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当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梦乡，李云却拖着疲惫的身躯开上了夜路。这辆22路公交车在傍晚时就开始了它最后一趟的运营。李云独自驾驶，跋涉在地铁尚未覆盖的城乡夹缝，载送着些许穷人和夜班工人在三三两两的站点上落下。
    车内的暖风口哧哧作响，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李云打起精神，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溢出橘黄光芒的路面，遥远的高速公路灯火像是陷入沼泽的鬼火，忽明忽暗。
    “嘿，伙计，上个月工资还没到手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在加油站当夜班的老陈。他把满是机油味的手掌在驾驶座椅上拍了拍，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到手，都几个月了。”李云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小公司的员工，谁也别想从老板那里讨到好处。”
    “哼，老赵那狗东西，我要是他，怎么也得把工钱给老实人发了。”老陈推了推镜框上的鼻梁，露出一个老江湖味道的笑容，“前阵子有个刚干完夜班的厂妹，一怒之下把老赵的车擦了几道，可劲儿划的，老赵差点没疯了。”
    李云笑了笑，权当是听了个笑话打发无聊。他这辆22路跨城村镇，折返一次需要将近3个小时。往返兜兜转转，直到清晨太阳升起，他的这一班才算尽头。每晚的行程都是这副死板模样，即便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估计也很快就会被夜路的单调和寂静冲淡了。
    不过今晚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当公交车驶离闹市区，拐上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时，李云感到一阵寒意油然而生。外头漆黑一片，公路两旁是被雨水浸泡过的土地，远远望去，只有几座小山的黑色剪影在黑暗中耸立。
    突然，车灯照见前方的一个路标，整个身子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那是一座被火焰吞噬过的残破路标，残存的木桩上面残留着几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怎么回事？你今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老陈用力拍了拍李云的肩膀，把他拍得猛然惊醒过来。
    “没事，没事。”李云连忙掩饰住自己的慌张，然而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他依然觉得如芒在背，“可能是太累了，看到什么都像在作祟。”
    随着公交车驶进一片漆黑，李云察觉到了一股违和感。他已经在这条夜路上行走了数年，对周遭的环境了如指掌，可如今却感到有些陌生。总觉得路旁的农田和远山的位置似乎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好像是有什么在暗暗挪移它们的位置一般。
    更令人惊异的是，车厢里竟然有了另一道影子！李云透过后视镜，清楚地看到后排座位上有一个人影正静静地蹲坐在那里，黑乎乎的，仿若一个囫囵的球体。
    难道是自己疲惫过度，出现了幻觉？
    李云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驾车前行。可就在短短几分钟后，他又通过后视镜瞥见那黑影正在缓缓挪动，向着他的驾驶座逼近而来。一股寒气如同藤蔓般攀上了他的后背，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嘿，老陈，你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啊？”李云试探地问道。
    老陈于是将手里的饭盒放下，探出身子向后张望，可很快他便满脸狐疑地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变成疯子了，刚才明明就空无一人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云目眦欲裂，难道真的是出现幻觉了吗？他艰难地把注意力集中回路况上，脚下油门却因为紧张而开始颤抖。
    就在此时，车窗外面出现了一个鬼影！李云只觉得从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一闪而过，顿时吓得他猛打了一个方向盘，整辆公交车都陷入了甩尾。
    “操！李云，你发什么疯啊？”后座传来老陈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