也才十二岁,她上一世所遭遇的,这一世还没发生,可是上一世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不想看,”她将头埋在春衣的怀里,似乎有些鼻音。
    “那便不看,”春衣拿起苏琼华的手,葱葱玉指,她一点一点细细擦拭着
    “公主午睡起来,心情不佳,要不要出去转转,最近铺子里来了些不错的玉器,奴婢与冬雪陪您去看看,”
    “为何不喊夏花跟秋意,”她吸了下鼻子问
    春衣知道,她哭过了,她眼神一黯。
    “她们两太吵,冬雪安静,”
    “你嫌弃她们俩,”苏琼华破涕而笑“她们俩知道吗?”
    “夏花听不懂人话,所以不知道,秋意知道,但是她脸皮厚,不在乎,”春衣道。
    “既然如此,美人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苏琼华笑了。
    冬雪右手提着自己的麻袋,左右张望了一下。
    她感觉主子好像哭了。她在袖中摸来摸去,最后像是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握拳伸向苏琼华。
    苏琼华知道,冬雪是想给她东西,于是伸手去接。
    落在手中的是一颗黑色药丸,苏琼华认出来了,这是毒药。
    她看着冬雪认真的眸子,读懂了她的意思。
    “谁欺负你了,给他下药,毒不死他,”
    夏花看着马车从侧门离去,抱着狐狸精的手紧了紧,她垂下头有些委屈,主子出门玩,不带她,可是她又很担心。
    下午她告诉春衣姐姐小殿下的鸽子飞回来了的时候,她明显看见了春衣姐姐眼中的担忧。
    然后春衣就一直守着,等主子睡醒。
    夏花感觉到了,主子最近很不开心,她隐隐猜到,是因为小殿下。
    可是春衣姐姐不许她和秋意在主子面前问小殿下的事。
    夏花在思考,她能为主子做些什么吗?
    突的,她想起了北阳王,想起了上次冬雪没画成的王八,她眼睛一亮。
    苏琼华是乔装打扮过的,戴着幕帘,身着的很低调,踏入铺子的时候,被旁边的吵闹声吸引。
    她名下的玉器铺都处于闹市,这家玉器铺更是处于前酒楼后青楼的好位置,还没入夜,青楼并未开始揽客,吵闹的是酒楼。
    酒楼门前,一名妇人与一男子在拉扯,妇人身着灰布麻衣,看上去就是吃过苦的。
    日晒雨淋过后皮肤显得很粗糙,而这名与妇人拉扯的男子,苏琼华认识,是当朝探花郎徐进。
    徐进生的唇红齿白,学识不错,殿前三甲时,因俊俏的容颜被钦点为探花。
    苏琼华为何记得那么清楚?那是因为,他是侯郡主看上的人。
    侯家三代良将,候将军亦是官拜二品,有从龙之功,先皇给他家世袭侯爵的荣耀,只是到侯将军这一代,只生了侯敏这一个女儿。
    侯夫人就因身子不好,不能再孕,而侯家家训严谨,侯府没有纳妾的先例。
    侯将军于夫人也是伉俪情深,于是,便养出了侯敏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侯家也是盼着侯敏招婿生子,继承爵位的。
    只是这侯敏,从小就不是个女儿性子,当街纵马,殴打百姓,更有甚者连官差一起打。
    着实是令她父皇头疼,侯将军就那么一个女儿,求封了郡主后,一有人参他女儿不好,他就在大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细数养女不易,罚也不能罚重了,教又教不好,京城的百姓看到她就躲。
    她时常在朝堂听见父皇叹气,这个侯敏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毕竟是重臣的爱女,他也不知怎么处理为好。
    本是头疼的不行的时候,徐进出现了。
    侯敏对他一见钟情,为了博他欢心收敛了许多,至少是没那么跋扈了。
    这下可把她父皇高兴坏了,当下就问徐进可有娶妻,一听没有,二话不说就给二人赐了婚。
    大离没有侯胥驸马不能入仕的规矩,于是这个徐进在福源侯府的扶持下,一路青云直上,仅仅四个月就入了中书。
    重活一世的苏琼华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比如这个徐进其实早已在乡下有婚配。
    听着眼前这个农妇声嘶力竭的哭诉着,丈夫薄情另娶,苏琼华便知道了,这是徐进的那个乡下妻吴氏。
    上一世徐进被状告欺君骗婚之罪的时候,是明年开春的时候,吏部赵侍郎,一本奏折参了上去。
    不过那时候徐进的这个乡下妻早已死去,吏部赵侍郎是被人当刀用了。
    徐进勾搭上了二皇子苏烨峰,入了二皇子的党派,一心为二皇子争取侯府的支持。
    三皇子苏烨安见二皇子势力壮大,为了重创二皇子,不知从哪找到了吴氏的尸体,往吏部一扔。
    赵侍郎是个不涉及皇子们的党派之争的官,他也是一个难得的为民伸冤的好官。
    当下就开始调查吴氏的死,这一查就查出来了,徐进欺君骗婚,甚至为了灭口,杀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苏琼华记得当时侯敏郡主要死要活的要保住这个徐进,最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徐进判了个流放。
    也因此二皇子跟侯敏便记恨上了赵侍郎,赵侍郎死的挺冤的,二皇子跟侯敏联手设计他,说他预谋奸污侯敏郡主,幸亏二皇子及时赶到,最后死于二皇子剑下,直接一个先斩后奏。
    父皇生气吗?气得要死,可是没点办法,侯敏郡主连清白都不要了,他能怎么办?
    她为什么知道尸体是苏烨安丢的呢,说来还是秋意告诉她的,某天晚上秋意夜探三皇子府听到了苏烨安与幕僚的交谈,回来便喜滋滋的跟她分享的这个八卦。
    她当时本想揭发苏烨安,却想到了新贵妃,三皇子亲族鼎盛母妃受宠,她母妃去逝后,最受宠的便是三皇子的母妃新贵妃,揭发这么一件小事对他不痛不痒的。
    于是她将这事透过二皇子的眼线传达给了二皇子。
    那段时间苏烨峰跟苏烨安好像两条野狗一般互相攀咬,她觉得有趣极了。
    她的心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好,连顾予礼压了她的折子,她都无动于衷。
    不过顾予礼那时候也识相,安静消停的陪她看了一段时间的戏。
    思及此,苏琼华突然想顾予礼了。
    灵魂飘荡的那段时间,顾予礼都会来她墓前看她,每次都絮絮叨叨的说很多。
    哪里像她活着的时候,顾予礼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说。
    就喜欢站在一旁用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现在想想,还是絮絮叨叨的顾予礼可爱。
    只是她也不知道顾予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
    她死的时候二十三四了,可现今她才十七岁,党派之争都才开始。
    苏烨峰都还没被废为庶人,新贵妃还未自戕,苏烨轩还未遁入空门。
    他们互相斗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才唯独剩下苏烨霖与她这一派。
    顾予礼现在也还没完全站队四皇子,他还是那个各方势力拉拢的准北阳王,他只是偏心四皇子,还没入党派之争。
    想起赵侍郎,那个天天在朝堂说她不懂礼数的老爱说教她的人,叹了口气。
    “春衣,找个武功不错的,盯着那个女人,贴身保护她,要是遇到什么事,把她救下来,”她吩咐春衣。
    罢了,横竖被说教几句也不会死,难得出来个好官,救他一命,当积德吧。
    至于吴氏,苏琼华思索了一番“走,我们去北阳王府,”说完玉器也不看了,拉着冬雪跳上马车。
    “去找我们正直聪慧的北阳王爷,”
    马车缓慢行驶,离开了闹市,北阳王府坐落在京城的东南角,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家业。
    北阳王府很巍峨,苏琼华看了眼门口的两个大狮子。
    比她的公主府气派多了,真没意思,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公主,奴婢下去叩门,”春衣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苏琼华百无聊赖的探出头,北阳王府的府墙依旧是她前几天晚上翻过的高度。
    “居然不加高,”苏琼华摸了摸下巴疑惑,她还以为,出了她翻墙这事,北阳王府的人至少得把府墙加高三尺。
    结果居然没加。
    苏琼华是没猜错的,玄一是打算这样做的。
    可是他主子只看了一眼府墙,便让他不要再加高了。
    看主子那意思,似乎还嫌府墙高了些。
    因此玄一还特地在月一面前嘀咕主子的不对劲,惹的月一又一个白眼。
    他们主子哪里是嫌府墙高,明明就是有人武功不行,翻个高点的围墙都容易摔。
    他主子是怕人摔伤,他心疼。
    等待确实难熬,要不是带着春衣,苏琼华想,她早翻墙了。
    蹲在角落的冬雪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背,翻过她的手心,一颗糖果落入她温润的手心。
    冬雪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苏琼华的不耐烦被一扫而空。
    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真是乖巧的可爱。
    “我们家冬雪长大了,都会哄人了,”她捏了捏冬雪的脸颊
    “主子,北阳王有请,”春衣在马车外站着,规规矩矩的等苏琼华下马车,扶着苏琼华往北阳王府走去。
    北阳府风景很好,上次她翻墙直接进的中庭,这次走的正门,才发现,前院种满了向日葵。
    苏琼华讶异,因为极少有人将向日葵种满院子,除了她。
    没想到如今还多了个顾予礼,苏琼华喜欢向日葵,明媚希望,主要是瓜子炒熟了还能吃,她比较满意。
    她喜欢红色,却不喜欢红色的花,这一点除了春夏秋冬连小阳都不知道。
    她喜欢红色的张扬明媚,却不喜欢红花的艳丽。
    在北阳王府她也没看到任何一朵红色的花,她勾唇一笑,她款款走向北阳王府的会客厅。
    另一边的玄一正望着换了一身青色云织锦服的主子发呆。
    同一个颜色的衣服,主子换了三套,他不明白,不就是昭华公主上了个门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对,是有不一样的,这次她走了正门,没爬墙。
    顾予礼整理好衣冠,跨步走向会客厅,他一手握拳放在了背后,一手放置在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手心有微微的出汗。
    他眼底的光和轻微勾起的唇角,都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月一在暗处简直没眼看,他的主子,现在好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顾予礼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少女俏丽纤细的背影。
    少女头上的幕帘早已被拿下,在春衣手上拿着,因取幕帘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发丝,在一阵微风拂过时,成为了最为温柔的风景。
    苏琼华今天出门低调,选了一套淡青色的水墨荣光锦,头上也有一个青色的玉簪。
    她向来不爱戴步摇,太约束,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慵懒却又不失矜贵。
    苏琼华转过身时,眼角眉间泛出笑意,呦,穿个衣服还撞色了。
    “北阳王好啊,”她轻松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顾予礼深吸了口气,克制住了自己那颗因少女笑意而浮动的心,他清冷的眸子看向她的身后,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淡淡开口。
    “已是晚膳时间,公主来找微臣可是有事要商,”
    “来找你吃晚膳,”苏琼华直接落在在主位上,看着他。
    “你都说了,现在是晚膳时间,你这偌大的北阳王府总不能饿着本宫吧,”
    顾予礼微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颔首,“厨房还需做些准备,公主在此稍等片刻,”
    顾予礼走出房门,春衣立马就皱起眉头,“公主,孤男寡女共进晚膳,实为不妥,”
    “有何不妥,你没看一向知礼守礼的北阳王都同意了吗?”苏琼华半倚着,毫不在意。
    很快苏琼华便知顾予礼为何答应 了,他看着中间隔着屏风的两道桌子,上面摆着一样的菜色,桌子旁还围绕着七八个丫鬟。
    她突然笑了,进北阳王府一路走来,她就没看到过几个丫鬟,她扫视一圈估计北阳王府所有的丫鬟都在这了。
    这要是能传出孤男寡女去,那不得成个笑话,不过苏琼华一点也不在意,她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居然都是她熟悉的菜色。
    “北阳王这是把御膳房的厨子挖过来了,”她揶揄。
    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她幼时在宫中爱吃的吃食,出宫开府后便是很少再吃到了
    “御膳房的掌事年迈,正好祖母爱吃,微臣便求了皇恩,将御厨请入府中,”顾予礼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
    编,继续编,这一路走来,又是向日葵,又是没有一朵红花,现在连她爱吃的菜色都摆出来了,她又不是傻的。
    换以前她可能还能被忽悠,重来一世早明白他心意的苏琼华再看不出来他心悦她,她就是个傻子。
    只是苏琼华没想到的是,他居然那么早就喜欢她,这点着实出乎意料了,顾予礼藏的挺深啊。
    “本宫吃饭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都下去吧,”苏琼华一开口,周围的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看到屏风另一旁的主子点头,才全部退下。
    侍女都退下后,苏琼华又道:“你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让本宫失去了食欲,让他们也退下,”
    这次不用顾予礼点头,玄一就不情不愿的被月一拉走了。
    月一也不想出现在这的啊,他可是个暗卫,可奈何玄一是个脑子缺根筋的,自家主子又是个不长嘴的,他能怎么办,主子的幸福要紧。
    苏琼华直接越过屏风坐到了顾予礼面前。
    “公主,不妥,”顾予礼开口阻止
    “有何不妥,怎么,那么多年的情谊,北阳王都不能陪本宫吃顿饭,”
    苏琼华没注意到,在她说出情谊二字时,顾予礼眸光闪烁了一下,略微的挣扎片刻,便又是调整自己的呼吸,以免失态。
    她只是讶异顾予礼居然没有反驳她,而是乖乖的拿起筷子,开始用餐,食不言,寝不语。
    顾予礼吃饭很有章法荤素搭配,都不过三筷。
    很好,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苏琼华判断。
    这样吃饭太过无趣,顾予礼也不与她说话,苏琼华想了想,于是,她夹了一块肉放在顾予礼碗里,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苏琼华亲密的举动,让顾予礼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动作。
    许久,就在苏琼华以为,顾予礼会放下筷子,像方才那般板着脸说教不妥时。
    他居然...夹住碗里她给他夹的肉送入口中,细嫩的肉,入了他的唇齿,苏琼华突的一愣,不知为何,觉得脸有些发烫。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不应该立马放下碗筷,开始板着脸与她说女子闺训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予礼,顾予礼确实好看,他五官俊美,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顾予礼的身段不似大离寻常武将那般巍峨。他的身段修长,反倒是更像世家矜贵清冷的公子。
    她还记得,她十五岁时,第一次见到顾予礼的时候,那时的他身姿如玉伫立在了朝堂之上,十八九岁的青年,浑身散发着老成之气。
    她还以为是哪个文臣侯府的儿子,毕竟文人风骨一向以稳重冷静为荣。
    知道他是新上朝的北阳王时,她还讶异了好一会,因为他长的与老北阳王丝毫不像。
    老北阳王是典型的大离武将长相,而顾予礼如果他不说,她真的没看出他曾经居然是个武将。
    老北阳王于她镇国府有恩,所以当老北阳王告老还乡时,她还特地去送行,她见到了,老北阳王天天挂在嘴边的夫人,那个即使已过四十却依旧好看的不像话的妇人。
    那时她才知道,顾予礼长的像他母亲多些,顾予礼的母亲是江南远近闻名的美人,而顾予礼完美的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点。
    苏琼华打量顾予礼的时候,顾予礼依旧是低着头,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着,丝毫不见慌乱。
    想起顾予礼刚刚的亲密举动,一丝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
    顾予礼想,今日她便是来戏弄他的吧,报复她前几日受伤的仇,他知道她的,一向不爱吃亏,他本想放下碗筷阻止她的。
    可是一想到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心情定是很不好,她从来就没来主动找过他,以往在朝廷,她心情不佳的时候总爱找他不快,每每他无言不愿争辩的时候,她总会开怀。
    今日这般戏弄他,只要他不反抗,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些。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吃的第一顿饭,他不舍,将这顿饭以不悦结尾,思及此,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罢了,随着她吧。
    他克制住自己有丝丝抽痛的心,低下眸垂头吃饭,敛起了眼中的暗淡。
    苏琼华怪自己不争气,怎么逗人还给自己逗进去了,她以为再面对顾予礼,她应该是悠然自得的,毕竟灵魂飘荡的那些年,在顾予礼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与他早于相伴多年。
    她看着顾予礼,突然就不想闹了,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挺好的,他们似乎从未这般和谐的吃过饭。
    许久,两人差不多时候放下了碗筷,再抬头,顾予礼依旧是那双清冷的眸:“公主今日找微臣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苏琼华反问。
    顾予礼语塞,看着少女好看的眉眼,他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北阳王府前院的向日葵很好看,”她笑,顾予礼听到她的话,看着少女明媚的笑,突发的有些慌乱。
    “晚膳也很不错,”苏琼华眼睛一亮,精准的抓住了他的慌乱,继而步步相逼。
    她贴近顾予礼,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他的耳畔。
    “好似一切都是为了符合本宫心意准备的,”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北阳王,在大殿上被她那样针对也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失态,如今仅仅只有两句话,他便在她面前溃不成军,苏琼华心情突然很好。
    她靠的那么近,顾予礼只觉得脑内轰的一声,思绪全无,脊背绷直。
    他立马站了起来,与她保持了得当的距离。
    “公主可用好了,时辰不早了,公主请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不妥,”他下了逐客令,掩饰自己的慌乱。
    哎呀,玩过火了,苏琼华看着面前的人,对她的防备姿态,像极她府中养的那只狸奴,她每次逗弄狐狸精的时候,逗急了,小狸奴都会绷起弓背,呈现炸毛的防备姿态。
    苏琼华眼角弯弯,顾小狐狸这是,恼羞成怒了啊。
    “既如此,那本宫过几日再来找北阳王,”她索性爽快起身,都炸毛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了。
    她心情甚好的阔步推门,回头看了一眼顾予礼。
    “北阳王今日这身衣服很衬你,”说完便留下回不过神,待在原地发愣的北阳王离开了,春衣与冬雪紧跟在她身后。
    在外面春衣 从不会坲她面子,一上马车,春衣立马开口“公主,您知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进晚膳,是会损害名节的,”
    “知道了,知道了,”苏琼华不痛不痒的回答,然后“啊呀,”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完蛋,玩过头了,把正事给忘记了,”她是来找他说吴氏的事情的啊。这正事还没办呢,光顾着调戏人了,眼下总不能再转回去说吧。
    她想了想,算了,明日再来找他说吧。
    北阳王府
    顾予礼伫立在大门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声不发,墨眸充满落寂。
    他...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可是她走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不错,而且,顾予礼脸颊微红,她说他今日这身衣服...好看。
    他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他不该下逐客令的,可是她靠的太近了,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嘴与身子已经比脑子先动作了。
    月一朝底下奴仆开口,“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能往外传,如若损了长公主名节,你们应该知道该当何罪,”
    “是,”
    月光冒出了头,黑夜下,拉长了顾予礼的身影,好似拉的越长,就能离马车上的那人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