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死”的那日的早晨,他特意来找了左也。
本意是想找左也和颜回一道吃个早饭,但颜回有了家室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府邸,不在使馆小院留宿了,所以便只看到了左也一人。
左也听说林深主动找他出去,这可是很难得的呀,乐呵呵地便同他出去了。
那日早晨,林深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温柔了许多,还说了很多事情。
比如剩下的一些事情要如何收尾,比如还特意问他何时准备迎娶嫣儿,比如朝堂之上,哪些是莫党遗留,日后需要多加注意......
左也嘴巴还塞的鼓囊,一边点头一边囫囵道:
“你今日怎突然这么多话了?”
自从嫂子走后,林深就不怎么喜欢开口,他这段时日说的话都不如今日说的话多。
林深却没同往常那般无所谓地扫他一眼,而是淡淡笑道:
“许是今日的朝阳特别好看,话也就多了些。”
闻言,左也向着窗户外看去,今日的朝阳确实很美,闪着金光却不刺眼,美到让他忽视了那日林深的异样。
即使如今已经回到了洛都,夜里仍常常梦到那日的场景,醒来便是一股懊悔之意。
林深那日是在同他道别,他却只是闷头吃饭,明明前后变化那么明显的人,他怎么就没有发现问题呢?
若非知道他假死,想来,这事都会成为他的一个心魔。
幸好,那日结束之时,林深给了自己一个贴身玉佩,当时他说道:
“这是我林家的玉佩,你替我保管,明日再给我可好?”
他当时茫茫然,直接问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为何要让我替你保管?”
“因为你值得托付。”
林深何时给过他这般高的评价,他两眼放光,将那玉佩利索地放进怀中,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道:
“必须给你保管好!”
那日林深对着自己笑了笑,他在那笑中迷了眼,也忘记问自己的另一个疑惑:为何要保管这枚玉佩。
这个疑惑没有多久便被解开了。
当晚,“他”乌漆嘛黑地被人抬了出来,脸上已经看不出痕迹,一片焦黑。
只那官府仵作来时确认了“他”的 身份,依据便是,“他”腰间上的一枚林家祖传玉佩。
可,那玉佩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曾听说过林家有两枚祖传玉佩。
他知道的时候,当下便找了那仵作要来了玉佩,比对之下,才发现尸体身上的玉佩同林深早晨给自己的那枚有细微差异。
尸体拿出来的那枚玉佩图案上的鸟是乌鸦,而林深给自己的那枚上面的鸟是一只百灵鸟,不曾细细查看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当时左也便明白了今日早晨林深的反常,还有将那玉佩给自己的用意以及那句“你值得托付”又是何意。
他虽懊恼林深这般决绝地离开,却仍不愿他的计划失败。
所以看完尸体之后他便告假三日,以示悼念。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会特意从大越过来,明面上的意思是为这三年的轮换驻守主持最后的事宜。
左也却知道,他是为了来核查林深的死因。
当他带着皇上一点点走过林深平日当值的地方,使馆小院还有林深的住所时,皇上突然问了他一句:
“他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他当时微愣,林深同皇上之间的一些隐晦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不多,但也知道一些,毕竟之前嫂嫂差点进宫的事情是人尽皆知。
而皇上对林深是有感情的,那感情很微妙,似君臣又似兄弟,他只是一名臣子,不敢妄加揣测。
当皇上问出这句话时,左也缺突然感受到了皇上对林深的感情,他沉思了一会,点头道:
“林深应当是开心的。”
皇上听到他的回复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息一声:
“那就好。”
最后皇上便不再调查林深的死因,就这样以意外草草了结了此案。
北延的官府自然高兴,毕竟一国使臣死在了他们的国家,若是真要追究起来,这可是国家大事,一不小心,就容易引发战事。
而如今大越不再追究,愿意以意外了结,他们自然迅速结了此案。
离开当日,北延王上亲自来相送皇上,并且附赠了许多北延的珠宝以弥补大越失去了一名能臣。
皇上自然照单全收,带着左也一道回去了。
颜回因为已经在北延成婚,便成为了两国常驻的使臣,没有意外可以不必经历轮换。
而左也带着那枚林深给他的玉佩随同圣上一道回去了洛都。
回去时,他并未先回家,而是去了林家。
林家门口连个护卫都没了,里面只有一个管家,那管家看到左也的时候,直接开门让他进去了。
左也疑惑道:
“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那管家却笑了笑:“您应当是左大人。”
左也当时惊讶:“你早知道我要来?”
管家笑而不语,只是领着左也进了祠堂,他站在门口对着左也道:
“想必左大人是想来这里。”
左也震惊地看向他,林深难道连这都料到了吗?
是什么时候?
是把玉佩给他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
左也收拾了下心情,缓缓踏步而入,进到祠堂的时候,缓缓上前,将那枚祖传的玉佩轻轻放在了牌位的案台上。
轻声道:
“林家的长辈们,晚辈是林深的朋友,今日特来归还林家玉佩,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完便上了香,离开了祠堂。
离开林家的时候,左也问道一路相送自己的管家:
“他们还回来吗?”
那管家没有回答,送左也到了中门门口的时候,对左也恭敬道:
“左大人,慢走。”
左也知晓这管家不会告诉自己,也不强求,转身便要上马车,身后传来管家沧桑的话语:
“有缘自会再相见。”
左也身子一顿,朝管家点头笑了笑,而后利落上了马车。
坐稳之后,他掀开车帘子,对着外头还未走进去的管家说道:
“我同嫣儿已经定好了婚期,冬十六成礼,如果有空可以过来参加,热闹一下。”
说完不等管家回复便放下车帘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