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慌乱无措让盛南伊觉得好笑,莞尔,“谢谢你今天护着乐曦。”
“都是我应该做的。”小文机械作答,突然回过神来,“盛董,您不追究我的责任吗?”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我又不是无良老板,也不能要求你分分秒秒全神贯注。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闹这么一遭,真当她是软柿子?
居然敢当众欺负乐曦,指责她?
转危为安的小文瞬间笑眼弯弯。
“现在还怕我吗?”
小文连忙摆手加摇头,“不不不……盛董,说实话,要是不知道乐曦被欺负,见识到您今天的表现,我肯定有一点怕。知晓真相后,只会觉得您太飒!
倘若我小时候被欺负,我妈能做到您这样,我肯定特骄傲,特崇拜!”
喜形于色的表情、格外用力的动作,无一不彰显出她的真诚。
盛南伊凉静的眉眼多了些许意外的欣喜,“你不觉得我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简单粗暴,对乐曦成长不利?”
小文彻底放下戒备,从窝在沙发上的小鸵鸟刹那间变成张牙舞爪的老鹰,动作表情分外夸张,“完全不会!
乐曦以前被规训为听话、隐忍、以和为贵的小孩,她不被允许遇到问题独自出头,更不会以今天这么激烈的方式反击。
但您不同,您从未被世俗规训过,所以才会那么嚣张跋扈,啊不是,随心所欲,这是对乐曦固有思维模式的冲撞。
两种思维模式、两种处事风格激烈碰撞,这不正好产生火花了嘛!不破不立,乐曦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就会有多个选择甚至说有了最佳选择。
有您这样飒爽的妈妈做后盾,她面对世界、面对恶行更有底气,这对她是莫大的鼓励。”
这丫头……看着不怎么靠谱,说话倒挺对味。
盛南伊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眼眸清亮,“你和你老师不太一样。”
小文傻乎乎地“啊”了声,呵呵笑了两声,凑上前,虚握拳头放在嘴边,“老师毕竟是上代人,跟咱们有代沟,您和她聊不下去正常。
盛董,其实我私下特崇拜您,您敢爱敢恨,嚣张霸气,从来不在乎外界眼光……”
“……”
这是在夸她吗?
小文说到兴头上索性站了起来,“其实您甭理外面那些人,她们穿得珠光宝气,看起来高贵得体,其实和我们村头爱嚼舌根的妇女没啥区别。自己人生失意,婚姻不幸,就狭隘地认为您和她们一样,不过是嫉妒。”
“嫉妒?”
“当然嫉妒了,我刚才查了下流星电子的老总,妈呀,那个形象简直无法恭维,脑满肠肥还秃头,眼角的皱纹都耷拉到这儿了。
那贵妇看起来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不嫉妒您有个帅气多金的老公……额,不对,男朋友,额,也不对……床伴,对,床伴!”
搜索枯肠,小文为自己终于找到合适形容而沾沾自喜,抑扬顿挫地重复。
她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盛南伊,“呵呵……”
小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星星眼望着盛南伊,“在我看来,您才活成现代女性的典范,事业上不甘人后,把几乎全部男人踩在脚下。爱情上敢为人先,把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男人捏在手心。
不光我,我们宿舍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特崇拜您,以您为奋斗目标。
我恋爱虽然没谈多少,但案例分析得头头是道,男人啊都是贱骨头,越是求而不得越会卑微乞怜,您啊得一直晾着傅总,千万给他名份。
其实啊,像您这么有钱有颜的女人,就该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后,只享受年轻的肉体,决不能吃爱情的苦头……”
圆滚滚的眼里冒着金光,比今天的太阳更盛。
小文攥着拳头慷慨激昂。
盛南伊悄悄抬手,揩掉额上薄汗。
她一家庭教师,还是研究幼儿心理方面的,这种思想真的合适吗?
祖国的花朵真能交给她摧残吗?
纤白指尖拿起黄澄澄的枇杷,慢条斯理地剥起来,盛南伊默默把走远的话题往回拽,“乐曦如果在正常家庭长大,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乐曦?”小文好歹从方才的亢奋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什么又是正常的家庭呢?”
金黄汁液染在白皙指尖上,盛南伊没抬头,“比如有健康和谐的夫妻关系。”
“为子女而制造出的夫妻和睦的假象吗?”小文一针见血,撇撇嘴,“盛董,我以为您是一个见过世面又活得恣意洒脱的人,没想到您和那些普通家庭妇女也没什么区别。”
盛南伊眸色暗沉,周身冷气缭绕。
小文在对面落座,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如果您要和傅总复合,希望只是遵从本心,而非打着为乐曦着想的旗号。她年纪太小,背不起那么大一口锅。”
盛南伊冷笑,这个人是不是真以为她很好说话?
小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迎难而上,“您给了乐曦被欺负时不顾一切反击的底气,却没给她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没有教会她有的选择时就不要委曲求全的道理。
如果我是乐曦,我更希望我有一个爱护并且珍视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去委屈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您身份摆在那儿,肯定也有很多不得已,可您已经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选择权了。
就拿今天来说,但凡是我打了人,当天就可能断送学业和职业生涯,家人说不定也会跟着我遭罪,可您不一样,您能足够实力摆平一切。
您掌握社会顶级资源,不需要为利益联姻,您应该更自由才是……”
面对比自己小四岁尚未踏入婚姻的女孩,盛南伊有几分怔忡。
小文说得不无道理,某种程度上她十分赞同。
然而——
“那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母亲,我做了太久的盛南伊,却没有做过盛乐曦的母亲。”
她自我中心惯了,确实不在意外界评价。
即便出现带颜色新闻,也不会为此羞愧难堪,只觉得恼火。
和筱莹却是另一极端。
因母亲丰富的感情婚姻经历而生活在有色眼镜下,只能戴着厚厚的面具做人。
她清楚和筱莹为了得体大方地站在人前付出了多少。
她又如何忍心让她的乐曦,已经遭受过诸多苦难的乐曦,变成第二个和筱莹?
她的乐曦,要比没有遭受风波前的盛南伊活得更恣意更洒脱才对。
小文还想说点什么,盛乐曦摆摆手,示意她上去陪乐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