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意识停下脚步，看那些孩子的行动。
    终于，有几个孩子率先到达了教师公寓的大门处。
    他们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大门，随即，大门就像是被人掰断一样直接倒塌，发出“轰”一声巨响，门内的火浪长了眼、成了精一样呼啸着扑上去，瞬间卷过那几个孩子的身体！
    晏言呼吸一滞，身体猛一前倾，随即想到这不是真的，又回到原位。
    “安心，这都是假的。”越宿抚着晏言的脊背，安抚着他。
    “嗯。”晏言看着越宿的双眼，点了点头，心里却依然被那些孩子牵扯住。
    “他们咋回事儿？这是咋整的？”成舒相指了指那火海中黑色的几个小人儿。
    晏言顺着那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也有些惊奇。
    只见火焰吞吐的地方，不断有孩子进入，进去的孩子却没有直接被火焰烧灼、皮肉燃烧，而是像被火隔离了一样，尽管被火焰包裹，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们源源不断地进入教师公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
    他们好像不是在进入一个足以毁灭他们身体的熔炉，而是只是在运行一个写在他们灵魂里的程序。
    麻木、僵硬、呆板，没有任何表情，不带丝毫情绪。
    他们好像不怕火，也感觉不到火焰的灼烧，同样，火焰也忽略了他们，并没有像晏言想象中烧成灰烬的景象出现。
    在火焰呼啸声中，晏言听见了熟悉的尖细的哭声，那是婴孩的啼哭声，穿透耳膜，割裂神经。
    从主楼处传来的哭声。
    晏言很快就发现，这次哭声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尖锐凄厉的声音被三个人同时听见了。
    “你们听见了吗？”越宿皱眉。
    “嗯。”晏言点头。
    “还挺耳熟。”成舒相又补了一句，“我好像在哪听过。”
    晏言回望了眼教师公寓，有些庆幸他们走得早，尽管差点摔个半死。
    仨人不再看朝着里面源源不断进人的火门，而是贴着墙根避开火场往主楼跑。
    主楼在整个向日葵孤儿院的正中间，是所有孩子的活动场所和教育场所，老师们的办公室和档案室也在那里，同时，也是李堡华居住的地方。
    现在看来，他似乎不在那里居住，而是另有地方。
    晏言想起院长办公室里的地下室，心头一跳，那种腥臭味道和地狱一样的景象，让他一想起来就产生生理反应，喉头发紧，几欲呕吐。
    “应激障碍？”越宿拍了拍晏言的背，说道：“不怕，哥在这儿呢。”
    晏言克制住不再去想那种场面，把注意力转移到越宿身上，但心上还是有个石头压着，怎么都不自在。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地方，现在却正在慢慢靠近。
    越宿的腿还没有恢复，成舒相行动也受到了限制，三个人里头，只有他没有任何受限，也只有他最菜。
    一旦出了事，他没有信心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保护好越宿和大橙子。
    身到用时方恨菜。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越宿拍拍手里攥着的晏言的手背。
    他沉默着，不再想那些东西，专心走路。
    主楼离他们所在的墙角有不短的一段路，中间还要跨越一段燃烧着的花坛，如果要避开这堵火墙，要么从孩子的宿舍贴着墙根捡一段没有火的光秃秃的地过去，要么从主楼后那块坟地走过去。
    学生宿舍那条路打现在来看，不一定是个好选择，刚刚他们也看见了，很多孩子不知道是死是活，带着火就或爬或走地奔着教师公寓那个方向过去。
    学生宿舍不一定清空了，从这边过去很可能会碰见烧着火的孩子，到时候是砍还是不砍？是动手还是不动手？这都是问题。
    可如果从坟地那块地方过主楼去，对他们也是个不小的考验。
    毕竟那是块坟地。
    正常的孤儿院，哪会专门开辟出来一块坟地呢？这不是找事儿吗？
    如果从那边走，谁知道在他们踩着坟头过路的时候，那地里会不会突然爬出来一两个浑身带血的东西？到时候打个招呼都不知道对面会不会突然扑上来。
    所以，俩地儿都不怎么样，都是未知。
    “小晏，你觉得呢？”越宿转头看晏言的脸，那张脸被烧上天去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得透亮，好像一块血玉似的。
    “我？我觉得……”晏言犹豫着。
    他觉得两边的危险性是一样的，大差不差，对他来说都行，但显然不能这么讲出来，这么讲还不如丢一枚硬币出来看正反面。
    他想了想，认为走学生宿舍那边应该安全一些，这个时候虽说孩子被烧得跟小鬼一样不知道活着没活，但跟大人相比孩子还是更容易对付一点。
    “我觉得应该走学生宿舍这边的土路，因为咱们现在还摸不清坟地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走这边保险一点，我觉得孩子应该比大人的危险性小一些。还有就是，这条路比坟地那边的路要短，危险性更低。”
    万一那坟地也异变了，他们走那边还不如走学生宿舍能有一些招架之力。
    越宿觉得有点道理，又问成舒相，“你呢？”
    “我觉得，咱们走学生宿舍不是很保险，晏哥你想想，这场火是十年前的火，那个时候我也跟这里的小孩差不多大，但我现在都十八了，你觉得那孔嘉树他现在得多大？”
    成舒相说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岁了，如果他一直长着，现在就该二十岁，不再像以前小的时候那么不周全。如果这场火是他放的，那他会在那边特意留一条给我们过的畅通无阻的路吗？”
    “可坟地那边……”晏言觉得成舒相说的也有道理。
    “坟地那边是埋了老师，但不一定多，他们都是惨死，尸体完整度不高，而且既然没有像今天死的那个女的一样，在前几天复活，就说明他们受到限制，发生异变的可能性也低。”
    成舒相接着分析，“而且，我觉得，孔嘉树也不一定能想得到咱们从那边过。”
    “站长不能直接攻击我们，只能依靠环境里的东西来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对老师的怨气很重，所以利用老师的几率应该很小。”越宿也同意这个看法。
    晏言听着，觉得有理，认为自己有时候想的太过简单了。
    又走了一段路，沿路可见被火烧秃的土地。
    主要燃料是油，其次才是油下包裹着的东西，因为场所的广阔、油料用量限制和倒油的隐蔽性，每处主要燃烧点之间相连的地方倒的油不是很多，主要依靠孩子的移动引燃建筑物。
    坟地本来就是一片空地，现在一被火烧灼，里面仅剩的草木也没有了，只剩一片黑灰。
    在这里能隐隐看见前楼冲天的火光，和禁楼冒出的滚滚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