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见状,既是心疼,又是愧疚。
奉哲一向守礼,气愤至此,必是真的大动肝火。
迅速想罢,她连连责打自己双唇,哄孩子般,给儿子道歉。
“母亲口误,母亲胡乱说话,该打该打。”
“你是我的爱子,我怎么可能伤你?奉哲安心,母亲万万舍不得。”
“我知错了,好孩子,原谅母亲,好不好?”
宁奉哲拂落母亲的手。
“我非气你,一时失语。”
“来由,见时便有表明,就是不满母亲,随意欺负宁云溪。”
穆蓉凝凝宠溺,款款柔情。
“你莫说笑。”
“我欺负宁云溪,你怎会生气?”
“莫非做戏太深,忘记自己对她,皆是虚情假意?”
宁奉哲眉宇赫然,还余震怒痕迹。
“孩儿时刻谨记,从未忘怀。”
穆蓉关切而问。
“那你为何气恼?”
宁奉哲加重语调,怨愤交织苦闷。
“母亲肆意散布谰言,对我造成极大困扰。”
“你单说自己不宠宁云溪便罢,为何攀扯上我?”
他阐释诉苦,仿若心境崩毁。
“宁云溪每每听说,大哥哥虚情假意,便是一顿质疑。我整日疲于分辩自身,证实清白,现在已经词穷理尽,都快骗不下去了!”
眼见爱子怒火愈盛,穆蓉一阵遽惶,慌忙伸手抚慰。
“若不加上你,如何孤立宁云溪?有你护着,谁敢欺负她?”
宁奉哲一听,不由得横眉怒目,气涌如山。
“母亲玩得倒是愉悦,我的虚情假意之计,你全然不管不顾吗?”
穆蓉挑着赞美之词,恭维讨好。
“我以为,你能应对。”
“我儿子,深知韬略,颖悟绝伦。”
宁奉哲目露凶狠,唇齿噙怒,出口却是谦辞有礼,隐隐威吓,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母亲高看,请恕孩儿愚钝,没有那般足智多谋。”
“恳请母亲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穆蓉心里阵阵发虚,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你别这么说话,我听得心慌。”
深明他的冲天之怒,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向爱子低头。
“好奉哲,消消气,母亲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是也不是?”
“我这就改。”
宁奉哲勉强给她一个笑容,表示气消。
“多谢母亲体谅。”
儿子稍作示好,穆蓉立即笑若锦绣旖旎。
“不必言谢。”
“你是我的爱子,母亲不疼你,还能疼谁?”
她兴致盎然,顺着话意,再次风趣,试图逗笑儿子。
“难不成,疼爱宁云溪么?我又不傻,惜她做甚?”
听罢这话,宁奉哲心绪,烈火轰雷。
光阴荏苒,流年似水,宁云溪年满五岁。
北堂居,兄妹对坐,结束一日教习。
宁云溪一如平常,微笑致谢。
“多谢兄长谆谆训诲,小妹受教。”
宁奉哲亦与常日无异。
“此皆你自己的领悟,我没教你什么,反而,随着你,学到很多谋略之识。”
“溪儿,你是我见过,最为贤才之人。”
宁云溪眉目,落成一片失意。
“大哥哥日日称赞,可惜,我了不长进,太不争气。”
宁奉哲惘然一怔。
“你勤学好问,精进不休。”
“何出此言?”
宁云溪戚戚自卑,诉知原因。
“府里众人,依旧评述我笨。”
“时日长了,就连府外,也有这般传言。”
宁奉哲顿时立目。
“他们至今还敢当面讽刺于你?”
宁云溪摆摆手,急忙澄清,深怕大哥哥禀报母亲,复屈一条条无辜性命。
“当面自是谦敬。”
“这都是我暗中悄听的。”
她声声倾诉,垂头懊丧。
“大哥哥,我觉得,他们坦言真实,不像刻意讽刺,应是真心而评。”
“驽马十驾,顿学累功,是否并不存在?为何,不管我学得多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愚钝的事实?”
宁奉哲浅声宽慰,表达自己见解。
“以我之见,聪慧与否,要看自身本事,而非一味追求他人的肯定。”
“你很在意外人评述吗?”
宁云溪唇际,抿起几意委屈。
“几人议论,或可不在意,然则,众口铄金。”
“他们说着说着,我……实难自认聪慧。”
宁奉哲一时不能理解。
“难道说,天下芸芸,评你足智多谋,哪怕自身庸碌,你也可以自认聪慧?”
宁云溪整理桌上书本,齐齐摆放书案一侧。
“那倒不是。”
“我之愚见,自身本事、他人高誉,二者缺一不可。”
宁奉哲抱怨一句,不失宠溺。
“年纪不大,贪心不小。”
宁云溪双眸纯净,敏锐不乏几分懵懂单知。
“嗯?这是贪心吗?”
“我用计机敏,大哥哥便作夸奖,你不是说,这是理所应当吗?”
宁奉哲无奈笑笑。
“这个世上,只有我赞赏你,才是理所应当。”
“别人与你非亲非故,各自都有事忙,安得空闲理会你?”
宁云溪越发消志卑微。
“可是你说,智才出众,会让人忍不住赞美。”
“大约我的智才,不至出众,所以,无人忍不住赞美。”
宁奉哲由衷赞许,殷盼妹妹多些自信。
“此言差矣。”
“你之贤能,誉以奇才,名至实归。”
“不为外人所知,是因深在闺阁。”
宁云溪看到一丝希望,眸掠一阵惊喜。
“走出闺阁,就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吗?”
见她饶有兴趣,宁奉哲侃然正色,郑重予答。
“嗯,想要速即成效,则需用计立功,名动天下。”
“然而,出名,有利亦会有弊,我恐你年岁尚幼,难以承受弊端。”
宁云溪拍着心口,目色坚毅。
“我定然竭尽全力面对,权衡利弊。”
宁奉哲眉心一紧,忧心忡忡。
“你若下定决心,立功扬名,我们便就商议计策。”
宁云溪不计后果,一心追逐新奇。
“是,我决定了。”
宁奉哲眸底隐处,思深忧远,顾虑重重。
“弊端危险,我未可知,临机应变,极有可能处置不当。”
宁云溪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小妹全力相助,确保无虞。”
宁奉哲落眸溪儿,体贴备至。
“不必全力相助,休要劳累自己。”
“你只须听话,莫要擅自行事,一切便能无虞。”
“天色已晚,你回去好好考虑一番,我们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