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的天空电闪雷鸣，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辛苦劳作一天的百姓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绚丽的晚霞，又慌忙忙赶着收拾，着急回家。
雨水淋在身上，异常冰冷。
雨如倾盆而下，很快，地面开始积水。
皇宫内，金阶殿外，丞相王砚等十几位二品官员身着官服，冒雨跪地，求见皇帝。
“陛下，皇太子殿下在外近两年，奔波劳累，风餐露宿，监督大江两岸堤坝工程，尽心尽力！”
“殿下品德高尚，克己复礼，为王分忧，为民请命，从无半点私心！”
“刑部是关押犯人之地，殿下之事尚未查明，不能进刑部！不能受辱！”
雨水无情地拍打在王砚的身上，官服早已湿透，冰凉刺骨。
一身狼狈，腰杆依旧笔直，目光却比平日多了份坚毅。
“王相，请回吧，陛下已经歇息。”
董公公撑着伞，尽量为王砚遮挡些雨。
但伞终是不够大，雨却越下越大。
旁边的小内官则勉强能遮一遮董公公头上的雨。
王砚抬眸看了一眼董公公。
不见到陛下，他是不会走的。
然后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用尽所有的力气高声道：
“陛下！殿下忠君爱民，百姓敬仰，他绝不会做贪污受贿之事！”
他仰天高喊：
“臣请陛下接皇太子殿下回东宫！”
跪在他身后的人，声音同响：
“臣等请陛下接皇太子殿下回东宫！”
“臣等请陛下接皇太子殿下回东宫！”
“……”
一遍又一遍，声如洪钟，连大雨也无法阻挡。
一道闪电破云劈下，董公公愣是吓出一个寒颤。
王砚等人纹丝不动。
什么是浩然正气？
鬼神都不怕。
而鬼神见了都怕。
“啪啪啪——”雨落在伞上发出的声响将董公公拉回神。
他右半边身体已淋湿。
小内官忙将伞挪了挪。
“遮什么遮，大臣们都淋着雨呢！”
董公公低声骂了一句，朝后宫方向快步走。
小内官知道董公公此刻左右为难，握紧手中的伞，赶忙跟上。
“公公，这可怎么办？”
连小内官都知道这次是出大事了。
心里莫名地慌张。
“怎么办？找陛下去。”
董公公加快了脚步。
“这么大的雨，把这些老臣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嘴里念着，面露担忧。
“陛下定是要震怒的！”
下一秒又面容紧张。
“赶紧去福安宫！”
小内官不敢多言，紧随其后。
连向来淡定稳重的董公公都又忧又怕的，这真是天大的事！
皇帝躲在福安宫，分明就是不想理会这些大臣。
可这些不是一般的大臣，是朝廷高官啊。
前朝有规矩，皇宫下钥后，没有陛下或皇后懿旨，是不能随意进宫的。
除非朝中二品以上大臣有紧急要事奏报。
这是陛下特准的。
皇帝自登基以来，只有一次。
就是边陲大胜，风王战胜幽国的那次。
还是举国欢庆的捷报。
可这次不一样。
殿外雷雨交加，福安宫内，熏香袅袅，安安静静。
“陛下，臣妾这样按摩力道可合适？”
皇贵妃轻声细语，纤手轻轻地揉着皇帝头上的太阳穴。
皇帝半个身体靠在皇贵妃腿上，闭目养神。
“现在，只有你这里才能让朕暂时舒缓。”
“这香是高奉御新制的，陛下闻着舒服吗？”
“嗯，比之前的是好些。”
眼睛依旧闭着，语态平和，眉间未舒展。
“父王，这雨似乎一时不能停，儿子已封王，留在宫中不合规矩。”
站在一边的文王恭恭敬敬行礼，即便皇帝此刻看不到。
他本该在皇宫下钥前出宫，可皇帝来了，让他留下用晚膳再走。
晚膳后吃了点心又喝了茶，紧接着下起大雨。
耽误到现在。
“你身子弱，就别淋雨了，免得受风寒，你母妃担心。”
皇帝睁开眼睛，“传轿辇。”
在宫中，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坐轿辇，皇贵妃在皇帝的特准下难得用一次。
皇子里，华钦鸣是第一个。
“多谢父王。”华钦鸣喜怒不形于色。
皇贵妃柔声道：
“陛下如此偏爱鸣儿，臣妾心中欢喜。”
皇帝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只要你们母子乖乖地，朕就是你们的靠山，朕会好好待你们的。”
皇贵妃笑着依偎在他怀里，眼眸深处尽是鄙夷。
华钦鸣做足了礼仪功夫，转身的瞬间，带笑的脸变为寒冷冰山。
董公公与华钦鸣擦肩而过。
“陛下……”
“他们走了吗？”
“王相他们还跪在金阶殿外，要……求见陛下。”
董公公小心翼翼地说，眼睛余光时刻盯着皇帝这边。
“他们还说了什么？”语态不见怒色。
“他们……求陛下接太子回东宫。”
董公公却知道，这是皇帝动怒前的预兆。
“朕是天子，他们都是朕的人，他们是在求朕吗？”
果然，下一刻，皇帝坐起身。
皇贵妃有意识地往后挪。
“他们这是在威胁朕！”
甩袖，砸落一堆的碟碗茶杯，地上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
殿内的宫女内官齐齐跪下。
“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着，明日朝会百官上朝，一起审他们的皇太子吧！”
皇帝冷笑一声。
他原本是想压制一下太子的气焰，将他关进刑部一晚磨一磨他的锋芒。
既然威胁他，那太子就在刑部多住几晚，等一切都查清了再出来。
“陛下，王相可是……”
董公公话到一半，一道犀利的目光扫过。
他立即改口：
“奴才遵旨！”
董公公领命离开福安宫。
宫女们很快就将地上收拾好，并重新沏好茶，端上新点心。
“陛下，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您让丞相他们起来吧，他们都是您的股肱之臣，朝廷不能没有他们。”
皇贵妃双眼含光，表现地十分善解人意。
“他们以为这样，朕就会妥协？这个天下是朕的天下，不是他们太子的天下！”
皇帝听后，更是对王砚等人不满。
“陛下别生气，不要伤了龙体。”皇贵妃递上茶水，安抚皇帝。
“臣妾读书不多，不懂朝政。臣妾心有疑惑，太子涉嫌贪污，查清楚便好，陛下仁德明君，自会还太子清白。”
“太子贤能，臣妾自是相信太子的。”
柔媚的眼眸半垂半开地看向皇帝。
“可臣妾也听说过，王孙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进刑部，丞相为何带着朝臣来反对呢？”
皇帝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肩。
“你说的没错。枉他们腹有诗书，却连最基本的君臣之道都不懂。”
“朕是君，朕的话便是天！”
皇贵妃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听话地点头。
廊檐下，华钦鸣看着董公公满头土灰地走出福安宫。
夏儿撑着伞走过来，“王爷，轿辇到了。”
华钦鸣走入伞中。
上轿之后，吩咐道：
“从金阶门走。”
负责领路的内官愣了一下，很快就应道。
“是。”
从福安宫到皇宫正门，走华清门是最快的，况且此刻大雨，更该挑选捷径路线。
可主子说走哪里，便走哪里。
他不需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