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晖带着不解,离开了佛陀寺,后来他慢慢明白了大师的意思。
他离开佛陀寺之后并未开始新的旅程,而是回到了小镇。
去到酒楼的时候,看到了这段时日强逼自己忘却的人,她正好也看了过来。
眼中的惊喜乍现,丢下一切朝他奔来,最后紧紧抱住了他,声音带着高兴又带着气愤:
“陈大哥,你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呢!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他当时抱住了眼前的人,哑声道:
“出去散心去了。”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混蛋,怎能让她这般担心。
他想,他能明白大师说的话了,他的心里永远挂念着怀中的人,怎能入的了佛门?
那日之后,黄梨花便时不时询问他:
“陈大哥,若是哪里做得累了,就歇息,莫要逞强或者突然走掉了。”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走镖累了,所以后面都不敢再安排事情,直到他实在受不了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奈同她解释道:
“你还是安排点事情给我吧,还有下次我出门去哪里一定同你说清楚,可以吧?”
这般说了之后,他看到林深在一旁有些吃味地坐着,却不敢多言,他竟然在那一刻觉得心情愉悦了些。
至少,她是重视他的。
可后来,她总是给自己介绍女子,他看了,都是镇上很好的人家和姑娘,她是费了心思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要在那一刻同她一切都道明白,告诉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看到她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开口,现在的日子便很好,他实在不忍心再去破坏。
至少,现在的他地位仅在林深之下,排第二呢。
他至少能够同她这样和睦共处几十年,若是将自己的内心全盘托出,想来,他同她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于是,他便这样在黄梨花的身边,同她一道做事,一道办学堂,一道会见老友。
他发现,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偶尔还能看着林深这个醋坛子,对他们口不能言的样子,也算解气了。
后来,黄梨花和林深收养了街市上一个卖香瓜的小男孩,他去送了礼。
却没想到,那男孩对着黄梨花和林深三拜之后,又对着他三拜。
他不解看着这一幕,难道送礼的宾客都要受此重礼吗?
黄梨花却同他说道:
“今日,我们收养了林驰,他唤我们一声父亲母亲,他也唤你一声二叔,以后他也是你的后辈。”
啊,原来是这样,黄梨花怕自己一直未成婚,没有一个赡养之人,便让那小男孩也给他行了拜亲大礼。
他当时并未料到这事,也没有准备什么收亲礼,只道:
“可我今日还未准备什么礼,只是备了些微薄的礼金,这......”
一般拜亲,被受着需要准备大礼回赠收养之人,收养之人收下,此礼便成,
而后收养之人,每逢节日,必要上门拜访送礼,直至干亲离世,这便算是拜亲。
黄梨花听到他说的话却笑了笑,随后一挥手,一名丫鬟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放到了陈一晖的面前。
他看着上头是上好的白玉佩,流光溢彩,温润光滑,看得出名贵的很。
“这是我替你准备的收亲礼,你给了林驰,这礼便算成了。”
他当时看着黄梨花一脸期待的样子,又看了看林深,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轻笑。
林深似乎一直这样,非黄梨花的事情,他都是一个表情。
他想了想,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驰,一脸黑黢黢的,他想到这孩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戚的,心底一软,拿起了那白玉佩,双手递给了林驰:
“那现在你便是我亲侄子了。”
“二叔!”
于是,他在这个小镇不光有了黄梨花和林深这两位朋友,还有了一个侄子。
后来,那侄子不光逢年过节过来,平日里没事就喊他一起吃饭,因为实难拒绝,他为了方便,就近在他们府中附近买下一个府邸,两家几乎日日都一起共用晚饭。
那段日子,似乎是他人生中极为快乐的日子,他在稀疏平常的一日,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同她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他便也能获得幸福。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悟得人生真谛的时候,他再次启程了。
这次,给黄梨花留下了信,告知了去处,以免她再为自己担忧。
他看着眼前的金光闪闪的三个字:佛陀寺,迈着坚定的步伐进去了。
他再次找到无慧大师,告知了自己想要剃度的意愿。
而大师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挂起了熟悉的笑容,言道:
“施主,如今心情如何?”
陈一晖不解,回道:
“很好,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可有想清楚,何时回去?”
陈一晖皱眉,刚想说道,无慧大师却抬手拦住他:
“不必着急回答,想好了何时回去便何时回去。”
于是,上次的小僧人又过来带着自己去了曾经住的房间,那小僧人如今长高了,他看着陈一晖说道:
“施主,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可是,他不明白,为何无慧大师迟迟不为自己剃度。
他问道小僧人,小僧人却双手合十,额头抵着手指,阿弥陀佛了一句之后,轻语道:
“施主心有挂念,何必执着于是否剃度一事;若是心中向佛,又何必拘于形式。”
那晚,陈一晖躺在寺庙的硬板床上,看着简陋的屋子,听着外头小沙弥稚嫩的打更声,他再次陷入了沉寂和茫然。
他明明已经打算放下了,明明这次他已经想明白了,他甚至不再去纠结是否能够有机会得到她,只要她开心,他便开心。
突然,似一道光突闪脑海,他似乎明白了无慧大师问出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何时回去?”
他当时迟疑了许久,他第一反应便是,思考何时回去,她才能不那么担心自己,何时回去,她才不会忘记了自己,
他不曾想过,他不再回去小镇这个问题,他甚至担心她会担忧他的出行而特意留信告知。
所以,小僧人才会说自己心有挂念,
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一只手随意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腿边,不住地笑了起来,而后哈哈大笑,直到眼角的泪落下,浸湿了枕头。
他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路上想了那么多说服无慧大师的说辞,竟然被人一眼看穿了去,他当真是没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