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暮淡漠道:“既如此,只当成一次意外便好,有什么好纠结的?”
冷司复重重点头:“暮儿说的是。”
待到谢锦与从柏药都很累,停下时就看到了两人坐在吊床上,悠闲的说着话。
惬意的样子看的谢锦牙痒痒,他站在下面仰头看着说笑的两人:“暮儿,司复,你们下来啊。”
冷司复摇头,他此时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吊床,“阿锦,你上来。”
谢锦撇嘴,一身赤衣的小公子灼热,“好。”
他踩在梯子上,总感觉不真实,宛如一脚要掉到下面去。
冷司复拍拍身侧的位置,“坐。”
谢锦小心的坐在他身侧,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的,他开心的晃晃脚:“不会掉下去呢。”
冷司复诧异的看着他:“自然不会。”
苏云暮看向下面的从柏药,“药药,上来。”
从柏药点点头,比谢锦更加小心的上去,他坐在谢锦身边。
“暮儿,你昨日是在这里睡的觉吗?”
“嗯。”
谢锦问道:“你不怕有人来吗?还有蛇虫蚁兽。”
“有暗卫守着。”
“哇哦,暗卫。她们厉害吗?”
“自然。”
谢锦眼睛一亮,猛的点头。
暗卫,母亲那里应该也有吧?若不然找母亲要两个过来教自己武功,然后再还给母亲?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爹爹不让他习武,母亲身边的暗卫教自己,爹爹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不过,大姐那里要怎么说?怎么和母亲说呢?
他决定继续听苏云暮说话,暮儿说的话每次都能让自己想好多。
冷司复打个哈欠,眼泪沾湿了睫毛。
苏云暮问他:“司复,你要不要睡会?”
“不用。”
说着不用的人半个时辰后歪在谢锦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谢锦感到肩头一沉,把人放平。
从柏药捂嘴笑:“司复说着不睡,这不是睡着了?”
谢锦伸出手捏捏冷司复的脸,“不用理他。让他睡,待会我们一走,就把他放在这里。”
“阿锦,不能这样。”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苏云暮却感觉今日的谢锦很不对劲,变得有些不像他。
他的眼神在谢锦背后与从柏药交汇,发现了从柏药眼中的担忧和一丝怀疑。
苏云暮定定心神,药药也发现不对劲了,那么这个谢锦肯定不是真的谢锦。
哪怕他与谢锦的认识时间不是那么长,断不是他如此这般刻薄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的看冷司复一眼,给睡着的他下个结界。
平常的司复一般是没有午睡过的,怎么就今日犯困,睡了过去?
不寻常之处必有妖。
“阿锦。”
谢锦疑惑的看他,“嗯?怎么了?”
苏云暮仔细的注视着他,发现他的异处,以往谢锦说话时,眼尾总是上翘的,像只小狐狸。
而面前这个人虽然也是,但是却少了分雀跃。
“你与药药换个位置,我看他好像有些热。”
“好。”
谢锦不动声色的笑笑,苏云暮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但是很快,他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怎么可能?
两人换好位置后。
谢锦换了一副笑脸,“暮儿,你要不要下去玩?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苏云暮心下冷笑,好地方?怕是丧命的地方。
“你在哪里遇见药药的?”
谢锦眨眨眼,“在玉亭前。”
苏云暮一听就知道他不是谢锦,虽然他是第一次来猎场,到山林中好多日,他从未见过有什么玉亭。
他清冷的眸子注视从柏药,“药药,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玉亭前。”
这下,连冷司复都听出来了不对,玉亭?既是春猎,山林中怎会有玉亭?
他正要说话,苏云暮拉住他的手。
“是吗?一会你可要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
苏云暮眼底映着一抹嘲讽,一个仿品还真像谢锦。
他暗暗拔出腰间的软件,一下子对谢锦刺去,正中心脏。
谢锦惊讶的看着胸口的剑,又看看苏云暮,神色中都是不可置信:“暮儿?你……”
苏云暮无视他的眼神,手里的软剑又刺的深了些,“你不是谢锦,你是谁?”
谢锦笑笑,流了很多血的他脸色苍白,“暮儿,你在说什么?”
“你装成谢锦的样子,是要做什么?我这样说你可能听懂?”
谢锦深深看他一眼,随即呵呵呵的笑开了,“桀桀,没想到你看出来了。”
苏云暮不屑的嗤笑,手中的剑拨出来,往他头上刺去。
这个时候的谢锦反应过来,朝一边躲着。
“暮儿,你疯了不成?”识破了身份后,它还是如此的唤着苏云暮的名字,一股讽刺的意味十足。
“说,真的谢锦呢?”
“桀桀,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就和苏云暮打在了一起。
冷司复与从柏药看的叹为观止,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暮儿吗?真的好厉害。
当初元宵佳节的事听得临仙说了一嘴,他们是养在阁中,但与不是傻子,在那种情况,联想临仙说了一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就是暮儿会武功,那日未见其风姿,今日终于如愿。
羸弱娇软,清清冷冷,金银玉石、珠宝琉瓷、锦衣玉食、锦罗绸缎、丝布鲛衣、养出来的小公子,与人打起来竟是如此,惊若游龙、翩若惊鸿。
一招一式很辣利索,不失大家世门出来的潇洒出尘,衣诀翩飞的样子旷古临风。
发带飘飘的样子似锦缎从天上掉下来,及地的乌发犹如天上江水滔滔悠悠,衿雅高贵到乌丝,似是泼墨画卷从亘古走出来的神只。
苏云暮出手最会直中命害,他立在空中的身姿挺拔、修长玉立,绝世无双的小脸精致若精灵王神,处处偷着寒玉髓的冷意。
左手的玉笛精致,隐约泛着涟漪的微光,右手煲如蝉翼的剑凌厉,不容人小觑,只是看着便心生惧意。
身后越有二十七尺的袍摆花里,云纹重重叠叠,处处都是华贵。
对面的“谢锦”还是一身赤衣,胸口的血刚开始还是红色,现在就变成了绿色,腐蚀的腥臭味恶心惹蚊蝇。
它额头上一个大窟窿,汨汨流出的血像是不要银子似的,宛若江水一样,汨汨不竭。
苏云暮手中的剑指向它,说出话足以使方圆百里冻僵。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谢锦”嗤嗤的笑着,“桀桀,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东西,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就好。”
“大言不惭。”
苏云暮握住剑的手挽了一个漂亮渲染的剑华,出去的剑芒一化为十,十化为百,百化为千……
数不清的剑分不清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对面的“谢锦”绝对他的剑招有些熟悉,一时半会的只顾挡着面前飞到而来的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先是化成的万剑奇奇刺在“谢锦”身上,接踵而至的剑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圈,上可穿云、下可穿地,周围错落有致的围了三尺一圈。
“桀桀,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困住我?太天真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杀阵,起。”
随着苏云暮的话落,“谢锦”周围升起了大阵,脚下的阵法配上八卦阵透着蓝光,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困阵。
苏云暮袖子的符篆随着他出仕的剑招,绕着他打圈,剑超前一指,符篆缠在他的手肘处伴着剑招出去。
嘴里的话清冷,却是天怒之威,“困、杀、绞,天雷烈火,助、劈,符篆,碎。”
“谢锦”听他说这些还是不屑嘲讽的笑,然而他说完,“谢锦”就笑不出来了。
它看向头上的阵法,蓝色的雷滚动,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好的念头,直击天灵骨。
“谢锦”想要冲出去,却被阵法上的天雷劈中,刚刚还是白皙的手顿时变成了绿的的熊掌,上面狰狞的傀儡头深渊血口,尖牙嘴利。
它看着自己烧焦的手,怨恨的看着苏云暮。
苏云暮冷冷的漠视它,双臂伸开,朝左翻了一个身,伴着天雷地火的威压为出去的符剑加了三层威力。
恐怖的威压使之方圆千里都是振动,掠过的树从根处裂痕约有倒地的架势。
“谢锦”见状不好,想要舍弃性命出去,用一丝心头血附在人或尸体的身上,试图东方再起。
可惜,完了。
到了面前的符篆万剑,直接掺杂阵法里酝酿的天雷穿身劈下。
凄厉的叫声引得树上的鸟雀扑翅飞走,天上乌泱泱的一片仿佛天破裂。
苏云暮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面前化为灰烬,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连个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他将剑用内力擦干净,缠回腰间。
真难杀,还要动用阵法。
苏云暮往回走,看到瞪大双眼、惊愕万分的两人。
“回神。”
两人回神痴痴的盯着苏云暮,冷司复抓住苏云暮的衣袖,整个人激动的欢呼,手舞足蹈,“啊啊啊啊,暮儿,你好厉害,没想到你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你教教我。”
苏云暮清冷的看他一眼,实话实说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不合适。”
冷司复听到他的话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他什么样子,他心里是最有数的。
他吸吸鼻子,深深的吸口气,眼泪汪汪的抓住苏云暮,“暮儿,你说的我都知道,那你给我当师父吧?”
苏云暮惊奇的看着他,清冷凛冽的桃花眸漆黑,“你为何这么说?”
冷司复双臂收紧抱住他的胳膊,嗷嗷了两声:“还不是你太厉害了。现在我心中除了你谁也看不上眼了。”
苏云暮有点头疼,“哪有那么夸张?”
“有的有的。”冷司复猛点头,他现在最崇拜的可能就是苏云暮,他的好友,不过他还不忘拉着从柏药:“药药,你说呢?”
从柏药脸色通红的笑笑,对上苏云暮打斗了一场还不变色的小脸,眼神有些躲闪,单单不忘表露自己的崇仰之心。
“暮儿,司复说的对。我对你都是很是崇拜,更何况是司复。”
“你们都这样认为?”
“嗯嗯。”
苏云暮忍俊不禁,“我收下你们的崇拜,只是司复拜我为师的事不成,我比你们还小几月,拜我为师, 成何体统。何况我教不了你们什么。”
冷司复刚才是随口一说,他摆摆手,满不在乎:“没事,暮儿不必担心,我随口一说。暮儿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刚下的你绝尘陌世极了。”
苏云暮无奈,说起了别的,“药药,你怎么会认为这里面有座玉亭?”
从柏药皱眉,“玉亭?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说有?”
冷司复听苏云暮说到此事,点头:“有的,你刚才就在说。”
“我不记得。”
苏云暮见及此,了然。
想必死的那东西对药药用了傀儡术,造成了一定的错觉给他。
“无妨,你不记得不必纠结于此事。”
“嗯。”
“你们不害怕刚才的事?”
“害怕。”冷司复撇嘴,“不过暮儿那么厉害,长的还如此好看,忽然觉得你杀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它流的血是绿色。很奇怪,一看就不是人。
既然不是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要忘记,它可是要杀你,你不能心软,否则丢掉性命的是你。”
从柏药乖巧的点头,现在想起“谢锦”死了的事,后知后觉的有点怕,双眼湿润,“司复说的对,你不能心软。”
那“人”要杀暮儿。
说起来,他们只顾着欣赏暮儿的风姿绝世了,惊艳高贵,哪有什么心思分给害怕。
苏云暮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算不算美色误人?连害怕都能忘记,或者说根本没有。
他淡淡问道:“你们两个都没遇到谢锦?”
“没有。”
两人摇头。
下面,赤衣灼日的小公子抬头,惊讶问道:“暮儿,我一来就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说,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说到就到。阿锦,你来的真巧,快过来。”冷司复高兴的对他喊着。
“来了来了。”谢锦才不怕一个小小的藤蔓做的梯子,对他来说,藤蔓做的梯子是个很稀罕的物件,他高兴的走上来还不记,怎么会害怕。
“你们怎么坐在上面?”
苏云暮眼眸微弯,“偷得半日浮生闲。”
谢锦坐在从柏药身边,看到了不远处的花谷,“哇。”
圆圆的鹿眼惊艳浮现,“真漂亮。不用说是暮儿找的地方。”
冷司复和从柏药对视一眼,没错,是真正的谢锦。
谢锦给他们的感觉一直是个小太阳,活泼热烈,生于将门,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藤蔓梯子害怕?要知道,他也是被家里人说不要舞刀弄棒也要学武功的谢锦啊!
刚才的那个“谢锦”给他们一种阴冷,虽然与谢锦都是赤衣,却是一副不见天日的冷意,耻骨而生。
学都学不像,真是浪费了用谢锦的脸,丢脸。
冷司复不服气的瞪他:“你怎么不说是我找到的?”
谢锦摆手:“别提了,你要是能找到,就不会在树林里兜圈子,害怕的哭出来。”
苏云暮与从柏药闻言惊讶的看着他。司复的胆子一样很大,怎么也不像在林子里兜圈哭出来的人啊!
从柏药柔柔弱弱的看他:“司复,真的?你哭……”
哭字后面的话未说完,冷司复匆匆的打断他:“没有,我没哭。”
谢锦嗤笑,揭他的底:“我大姐说看到了你脸上的泪。”
冷司复一僵,心虚,面上还是理直气壮的反驳:“我没有。你大姐是骗你的。再说,夜色深重,她何时看到我哭?”
谢锦闭嘴,司复说的也是。
亏得他还担心他,谁知道是自己白担心。
“你说的对。”
冷司复哼哼两声,佯装不在意:“你如此有诚意,我勉为其难的原谅你。”
谢锦一听就不干了,当即要与他打在一起。
却没想到吊床晃了晃,谢锦诧异,高兴道:“暮儿,它还会动。”
“吊在半空中,为何不会动?”
谢锦弯眸,想起来是要和了冷司复打一架。
正要越过从柏药抓到冷司复,下面一道忧虑的嗓音响起,“阿锦,你个小崽子去哪了?”
谢锦一听,叉着腰:“你说谁呢?”
谢静在下面骚包的摇着扇子抬头看:“原来你在上面。”
后面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
她只是出来找谢锦,谁能想得到上面好几个小公子。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准确的看到了冷司复。
她挑眉,这不是自己救下的小公子?只是刚才谢锦那小崽子要做什么?好像是要打架。
她无奈的挪开眼神看向谢锦:“小崽子,你又欺负人。”
谢锦瞪眼,“我没有欺负人。司复,你说呢?”
冷司复小声的低笑,“阿锦欺负我。”
他这话一出,苏云暮看看他,又看看下面的谢静,听到他喊谢锦小崽子,如今亲昵的模样,想必是镇南侯的嫡长女,他好像看出了朗有情卿有意的画面。
苏云暮决定,静观其变,说不定真是他想的那样呢?
他再看看两人,想必她们好像还不知道两人的相处有问题。
从柏药看看两人,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谢锦则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冷司复不是性子最为直率吗?怎么会告状?
冷司复一笑,下面的谢静情不自禁的朝他看去。
眉如新月,眼若垂泪的样子令她稍微的不自在,耳根泛红。
她低咳两声,忽然不敢去看有些依赖自己的小公子,她低低道:“冷公子不必生气,回去后我会教训阿锦的。”
她如此之说,谢锦也不知道要该说什么,不过……他觉得耳朵很烫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声音不知如何就突然羞怯了起来。
“没事的,我和阿锦说笑呢。”
谢静诧异的看他一眼,对上他娇切的小脸,仿佛被烫到了收回视线:“那便好。听说你们两个要好,伤了和气不值得。”
“你说的是。”
苏云暮轻笑,得,真让他感觉对了,这两人能结姻缘之好,以后司复说不准就是阿锦的姐君。
这两人,倒是有意思。
从柏药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先是皱眉,后是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看向冷司复,正好对上苏云暮含笑的眸子,他小脸一红。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谢锦蹙眉,怎么感觉不对?他没往别的地方想。
他重重的哼一声。
谢静拱手,“几位小郎君在此,我在这里恐不合适,长淮告退。”
长淮,谢静的字。冷司复心中暗暗记住,随即念了几遍。
长淮,静在水畔,淮之畅畅,真是好字。
待到他及冠,取个和她意思一样的字。
想法一出,他就被自己吓到了,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不知怎么,他感到身上一阵燥热,垂泪的眸子含水娇羞。
谢静话一说出口,便觉不好,有些孟浪了。
她的眼神不自觉往冷司复身上而去,借着武功的强大,耳聪目明的她没有忽略冷司复面上的娇羞含箧。
单纯无害的小脸染了绯色,真好看啊!
她将此面记在心里,走出几步回头看他一眼。
冷司复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见她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更多的是高兴,他害羞的咬着下唇,没有了往日的直率。
苏云暮掩唇,这两人真有趣。
看来不久之后阿锦会多个姐君,他还真想看看阿锦的错愕。
谢静刚走出山谷,碰到了冷司衣。
“长淮这是要去哪?”
冷司衣知道她救了冷司复,便和她以字相交。
“去找阿锦。”
冷司衣见她独自一人,诧异:“你这是没找到?那你可曾见到司复?”
谢静听她提起冷司复,耳根有些发热,不知为何,她面对冷司衣,有些心虚。
“找到了。看到冷公子了?”
“你不去把令弟带回去?只让他一人,你不怕他遇到危险?”
谢静摇着手上的扇子:“好几位公子都在,我在不合适。”
冷司衣一顿,“确实不合适。”
“那你要去?”
“算了,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