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四周被一股凭空出现的浓雾瞬间笼罩住,众人都反应不及,有人甚至连眼都没眨,就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
顿时警惕声四起。
“这是什么?”
“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
“小心。”
“人呢……啊……”
“什么……不要……”
那是一种诡异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人拉入水中,而且那股力量人力不可抗衡,甚至连发出呼救都来不及。
白墨迅疾反应,用力将身子一沉,将头探入水中,想察看水底究竟有什么东西,可当他入水后,竟然什么也看不到,水下是漆黑一片,他忙抬手在眼前的水中划拉了几下,依然,是无边的黑,如浓墨。
他身体一松,浮出水面的同时捧起一捧水靠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手中捧着的水竟真是如墨水一般的黑色。
四周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拽入水中的声响愈发频繁起来,犹如密集的鼓点一般,一声紧似一声。所有人此时就如同置身于热锅中的蚂蚁一样,焦躁难安,内心的恐惧和慌乱瞬间爆发开来。叫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有的人扯着嗓子呼唤着队友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担忧;有的人则因为身旁的同伴突然间消失不见而惊恐地大叫。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在这片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之中。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水底却是漆黑得仿若无尽的夜幕,深不见底,神秘莫测。在这样一明一暗的两个极端环境之下,众人顿感自己如同被残忍地挖去了双眼,又像是被无情地斩断了双手,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命运摆布。
就在这时,白墨竭尽全力地大声喊道:“大家千万不要惊慌失措!彼此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或者衣角,一起朝着囚牢的方向靠拢过去。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有人单独留在水中!”
他的大喊声宛如一道惊雷,在混乱不堪的局面中炸响,所有人在白墨发号施令的瞬间就纷纷靠近囚牢,一层一层的,会水性的夹着不会水性的相互死死抓扶着,如此,他们也算稳稳浮在了水面。
可就在大家以为暂时安全时,又听见了狐凌岢芨的声音:“水下有东西,抓着囚牢也没用。”
“是的,”狐靖墨像是从水中刚刚探出头,带着换气的口吻喊道,“我就在囚牢处,就你说话间,我拽着的一个不会水性的修士生生被拽进了水中,我想把他抓回来,刚下水底,竟是什么也看不见,而那人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消失了。”
此话一出,周围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唯有白墨还保持着冷静,脑子飞速在思索解决的办法,最后他爆呵一声:“那就别动。”
霎时间,所有躁动应声而止,大家不再制造一丁点动静后,之前那种被突然拽进水中的声音当真消失了。
然而,这种平静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他们才刚刚从先前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便敏锐地察觉到身下原本平缓流淌的水流骤然间变得湍急起来,而且还朝着四面八方分流出许多支流。
当他们终于意识到情况开始变得危急之时,那些紧紧抓住彼此的人们竟然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被一股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水流硬生生地冲散开了。
与此同时,白墨在听到周围众人突然间传来的惊惶失措的叫嚷声之际,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似乎有某种神秘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他的脚踝,并以一种极其蛮横无理的强大力量拼命地将他往水中拖拽而去。
由于他在此前并没有牢牢地拽住那座囚牢,因此面对如此巨大的拉力,他根本就无力与之相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不由己地被迅速拖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当中。
可是,就在他被向下拉扯了一段距离之后,那种急速下沉的趋势却出人意料地陡然一顿。紧接着,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之上居然涌现出了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奋力地将他向上提拉着。
一时间,他被两股力量拉扯着,让他上不得也下不得,而他不懂水性,这样拉锯着无疑是要他的命。
果然没多久,他就觉胸腔的氧气即将消耗殆尽,意识也开始变得恍惚,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耳边除了嗡嗡声也什么都听不见。
想着要是自己真的死在此处……
零界会不会就此消亡?
他的前世师父会不会再次复活他?
那个藏头藏尾的龙神之主又会耍什么诡计?
红叶怎么办?
还有, 他的脑中突然闪现了一抹浅影,那只灵蝶带来的银楚宸的浅影,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这里,他怎么办?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热啊!
真的好热!
白墨像是被这股难以忍受的灼热之气惊醒,霍地睁开眼,只觉眼前通红一片,而在极远的上方却是漆黑的一片,而那股热气却是从他身体两侧涌来,他下意识侧头看去,只一眼就将他惊得忙不迭地坐了起来。
刚一坐起身子,之前他感觉身处蒸笼之中那般灼热,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化成了一身冷汗。
只见眼前是一片红岩烈河,赤红的岩浆化为了滚滚洪水奔流不止,而他竟深处在这条红河的中央一块高凸起的黑岩之上。
白墨迅速思索,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在水中的时候他分明未催动魂力,却还是被拉扯到了水底,如此看来,那必然其中有人不信他的话在暗自催动魂元。
也就是说……
可就在这时,一侧一件东西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根本来不及继续琢磨,侧首一看,顿时令他他的脸色自惨白突变的铁青。
原来关着银楚宸的囚牢端端悬在不远的黑岩上,一半已被岩浆熔化,眼看着岩浆即将没过囚牢地步流进去,而银楚宸靠外的那只腿离被岩浆熔化处,只有三指的距离。
白墨大惊之下几乎是从地上弹起的,朝着囚牢飞奔而去。眨眼之间,他已然来到囚牢前,并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入囚牢之内,双手快速抓住银楚宸双臂,使出浑身解数朝外拖拽。然而,就在银楚宸刚刚被拉出半个身子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一侧一条粗壮无比的铁链竟被滚烫的岩浆熔断,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他们当头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墨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挡开这致命一击。尽管他幸运地避开了铁链的断口,但那炽热得如同烙铁一般的断口边缘,还是扫到了他的衣袖。刹那间,衣袖就燃了起来。但白墨根本无暇顾及自身安危,因为就在此刻,滚滚岩浆已经漫过囚牢底部,甚至已经触碰到了银楚宸外侧裤腿处的衣摆,并瞬间燃烧起来。
情况万分危急,容不得半分迟疑,白墨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猛地一拉,终于成功将银楚宸整个人从囚牢中拽了出来。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徒手就去拍打在银楚宸那燃烧着的衣摆上,直至火焰熄灭。
直到这时,白墨才感到一股钻心的灼痛从手臂传来。他眉头紧皱,强忍着剧痛,迅速反手用力一扯,将那半截燃烧着的衣袖生生撕下。随后,看也不看一眼,将其丢进一旁汹涌澎湃的岩流之中。只见那半截火袖在接触到岩浆的瞬间,便化作了一缕缕漆黑的浓烟,消散在空中。
这时,他才垂首去看半截身子还躺在自己怀中的银楚宸,身上依旧溢着淡淡烟毒,而那张脸透着病态的白,却带着一股像是只是睡着了的恬静。
白墨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眉间,那里在他清醒时始终携着凌厉的杀意,此时也已消失。
他伸手颤颤巍巍将银楚宸脸颊那缕银发扒拉到耳后,苦笑一声:“若此处是你我的归宿,也不错。”
对方显然不会回答他,而他也知这也只是一种妄想。
须臾,他抬头环视了下四周,这才不免担忧起其余人的下落,按理说他们也应该落入这道关卡之中。
可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俩,此处再无第三人, 想及此,白墨将银楚宸又朝一侧略微高点的黑色岩石上挪了挪,随后他走到囚牢边,双手张开做了一个调息后,他竟然尝试着催动魂元。
但不敢贸然催动过多魂力出来,在体内魂元刚运作的瞬间就停了下来,可就这一点魂力波动,也让流岩中突然发生了突变。
原本沸腾翻涌的岩浆中,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朝外冒,白墨本就为了试探,自是提高警惕,见河中迅疾冒出一个赤红的东西,不过眨眼的时间,竟然自岩浆中化出了一个由岩浆化成的人身,未见眼鼻口耳,却生四肢五指。他侧首抓起一侧已熔化的只有一个顶的囚牢的一根铁链,就对着河中的人形拦腰一斩。
铁链如刀,自对方腰部迅疾穿过,带起一股岩浆飞溅出,可那“岩人”却并未被斩为两截,只是在铁链穿过身体的瞬间晃荡了几下,再无别的损伤,反而在这点时间里,完全化形成了一具健硕的成年男子的躯体。并朝白墨趟来的同时,一只手先横向朝白墨甩来,像是要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要给白墨来个拦腰一斩。
白墨反应十分敏捷,当即后仰九十度,一个翻滚人已跃到了还未熔完的囚牢顶上,并借力一脚将囚顶朝河中的“岩人”踢去。
这一脚虽然借了力,可他却并未催动魂力,所以自己也被反作力撞出了丈许,好在他早已看清这边尚有一段黑岩可落脚。
只见那巨大而沉重的囚顶如同一颗流星般直直地砸向“岩人”!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囚顶狠狠地撞击在了“岩人”的身上。刹那间,火花四溅,滚烫的岩浆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岩人”被撞击的部位喷涌而出。
仅仅一瞬间,“岩人”的上半身便在这猛烈的撞击之下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炽热的岩浆碎片四处飞溅。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遭受如此重创,“岩人”的下半身居然还顽强地站立在滚滚流淌的岩浆之中。
它依旧保持着先前朝前迈步的姿势,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只是,这样的坚持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岩人”剩余的躯体也逐渐开始融化,先是双脚慢慢地融入到岩浆里,接着小腿、大腿……最终整个下半身都彻底消失在了翻腾的岩浆之中。
白墨额头已渗出了些细汗,暗自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再多催魂力,不然他想不用魂力战胜这些东西,根本可能,而若用魂力,只怕不消片刻,这满河红岩中皆是那东西。
看来此处,还是不可催动魂力。
他不免对这位上神多了几分敬畏,此阵乃零界创世之初所设,历经近万年居然还这般了得,无法想象上神真正修为又是何等强悍。
可敬畏归敬畏,感叹归感叹,如今的他还是十分苦恼要如何自这处出去。
目光再次落到躺在地上的银楚宸身上,他的神武重逢在银楚宸胸膛交出而过,发着淡淡的灵光。
白墨心头一动,有了主意!
忙举目朝奔涌的河流望去,虽然两侧如刀削一般毫无落脚点,可河中却不时会有凸出的黑岩,若将这些黑岩做支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再做一番考量之后,白墨决定一试,不过他并非逆流而上,反而打算顺流而下。
因为按照星尘阵的特性,应该说不光是星尘阵,几乎所有法阵都有阵眼与阵结所成,阵法成时,阴阳已定。
只是这生死之门要看铸阵人的意愿,可以随意跟换位置与启动指令,而启动指令便是阵结,换个说法,只要找到阵结,便也算是找到了生门。
这星云阵本就是他怀中那本镇魄九魂中的一章,他早已过目过, 星尘所设乃绝境逢生,那必也生门藏亡。
只是,这阵结指令却很独特,就拿之前几关来看,阵结在人不在阵,只要闯进者不催动魂力,此阵就不会开启。
可无奈,其中不免还是有不信他白墨者,危急关头还是暗自使用了魂力。
而除了他们两个,其余人都不见踪影,这要他怀疑那些人是否又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但一定在星尘阵之中,只希望他们能逢凶化吉,找到真正的阵结所在。
再不耽搁,白墨快步走到银楚宸身边,右手朝地上的人伸出,魂元一动,束缚在银楚宸胸膛那条白色的泣神一动,接着如一条滑蛇招回到了白墨手中。
白墨看的清楚,银楚宸眉间微不可察动了下,心知失去泣神的束缚,银楚宸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可当下已经没别的办法,白墨只希望破魔能多坚持一会儿,在不耽搁,他附身快速抓起银楚宸,一个拦腰就将人稳稳固定在自己身侧,虽然他比银楚宸要矮上一个头,但看上去也毫不吃力。
因为他已经催动的魂元。
魂元催动的瞬间,满床流淌的岩浆中突然不断涌动,并冒出多许多圆形的红岩,他将手中泣神朝着岩流的正前上方一掷,眨眼泣神就抓住了一处坚固的东西。
这时,河中那些冒出的圆形岩浆已经露出了人头的形状来,再不迟疑,白墨抓着泣神的手一紧,带着银楚宸就飞了出去。
当他在刚刚看准的那块黑岩上落下后,泣神已回到了手中,脚下这快黑岩可容四五人,这更叫他好施展,他拦着银楚宸的手未松,一手对着周围如春笋突生般,已经长成人形至小腿的“岩人”,将泣神化成了一根碗口粗细且透明的荧光棒,直接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横扫,这一招也催动了些许魂力,所以威力很大,刚刚长成气候的“岩人”瞬间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可这次竟然与之前那个“岩人”不同,眨眼间,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岩人”竟然自断口处不断涌出岩浆,喘息间又恢复成了人形。
白墨心知不可再此处逗留,忙又将泣神朝着前方的顶部掷去:“泣神,快。”
泣神与他骨血相融,自是通灵性,知道主人着急,在白墨迅疾腾空而起时,泣神已稳稳抓住了上顶。
故而,他险险躲过了已朝他攻来的七八名“岩人”,那些岩人抓了一个空,直接爬上白墨站着的那块黑岩上,黑岩瞬间被碎成了八块。
可原本还有点迟钝的“岩人”,似乎受白墨刚刚催出的魂力的影响,变得迅速起来,转身就朝着白墨方向涌去,速度之快,犹如在平地奔跑。
而之前那些凸起的黑岩全部被“岩人”占据,白墨垂首看去,脚下那些岩人竟然垒叠成了一个岩山,并且还有许多“岩人”在顺着往上爬,像是势必要将空中的人拽入红岩之中。
看眼就要抓到他脚踝,不得已,他只得将手中泣神再收短了一截。
可这也不是办法,短暂考量下,白墨一咬牙,眼中露出凶光,索性魂元一动,他自空中带着银楚宸一个倒转,手中泣神对着下方的不断爬上来的那堆“岩人”就是一通绞杀。
飞溅的岩浆将他唯一的衣袖烧成了碎片,在空中燃烧成了粉末,岩山瞬时被消去了大半,可四周却又朝着白墨突然耸起四五堆“岩人”堆砌而成的岩山,并且均朝着他这边倾倒而来。
这时的白墨完全无法再压制魂元,迅疾收手,泣神再次化成一道灵光白绫,去劈开前方一座阻他去路的岩山,人也跟着掠了过去。
可是这样,下方的“岩人”已如潮水般暴涨,白墨心知真正的凶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