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吾日三省三问,顾予礼今天死了没?
作者:秦果   凤还巢:昭予礼最新章节     
    该死的顾予礼,居然放狗咬她!
    苏琼华躺在床上,恶狠狠的盯着床帐,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就让你北阳王府被大火烧完得了。
    她现在都不敢想,从明天开始满京城又多了多少人笑她。
    堂堂昭华长公主,竟在夜半时分攀爬北阳王府的高墙,结果被王府之犬追逐两条街,连遭三四口,最令人羞愧的是,其中一口竟咬在了难以启齿之处。
    苏琼华一想起来,就气的要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她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顾予礼都是她的克星。
    苏琼华白日醒来的时候,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浑浑噩噩的灵魂状态接受了自己重回到了自己十七岁的事实。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死了很久了,灵魂都飘荡了很多年。
    一朝回归意识,居然是重新活过来了,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一想到自己死后灵魂还一直在飘荡的记忆,突然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惊讶。
    “公主,该上药了,”春衣端着伤药走向了她。
    “冬雪回来了没?”苏琼华翻了个身,伤口拉扯,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今晚带着冬雪去北阳王府抓人,抓那个放火烧北阳王府的匪徒。结果匪徒没找到,反而被狗追了两条街。
    上一世的今日,北阳王府被人放了一把大火,王府受到重创,死伤多人,包括顾予礼唯一的祖母。
    因此,顾予礼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先是守孝,后是追查纵火真凶,有小半年没给她添堵。
    上一世她知道此事,还曾为此拍手叫好,遗憾的觉得怎么没给顾予礼那糟心玩意烧死呢。
    她与顾予礼分庭抗争多年,尤其是后几年,顾予礼天天给她添堵,在朝政上,皇子支持上,他都与她不对付。
    以至于后来,苏琼华天天一睁眼就是,吾日三省三问,顾予礼今天死了没?
    他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却不曾想,她死后,顾予礼居然在新帝面前跪了三天。
    还将先帝归还给北阳王府的虎符奉上,那可是二十万北阳军的虎符啊,与那虎符一同奉上的,还有一道请婚折子。
    “迎昭华长公主尸身入北阳王府,娶为正妃,”
    她灵魂晃荡的时候,还因为此事震惊了许久,她觉得顾予礼是疯了吧,他们针锋相对那么多年,他居然想娶她。
    可是顾予礼就这样低眸垂眼的跪在帝王前三日,他身着青色衣袍,身姿如玉,双手呈放着北阳军虎符,直挺挺的跪着。
    “迎琼华入府,臣,唯此一愿,求皇上成全,”这是他三日唯一说的一句话。
    琼华,那是自母妃走后,她再一次听见别人唤她的字。
    人人都爱喊她的名,喊她的封号,昭华。
    不曾想,这久违的琼华二字,却是从她一向不喜的顾北口中唤出。
    顾北是顾予礼的名,只是苏琼华,一向讨厌顾予礼,便不爱唤他的名。
    她喜欢用盛气凌人的口吻,唤他的字,只是因为,她觉得喊他的字,她骂起来有气势一些。后来,便是喊习惯了,不想改了。
    三天后,满城白幡变换成了满城红幡。
    她眼睁睁看着顾予礼在她出殡之日,迎娶她入府,给她立冠,入族谱。
    苏琼华一时竟不知是她疯了,还是顾予礼疯了,这玩意,居然一直爱慕她,她差点就想诈尸起来骂他一句,臭不要脸。
    只是她诈尸失败,死了就是死了,她再怎么骂他,他也听不见。
    她看着自己的尸身,一身红衣,干净整洁,就像睡着一般,灵魂看着尸体的感觉真奇妙,苏琼华也说不出来她当时的感受。
    顾予礼给了她最后的体面,看着顾予礼满目悲痛,苏琼华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所以后来,苏琼华哪也没去,就一直静静的守着自己的尸身,看着守着她尸身的顾予礼。
    顾予礼是生的好看的,曾几何时,苏琼华十五六岁时,也被他的清冷之姿晃过心神。
    只是后来,顾予礼在小阳刚入朝不久之后,御前告了小阳一状,苏琼华便记仇了,自那之后,她一见顾予礼,就时时反唇相讥。
    顾予礼这人吧,不爱说话,每次她冷言冷语的对他,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苏琼华的气发不出去,因此愈发看他不顺眼。
    但那时,她与顾予礼还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真正走到无可挽回的原因,是后来,皇权之争时,顾予礼选择了扶持四皇子苏烨霖,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们便矛盾升级了。
    苏琼华本就记仇,因苏烨阳的事,看他不顺眼多年。
    她好不容易把二皇子三皇子熬没了,想着区区一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苏烨霖,肯定比苏烨峰跟苏烨安好对付,结果,这时候顾予礼站在了苏烨霖身旁帮扶他。
    问题是,顾予礼这人得同僚之心,尾随者还不少,一下子就把苏琼华打的措手不及。
    她是真没想到,有一日,她想让小阳登基的最大拦路石,居然会是顾予礼。
    从那时开始,苏琼华便是真是恨顾予礼恨的牙痒痒了。
    她暗戳戳的给顾予礼下绊子,给他添堵,让他做很多事都特别不顺,顾予礼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理她的。
    只是偶尔的,可能是被逼急了,也会反击一二。只是每次反击,他都能精准掐住她的软肋,顾予礼从不针对她,他次次参的都是小阳。
    每次,他参小阳,她都气的跳脚,怒骂顾予礼多事。
    可顾予礼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淡淡的看着她,不急不恼。
    苏琼华讨厌顾予礼,讨厌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好像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出闹剧。
    “我一直以为,我还有时间,琼华,”出殡之日,顾予礼守着她的尸身,满目温柔,这是苏琼华从未见过的顾予礼。
    他握住她早已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耳鬓厮磨,声音却轻淡的让她觉着酸涩。
    “我知这些年来,你最不喜的就是我,我亦知,我没有机会,可是你一直未成婚,我总还怀着希望,希望着,你能发现我的心意,“
    顾予礼眸色柔情,眼眶泛红,“以往我不能说,可如今,我总算能亲口告诉你了,琼华,我心悦你。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他似乎是想抚摸玉棺中的她,伸出手,指节发白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他放下她的手,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合上玉棺。
    他不敢多触碰她,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喜欢他的触碰。
    “你护了六皇子十几年,又怎能不知,他无成王之才呢,”
    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你只是过于重情,亲情二字,迷了你的眼罢了,”他伸出手隔着棺椁抚摸着她。
    “我知道,那杯酒,你是心甘情愿的喝下的,”
    苏琼华看见了,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清泪:“我很不甘,但,这是你所选,”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顾予礼如此失态,一向自持冷静的北阳王,就这样因为她,失去了清贵。
    小阳无成王之才吗?她知道吗?是啊!她知道,可她太害怕了,成王败寇,皇权之争。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败者有好下场,所以她不敢赌,不敢拿小阳的命去赌。
    那个位置谁坐上去,她都不放心,唯独小阳,也只有小阳,她才敢保证最终,不至于落得个手足相残的下场。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狭隘了,年幼在深宫挣扎的经历,以及帝王这些年来的离心冷待,让她不再相信,皇家会有亲情。
    她不敢去赌,苏烨霖是否会对她与小阳手下留情,却不曾想,她觉得不会仁厚的苏烨霖却是厚德之辈。
    而她苏琼华一手教出的弟弟,她以为最是良善的人,却从来不是她希望他成长出的样子。
    脑海中浮现了她死前小阳满眼泪水看着她的样子,苏琼华苍白的魂魄,似乎被苦涩淹没了。
    昭华长公主长眠在皇阁中,死在大离十三年,新帝苏烨霖登基的第一个月。
    皇阁之中,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
    朝堂纷纷猜测,这是新皇登基立威的第一刀,毕竟皇储之争,长公主是败者。
    她一心扶持自己的弟弟,六皇子苏烨阳上位,拉拢朝臣簇拥六皇子,处处打压那时身为皇子的苏烨霖。
    并且与四皇子一派,进行多年党派之争。
    所以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除去身为心腹大患的长公主。
    朝臣不知的却是,那杯令她丧命的毒酒,是由她昭华长公主的亲弟弟.……六皇子苏烨阳亲手奉上的。
    苏琼华到死,都以为是苏烨霖特地让小阳来送毒酒的,为了报复她多年针对,所以要让她死在她的亲弟弟手上,感受绝望悲痛。
    可是弥留之际,她才知道,苏烨霖从来就没想要她死,要她命的,是她一直护着的亲弟弟。
    小阳一向胆小,他怕苏烨霖登基第一个杀的人是他,所以他弑姐证心,求新皇留他一命!
    苏琼华死过一遭,才知道,原来人死的时候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她听见了小阳抱着她哭泣,一直说“阿姊对不起,阿姊对不起,可是我不想死,”
    那一刻,苏琼华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
    她一直把她认为最好的,亲手奉给自己的亲弟弟,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可到头来,她养出的男儿,却没走她镇国府男儿应该走的康庄大道,而是走了一条弑姐求诚的懦夫之路。
    苏琼华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没能教导好弟弟。
    顾予礼曾与她说过,小阳怯弱怕事,性子不够果决,终是难担大任。
    她记得那时候的她,是怎么反驳他的来着,哦,想起来了。
    她说的是:“我镇国府出来的男儿,终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无愧天地,立于人世间,”
    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小阳..只是太小,他会长大的.......
    苏琼华的出生是万众瞩目的,她的母妃是镇国将军之女,外祖乃是辅政大臣。
    母妃母族显赫,帝王盛宠,虽不是中宫皇后,却也是位极皇后的皇贵妃,她是皇朝的第一位公主,一出生便以名昭华为封号,字琼华,昭字希望,琼如美玉。
    连封号名与字都昭示着父皇的偏爱,所以她有过一段值得终身怀念的时光。
    可小阳不一样!
    他出生后,刚好赶上边境大败,有人状告她舅舅通敌叛国,外祖为求帝王明察,皇政殿撞柱而亡,一代将门就此陨落。
    母妃亦郁郁寡欢,抛下了,年仅五岁的她跟尚在襁褓中的小阳撒手人寰。
    临终前,她的母妃只留了一句话“护着弟弟,”
    这四个字,锁了苏琼华一生,母妃早逝,镇国府叛国定罪,她与小阳在这宫中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
    她被人折辱,欺凌,生命中唯一的光,便是年幼的小阳,那一句句“阿姊,阿姊,”
    直到大离唯一一个先帝亲封的异姓亲王,北阳王,带着证据为镇国军沉冤昭雪真相大白时。
    镇国将军府唯余血脉也只剩她与小阳了,她一步一叩从勤前殿磕到皇政殿,那年她十岁,小阳五岁。
    或许是稚子的满头鲜血,唤醒了……君皇的父爱吧。
    沉冤昭雪的镇国府终于挂上了白幡,而她也以镇国府女之名,入了朝堂。
    她的弟弟年幼,他们没有亲人母族爱护,在深宫中只能受尽磋磨。
    她与小阳不同,她是公主,将来或许能靠夫家出头,但是她的小阳是皇子,没有亲族的庇佑。
    如果她这个长姐再不立起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内,他一个年幼的皇子,要怎么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啊。
    所以为了她唯一的弟弟,她一定要立起来。
    大离初年,水灾横祸,灾民暴动,为了在朝堂立住脚跟,她自请赈灾,却在暴乱中差点死于灾民抢食,她拿起大刀连杀十人,才震住那群失去理智的百姓。
    她跑商船集粮,变卖家产,各地征税得罪不少官员,却为百姓拼出一条活路,那时她十一岁。
    大离三年,番离大战,大离与番国两败俱伤,大离武将分散四处,到处征战,为了大离番疆地区的子民不受战乱,离帝决定,派求和使臣出番议和。
    却不曾想留朝文臣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无一人敢出使番国求和。
    她去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孤身进敌国只为在战乱的年代,为大离找出一条和平之路。
    番国帝王是个爱重妻子的人,番国皇后病重,缺一味药引,她觉得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遇,所以她只身攀爬雪山,去寻找这唯一的药引。
    几经生死,她终于为番国病重的皇后摘到了救命的药,番国帝王最终同意与大离签署了三十年和平之约。
    大离并非弱国,只是那些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大离子民纷乱不宁。
    大离四年,她由番国回到了大离,为内分忧,做了上奏取消独承制,开放藩王众承制的先锋,各地藩王嫡子视她为眼中钉,几经刺杀,她都活了下来。
    后来,各地藩王的子嗣为了抢夺继承亲王之位,斗的如火如荼,内忧分解,父皇龙颜大悦,说他有个好女儿。
    父皇给她开府,为她立威,封她为昭华长公主,赐她五千精锐军,从此她有了自己的新月军。
    按理说,她是不能成为长公主的,自古以来,长公主只能是皇帝的姐姐。
    可是父皇力排众议,一句,“昭华乃是朕所有皇子的姐姐,如今只不过是提早获得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而已。”堵了回去。
    因此,她的子嗣也有了继承镇国军的权利,镇国府在朝堂,真正的重新有了自己的位置,那时,她十四岁。
    苏琼华想,那时候的她害怕吗?是怕的吧,可是她与小阳早已没有了可以护着她们的伞,小阳在她的羽翼之下成长,她只能拿这条命..去为小阳博一条康庄大道!
    母亲是将门之家,她自幼与祖父熟读兵书,虽在武学造诣不如他人,可谋略却是胜人一筹。
    小阳在她的羽翼下,不再夹缝生存,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护他护的很好。
    她请太傅,收幕僚,为小阳未雨绸缪,悉心教导着小阳。
    父皇膝下子嗣虽不多,可皇子却多,她为长,除去小阳,她还有四个弟弟,她知道终有一天小阳会陷入皇储之争。
    二皇子苏烨峰是庶长子,三皇子苏烨安由新贵妃所出,家族鼎盛,四皇子苏烨霖是梅妃所出。
    五皇子苏烨轩亲族乃是右相一族。
    小阳位于最末是六皇子,他们无一不是有家族或者亲族扶持。
    唯有小阳,只有她这个姐姐..为他一争!
    想到此,苏琼华苦笑,想起小阳给她倒酒时满脸泪水的样子。
    “阿姊,我一直想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人,可是我总让你失望,”
    她希望他成为的人吗?她一直只想把最好的给他。
    如今想来,脸真疼,在魂魄晃荡的日子里,她亦分不清思绪,她怒过,谴责过小阳的胆小。
    可是当顾予礼带着小阳来到她的墓碑前时,她听见了小阳哭着喊她阿姊。
    他说,他受奸人蒙骗,他害怕,胆小,惶恐的时候,有人与他献计,用她的命保他的命,只要她死在皇阁中。
    皇上为了不落个残害手足的名声,必会让他活着。
    那一刻,苏琼华只想狠狠的拿藤条抽他一顿,恨他不争气,没骨气,恨他没脑子,她教导多年,怎么教出他那么个懦夫。
    可是...她只是一缕残魂,无人看得见。
    罢了,罢了,一直以来,阿姊都只想你余生无忧,终究是她的错,没教导好弟弟,愧对母妃的嘱托。
    后来,顾予礼时常会来她的墓前,她知道,他为小阳求了封地,是个富足的地方。
    苏琼华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恨了吧,她疼了那么多年的弟弟,她舍不得恨他,那一杯毒酒断送了他们的姐弟情吗?
    苏琼华不知道,只是魂魄消散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她只觉得她好似失去了知觉,她以为她会魂飞魄散。
    却不曾想,一睁眼她居然回到十七岁这一年,她缓了许久,是上天垂怜吗?
    重活一世,她想起了顾予礼,她记得北阳王府的这场大火,她……突然很想要见顾予礼,所以……她决定要回报他一回。
    她暗戳戳的哄着冬雪陪她去北阳王府,她武功不好,近些年又经常被刺杀,所以她身边的春衣,夏花,秋意,冬雪在武学造诣上都很不错。
    抓贼嘛,肯定是要带人的,春衣向来管束她,夏花吵闹,秋意太多问题,只有冬雪,她说什么信什么。
    她便骗冬雪,她落水前几日便想着收拾顾予礼,今日要带她去北阳王府等顾予礼睡着了,就给顾予礼的脸上画王八。
    小丫头便背着自己的小麻袋,跟她爬了北阳王府的墙。
    结果,顾予礼这嘶,居然放狗咬她,气煞她也,她跑的时候太急,把冬雪给落北阳王府了。
    那丫头性子最软也最执着,不知道会不会自己回来。所以便有了她开头那一问。
    “秋意夏花去领人了,北阳王的人要给冬雪送回来,冬雪不愿意,“春衣没好气的白了苏琼华一眼。
    “北阳王府的人说,冬雪拿着毛笔,守着北阳王不肯离开,硬要给他脸上画王八,王府府兵就给冬雪扣下了,递了帖子给夏花,让公主府去领人,”春衣说完,更是不满的谴责苏琼华。
    “公主,您要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为何不带奴婢,冬雪生性单纯,您说什么她就干什么,不合适跟您出去闯荡,”
    苏琼华趴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春衣“我跟你说了你会跟我去吗?”
    “不会”
    春衣淡淡开口,随后用剪刀剪掉多余的伤带。
    “那不就得了,”苏琼华缓缓翻身,尽量不压到已经处理好的伤口。
    “您看看这咬的,您又得多躺几天,这落水刚醒您又受伤,这床您是不准备起来了是不是,您是真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啊,”春衣有条不紊的给苏琼华的伤口换药,不停的碎碎念。
    她有些头疼,主子前些日子落水昏迷了两天,好不容易醒来了,今晚上又添新伤。
    “公主您也是,大半夜为何要爬北阳王府的墙,您一向跟北阳王不对付,明日早朝,北阳王必然狠狠的会参您一本,”
    “咱们公主府的月奉已经罚到明年了,再罚下去,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不用吃饭了,公主偶尔也得收敛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告呢,眼下可不能处处犯错了,”春衣边收拾边看着苏琼华。
    “到底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啊,天天说教我,”苏琼华撇嘴小声嘀咕,一个不留神撕扯到伤口,面目扭曲。
    顾予礼这糟心玩意,养的狗是真凶啊!下嘴是真狠啊!苏琼华想……总有一天,她也要让顾予礼尝尝被狗咬的感觉。
    春衣只当听不见她的嘀咕,拿起放着伤药的托盘,看着因为伤口疼的“嘶”的一声的苏琼华,有些心疼,当下也没了不满。
    “奴婢在小厨房给公主备了些糕点,在灶台温着呢,这一晚上折腾定是饿了,奴婢去给您拿,”她端着托盘转身离开。
    看着春衣离开的背影,苏琼华神情有些恍惚。
    半响,突的温柔一笑
    “真好啊,都还活着,”她低低呢喃,温柔溢满了好看的眸子。
    上一世,春衣夏花秋意冬雪都因为她而死,这一世,她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了,她一定会护好她们四个。
    她动了动腿,伤口有些痒,这一出闹完,也不知道北阳王府这火还烧不烧的起来,得让人去给顾予礼提个醒,说起来前世这场火,她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苏琼华突的想,这北阳王府的狗会不会有病啊,给她来了那么几口。
    “主子,主子我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琼华的思绪被打断,是夏花。
    果然,门被一袭粉色少女身影推开,苏琼华看见久违的身影,鼻尖酸涩。
    真的,全活着真是太好了!
    “深更半夜咋咋呼呼的干嘛,惊扰了公主怎么办,”春衣的训斥声紧跟着。
    “姐姐天天那么凶,主子都没被惊扰,我怎么会惊扰呢,”夏花说完,不顾春衣立马跑到了苏琼华榻前,跪在了榻前。
    “主子,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让我看看,主子我跟你说,我刚刚接冬雪的时候,给那几条狗喂了含巴豆的吃食,拉不死它们,”夏花咧嘴一笑。
    看着苏琼华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上面还被血迹渗了些红,小嘴突的一撇“看上去就很疼,”
    说完,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掉。
    “这又得养多少天啊,咱最近怎么那么倒霉啊,前头刚落水,今儿个又受伤,要不咱去拜拜神吧,奴婢心疼,”
    “别哭了,跟号丧一样,主子刚折腾完,先让主子吃点东西,”
    秋意接过春花手上的糕点,放在苏琼华面前,是她最爱的芙蓉糕。
    “我没事,冬雪呢,”苏琼华看着暖心的三人,幸福的笑弯了眼。
    “她在外面罚站呢,她没完成主子的吩咐,不敢进来,”夏花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哒哒的说。
    “主子,你想给北阳王脸上画王八,你让我去啊,何至于你自己上手,还害得自己受伤了,”
    “冬雪也是个废的,主子说趁北阳王睡着给他画王八,她就硬要等北阳王睡着,拿着个画笔守着,要给他脸上画王八,要我说,这种事还得我来,”
    “你也出去罚站,”春衣打断夏花的话,提起夏花的衣襟,拎起她丢一边。
    “一个个不懂得约束公主,还在这狼狈为奸,北阳王府是那么好惹的吗?要不是冬雪没完成公主的吩咐,你觉着你们今天能那么轻易的把人领回来,”
    春衣没好气的白了夏花一眼,将人扔到门外。
    “秋意,我在北阳王府爬墙的时候,闻到了很大一股柴油味,你去给顾予礼递个话,就说,我感觉他王府危矣,让他注意点,”
    苏琼华咬了一口芙蓉糕,又顺手拿起一个塞进秋意正欲开口的嘴里。
    完美预判秋意要开口询问为什么,她催促道“先去,送完话回来再说,”
    秋意没说话,叼着芙蓉糕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深夜,北阳王府灯火通明。
    顾予礼身着紫色织云锦服,伫立在人群中,深更半夜被吵醒,他的着装也不见丝毫不妥,玉冠亦是端正。
    他染墨的眸子扫视了一圈跪着的奴仆,睥睨着他们。
    “谁做的,”清冷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的身后站了一排腰带长刀的玄衣卫。
    一名小厮搬了个紫檀椅放置他身后,他坐下淡淡开口。
    “没人招认?就一个一个审,“他招手,身后的玄衣卫立马上前,将跪在前排的家奴拖了下去。
    后排的家奴正畏惧的瑟瑟发抖。
    突然墙上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看热闹的语气。
    “好热闹啊,看来王爷已经知道有人要放火烧王府的事情了,”
    秋意一到北阳王府就看到顾予礼府中的阵仗,空气中充斥着柴油的味道。
    “主子让我来给王爷提个醒,有人想替天行道烧了你,”秋意轻盈一跃跳下了府墙。
    嘿嘿,走近点凑个热闹。
    “你们长公主府的人,是当真一点礼数都不懂吗?前头主子刚来翻完院墙,眼下手底下的人也来翻墙,”
    站在顾予礼身后的玄一有些恼怒的走向前准备与其争辩。
    顾予礼伸手拦住了他“多谢长公主提醒,此刻府务繁忙,就不留客了,”他语气冷然,下了逐客令。
    “话既然已经带到了,我也走了,”凑不到热闹的秋意,一听这话,耸了耸肩,直接再次翻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就不知道走正门吗?”玄一无语。
    心想:真当他们北阳王府的府墙是市场的白菜啊,随随便便就翻来翻去,不行,赶明儿他得把府墙加高三丈,摔不死他们。
    “昭华公主哪来的那么好心,她巴不得我们北阳王府直接烧没,还能让人来提醒,属下看她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玄一道。
    顾予礼低眸,思绪在眼眸中流转片刻,又回归沉静。
    “叫人将这一块的柴油清扫,今晚多加一批轮值,将今晚当值的人全数扣押,”他吩咐完走向后院。
    他要去安抚一下祖母,今晚怕是惊扰了她。
    想起今晚,昭华翻墙的事,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月一,以后府中不要再养猎犬了,”他朝身后的暗卫吩咐道。
    想了想,又转身去了自己的库房,他记得上回穆宴酒有给他送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还说很珍贵让他省着点用,把瓷白的玉瓶放入袖中,随后他便转身去了老太太居住的后院。
    秋意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冬雪还在面对着墙,手上拿着麻袋认认真真的罚站,夏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主子养的狸奴,春衣拿着蒲扇给苏琼华扇着风,夏夜燥热,苏琼华又极怕热,床榻旁放置的冰块已有融化迹象。
    “公主不可,”春衣完美预判,压住了苏琼华想脱掉肚兜的手。
    “主子,话带到了,”她走向前回禀。
    “火烧起来没?”苏琼华懒懒的问。
    “没有,奴婢赶到的时候北阳王正在审问当值奴仆,”秋意有些费解。
    按常理来说主子知道有人要放火烧北阳王府,估计早就巴不得给人家递火折子,喊着烧死顾予礼那个王八蛋了,怎么还会特地去提醒北阳王呢。
    “那就好,”苏琼华热得受不了,缓缓的又翻了个身,慢吞吞的怕撕扯到伤口,像个毛毛虫一样笨拙。
    她今晚闹这一出,虽然没帮顾予礼抓到纵火之人好歹是让他察觉到了,避过一劫了,虽然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但是好歹也没白忙活。
    “把盯着北阳王府的人都撤了吧,”苏琼华道。
    这些年为了抓顾予礼的小辫子,她可是里里外外安插了不少人进北阳王府。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人也撤了吧,以后都不用盯着他们了,”
    重活一世她已经决定不再走之前的路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筹谋那么多了,趁父皇还活着,早早的领了封地,带小阳离开这个皇宫也罢。
    于她也好,于小阳也好,有顾予礼在,苏烨霖登基应该是板上定钉了,她只要表明自己没有争夺之心。
    上一世顾烨霖没杀小阳,这一世应该也不会了,只是她争了那么多年了,一下子想全身而退怕也是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了,先从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吧。
    秋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琼华“主子,那可是你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
    春衣打断“公主说撤就撤,哪那么多问题,”她看着秋意“赶紧去办,”
    秋意噤声“好姐姐,你莫凶,我马上去,”秋意捣鼓起她苦命的腿,跑腿的活,她是一个没落啊。
    苏琼华倒是有些讶异春衣的态度,虽说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但是这么明显的前后变化,她还寻思要怎么跟她的春夏秋冬慢慢铺垫解释呢,春衣这一下子的干脆倒让她有些讶异。
    “公主这样看着奴婢作甚,”春衣换了个手扇着蒲扇。
    “没什么,别扇了,今日你也累了,时辰不早了,领着夏花冬雪去休息吧,”苏琼华温柔道。
    “公主明日想吃什么?”春衣收回蒲扇。
    “我还有得挑啊,那不是向来你安排的吗?我都觉得你是这个府上最大的主子了,”苏琼华笑道。
    从春衣入府开始,由于她御下有方,有时候苏琼华自己说话在这个府中都没春衣好使。
    不过那又如何,春衣一向为她好,所以她一直乐意惯着,她也享受着她的管束。
    “那是因为公主挑食,”
    “那我今日怎么还有这殊荣啊,我记着我今儿好像刚被你训过爬墙一事,你居然不对我摆脸子,稀事啊,”苏琼华打趣。
    “这几日公主好好安心养伤,告假的折子,奴婢会呈到文史阁中的,”春衣淡淡开口。
    以往她受伤,春衣这般要帮她请假,是得不到苏琼华许可的,她怕她一日不在朝堂,小阳便会被人欺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办法一手去处理。
    但现今,她还真想好好的休息一番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她的私印在哪春衣一向知道的很清楚,所以这折子她都不用操心。
    “公主安心休息,奴婢告退,明日想吃什么,知会奴婢一声即可,”说完,春衣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还顺带拎起门口认真罚站的冬雪,一起走,冬雪被拎习惯了也不反抗,就这样被春衣拎走。
    夏花小步追上“姐姐,我今晚可以抱着狐狸精睡吗?”狐狸精是苏琼华养的纯白狸奴的名字。
    春衣一个眼神过去,夏花就老老实实的放下狸奴跟着春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秋意回来的时候,发觉春衣还没睡,有些奇怪。
    春衣是她们四个里面最规矩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规矩,睡觉按时辰睡按时辰起,吃饭按时辰吃,就连出恭都是有自己的一个规定时辰,一板一眼的。
    今晚居然是破天荒的没按时辰入睡,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春衣道“以后不要老那么多问题,尤其是对公主的吩咐,”
    “为什么啊?”她挠了挠后脑勺习惯性发问。
    “公主太累了,”春衣眸色暗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合衣躺下。
    公主从醒来那一刻,就没提过六殿下,春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公主眼底的疲倦,刚醒来时,明显的精神恍惚,在看到她时,眼中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
    以往公主都是五句话不离朝政,十句话不离六殿下,也会很关心各处安插人手探来到消息,提到北阳王时眼中也是透露出不耐。
    可今日不同,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可春衣知道,她的公主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即使她笑得温柔,可是她还是看到了,她眸底的失落,也感受到了她跟她说话时的心不在焉,有什么东西是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