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翎雨光顾着闷咳,却不回云霁话,南映栀不解,遂转回头。
正瞧见翎雨面色苍白,往沙地上呕血,近要跌下马来。
“全军休整,原地待命,”
高声下过命令,她火速下马,去稳住翎雨,还不忘侧头吩咐南毅,“南将军,劳你唤军医来!”
见翎雨如此康健的小伙子,竟止不住吐血,南毅忧心他这是被伤到腹脏,忙不迭纵马往军医那儿去。
见翎雨浑身无力,身子往下倒,南映栀与云霁合力,一人制住他马,一人扶他下来。
发觉他几乎失去意识,南映栀拍他脸颊,开始执行自己此前学过的心肺复苏过程。
她将翎雨平放在地,冲他耳畔大喊:“翎雨,还能听到我说话么?”
没得到回应,她口中点数,“1001,1002,1003……”
直至念到1010,她仍未见翎雨睁眼,遂唤云霁过来配合,即在旁侧观摩学习自己手法。
双手交叠,南映栀在翎雨胸口摁压,按照特定节奏,重压过三十次,她要对翎雨嘴吹气。
眼睁睁瞧她唇,与翎雨靠得越发近,云霁隐约察觉不对:“小栀子,你要吻他么?”
“不是,”摸出薄帕,盖住翎雨嘴,南映栀摇过头,冲他解释,“我这是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语毕,她捏紧翎雨鼻尖,对准他嘴,往内吹气。
一口气呼完,她松开捏他鼻子的手。
如此循环往复几十次,军医终于拎着药箱,迈大步过来。
首次见这种手法,军医大惊失色:“陛,陛下……”
“你来得正好,”缓缓自蹲姿,改做站姿,南映栀指翎雨掀起的眼皮,“他有些意识了。”
确认过地上那一片殷红鲜血,都是翎雨吐的,军医忙不迭给他喂上吊命用的玩意儿。
在心肺复苏及名贵药物帮助下,翎雨好不容易,悠悠转醒。
他目光迷离,不知在看向何处,口中喃喃自语:“师尊,这是,我的报应。”
见他眼睛睁着,却不与自己交谈,只兀自说胡话,南映栀疑惑不解。
替翎雨诊过脉,军医大汗淋漓。
不知军医为何欲言又止,南映栀摆摆手,示意他但说无妨:“他怎会忽地病倒?”
“陛下,”用袖子抹过额间汗,军医低着头,实言相告,“微臣观他气色不佳,遂替他诊脉,但他脉象古怪。
“像是,经脉寸断。”
有武功傍身,南映栀已然意识到,经脉对于习武的重要。
此刻一听,翎雨竟伤得如此重,她大惊失色。
明白经脉寸断,近乎无法恢复,云霁未料到翎雨竟是因此吐血,瞳孔一缩。
要想他人经脉寸断,他只知晓两种方式。
一是被武力远在自己之上者,强行震碎,二者,他仅从国师口中听过,貌似是,某些阵法的反噬作用。
虽然翎雨武功,不如自己那躯壳,但也在不少人之。
重点是,近日,他未与任何人交锋,又怎会平白无故,受此内伤?
望着翎雨面无血色的脸庞,云霁只长嗟短叹。
当时国师冲自己念叨时,自己嫌烦,明面在听,实在思绪早飞到天边外。
“小栀子,”扯一下南映栀袖角,云霁低声冲她道出自己见解,“翎雨伤得蹊跷,恐并非人力所致。”
“不是人搞的?”被自己短短几个字,说起一身鸡皮疙瘩,南映栀面露惊诧,“那是啥弄的?”
“据我了解,有些阵法,其中的反噬效力,与翎雨症状相似,”
虽然不情愿听国师念叨,但云霁仍信任他排阵驱邪能力,“或许,咱们可以找国师,给翎雨瞧瞧。”
感到翎雨身上,冒出的虚弱劲儿,南映栀心为之牵动,却略感无力。
“青川儿,你所言,不无道理,”
她语气略躁,“可国师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咱们真就没别的法子?”
与翎雨相伴多年,云霁见他生命危垂,比她更要心焦。
他深吸口气,微微摇首:“我仅知此法。”
别无他法,南映栀咬牙,吩咐人将翎雨架起,平放于运送粮草板车。
她五指并如刀,往下破空一砍:“加速行进!”
知翎雨性命危垂,云霁不再闹着,要欣赏风光,一路慢慢行,而是抿着唇,往归京方位,一个劲儿望。
不知怎地,翎雨嘴中来回念过几次“报应”,侧过身,又吐出几口血。
观他出血量大得惊人,南映栀只恨古代没有输血技术,她问军医:“有办法给他止血么?”
听她语气急迫,隐隐有指责意,军医又凑近翎雨,给他上下按摩穴位。
见翎雨仍神志不清,时不时咳血,他艰难摇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小栀子,”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云霁小声支招,“要不,你驼翎雨,先一步往京城赶?”
明白早日归京,国师或许有法,南映栀望一眼再度闭目的翎雨,话语迟疑:“他恐受不了颠簸。”
“事出紧急,翎雨撑不撑得住,试试才知,”
云霁与她理论,“照他这样吐血下去,我们还没到京城,他就要失血过多而亡,还不如试试这个法子!”
纠结几瞬,南映栀颔首,接受他意见:“好。”
她急速下马,抓起翎雨,就要拎他上马鞍。
似回光返照,翎雨手掌抵住逐影马腹,勉力站直身,拒绝南映栀要把他搀扶上去的手。
“陛下,”许是吐血之时,伤及声带,他嗓音沙哑,“我怕是不行了。”
曾亲手整理母亲遗容,将她妥帖送入坟,南映栀从翎雨悲凉语气,嗅到几丝死亡气息。
患者自暴自弃,生还概率,怕是很低。
不忍心眼睁睁见一条鲜活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她试图问个清楚:“此话怎讲?”
“三言两语,说不清,”似不愿解释,翎雨只道,“总之,我是,挺不到,回京城了。”
同样亲眼望着,母妃在自己面前逝世,云霁敏锐感到翎雨此时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左手扣住翎雨手腕,他先是触到冰凉肌肤,再者感到愈发缓慢的脉搏,不由鼻尖一酸。
上回,在沙场上,去的是翎风,这一世,自己将他留在京中,所以丧命的,是要换成翎雨了么?
见自己身侧,仅有南映栀与云霁两人,翎雨目光转向自己更熟悉的云霁,神情哀伤。
“王爷,”抽不上气,他话语断断续续,“我,我有话,想对兄长说,还请您,代为转达。”
“好好的,留甚么遗言?”
生怕他交代完后事,全然丧失存活意志,云霁摇头,“我不替你告诉翎风,你要说自己说!”
不曾想,向来通情达理的王爷,会毅然拒绝自己请求,翎雨眉宇间,流露出几丝不解。
“王爷,您,”难受得倒吸口凉气,他语气难以置信,“是在,与我,置气么?”
云霁红着眼,手狠狠拍他肩头:“闭嘴,上去!”
翎雨身子不动:“我已是,无用之人,何苦,累着逐影,将我运回京?”
“休要多言,”
带着鼻音,云霁端起王爷架子,做出威胁,“你卖身契还在孤这儿,孤有权命令你做任何事。
“你听着,孤不准你死!”
“王爷,”短促叹口气,翎雨略一阖眼,“您未免,太,强人所难。”
握住他渐渐发凉双手,云霁神情哀恸:“你答应过,要追随我一辈子,如今我还活着,你凭什么先走一步!”
翎雨摇头,缓缓闭上眼:“这一世,怕是不能够了,来世,翎雨再伺候您。”
“不,”拍他脸颊,云霁话语哽咽,“我要你,睁开眼,看我!”
乌云密布空中,忽地撕裂个口,一金瞳少年探出头。
他对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场景,熟稔“喵”几声,随后生涩唤翎雨。
“翎雨,挺住,我把你师尊叫来啦!”
感觉这少年似曾相识,又无法在记忆中找出这号人,南映栀琢磨他方才说的话,疑惑嘀咕:“这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