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点头,将手中的银铃交于白墨,南擎空的声音就自银铃中传出:“银楚宸回了逐月宫,速速前来。”
白墨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将手中银铃收起,起身就走。
“喂!你等等我啊!”
白墨刚出荒山,就看到了南擎空。
南擎空问:“你......收到我的传音了?”
白墨却反问:“他......真的回了逐月宫?”
“他是回去了……”
这时,毛豆刚巧从荒山中追出来,南擎空看去,顿时记起此人来,就对方那独一无二的身材,只怕想不记得都难,不过他诧异的是,这家伙怎么会跟着白墨。
“他怎么会跟着你……”南擎空满脸狐疑地问道,一双眼睛打量着毛豆。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没有察觉到白墨已经转身朝着逐月宫的方向去。等他反应过来时,连忙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他马上就要和狐凌白枫成婚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白墨耳边轰然炸响。他原本坚定而沉稳的步伐骤然停住,那突如其来的震惊,如同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瞬间将他劈得魂识全无。
南擎空看到白墨这般模样,心中不禁一紧,急忙走上前去安慰道:“我知道你听了很伤心,不过他们好几百年前就订婚了,这个你也知道的,你就……想开点吧!”
白墨还是没有反应,南擎空更加担心,使出了他从未对谁有过的耐心,继续安慰道: “逐月宫与揽星宫世代交好,定下的规矩是绝对不会改的,不管银楚宸对你怎样……用情,他娶狐凌白枫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估计就连他也不能反悔。”
殊不知南擎空的苦口婆心,白墨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于白墨来说,他弄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吃惊,难以置信,还是难以接受,还是……心痛?
他不知道,太过复杂,心脏像是分裂成了无数瓣,每一瓣都好像堵得慌,极为不舒服!
是花子慕吗?
他的前世?
他此刻心里不舒服是来自另一个人吗?
偏偏南擎空以为白墨这是伤心过度,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看白墨的模样估计就这心情。
“你真的这么伤心吗?”
南擎空实在是词穷,最后担忧问道。
白墨抬起那羽翼般的眼帘,眼中冷寒一片:“陪我去逐月宫。”
“去......作甚?”南擎空粗眉一扬,不安道。
“参加婚宴。”
“你不会是想大闹婚宴吧!”南擎空忙拦住白墨。
“你想什么呢?”
白墨觉得南擎空很好笑,他干嘛要去阻止人家好事。
“我去自然是为了寻出大宝小宝的下落。”
南擎空微微呼出一口气,一扫额头的冷汗:“对对对.....正事要紧。”
逐月宫宫主大婚,几乎可以说是普天同庆,到处都张灯结彩,一番喜气之色。之前处处可见的凄苦与悲伤早已寻不到半点,似乎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幸那般。
这就是生灵,所有生灵都具备的自愈功能,银楚宸治愈了自己的悲伤,负重前行的路上,依旧可以有值得他们高兴的事情。
越靠近逐月宫,白墨的脸就越阴沉,如寒冬腊月里的寒梅,霜雪附着,娇媚却冷寒至极。
曾经直管凡界的五旗门已经名存实亡,天阁派出了许多大者镇守在各大五旗门中。利用他们强悍的魂力筑起一方结界,暂时阻隔住灵云煞气。
所以白墨一路上都会感应到灵力场的波动,心中更是隐隐不安,在这样的情况下,银楚宸怎会提出与狐凌白枫成婚呢?
逐月宫四季皆被积雪覆盖,宛如银装素裹的仙子,而金鼎则如一座巍峨的巨人,屹立在终年冰峰之巅。
然而,此时此刻,在那雪白的西南之巅上,竟映照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红河,恰似一条舞动的红绸带,自钵盂山巅一路蔓延至山脚,而后顺势而去。
俯瞰而下,它宛如坐落在山间的大雪人肚腩上的那条红巾,鲜艳夺目,宛如燃烧的火焰。
那艳红的娇弱粉红,终于在寒雪之上绽放,新奇而又令人心生恐惧。奇的是这万年难遇的奇妙遇合,恐惧的是担心这脆弱且受不得冷冻的花朵,会如昙花一现般,在不久之后迅速衰败。
狐凌白枫一生夙愿便是嫁狐孤忘、银楚宸为妻,终于要她如愿以偿了,心情好,什么事都好说,她便主动向自己大哥提出要二哥相送她去逐月宫。
狐菱岢及本有些犹豫,他这个兄弟,虽被他暗中接回了揽星宫,可当年父亲出殡之时,曾一道传音告知天下,红叶永远不得回揽星宫。
可当日在雷骷那种情形,他实在不忍,才违背父亲遗愿接回了揽星宫。
但他认为要红叶自揽星宫送亲去逐月宫,他还是觉得不妥,但最后还是耐不住狐凌白枫的苦苦哀求。
她之前记恨他是因为他先不要她的,曾当着天下咒骂他,如今他回来了,她心里自然是欢喜,自己结婚又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她想有二哥相送,正是想要以此宣示于天下,她狐凌白枫已经接纳了这位二哥。
红叶一袭黑纱红衣,无甚表情的站立在揽星宫宫门前,俯视着脚下那九丈宽的红毯,心中不知所思,眉间微微起的幅度却展露了他的一角心事。
明日便是吉日,一切都准备就绪,红叶自宫门折回,直接去了狐凌白枫住的北苑,甫一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甜美的笑声:“必须给我挑出最美的一套来,我要忘哥哥看到我第一眼就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小主,你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喜服就算是仙女织的也不过如此。不论你是穿哪一件,都是最美的新娘子,不光是银楚宸宫主,天下男子谁都将目光移不开。”
只听狐凌白枫娇羞道:“哼,我才不要什么天下男子,我只要我的忘哥哥。”
红叶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房门。
“进来。”
红叶缓步走了进去,看着眼前一脸喜气,幸福的妹妹,的确美艳的很,他眼中虽无波澜,心中却有些微痛,开合了几下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如何开口。
“你此时找我作何?”白枫脸上依旧挂着极美的笑,看着第一次来她房间的人,心里还有点小惊讶。
一侧的乔姑很会看脸色,放下手中的好几套喜服,退出了房门。
半晌,红叶才开口道:“你......很喜欢他。”
“你第一天才知道?”狐凌白枫收了脸上的所有笑意,转而腾起了一层微怒,她喜欢银楚宸人尽皆知,而自己这位二哥,却在她大婚在即时,问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红叶是太知道,太清楚,才为自己这位妹妹感到担忧,不过,他深知自己这位妹妹的性格,最后不中听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你是否都准备好了。”
狐凌白枫眼眸一转,怏怏道:“这不,还在为喜服发愁。”
红叶垂眸扫过屏风上,床上,桌上的喜服,每一件都做工讲究,珍贵无比。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套,金凤腾飞,金丝缀边,镶嵌五色吉珠,微微一动便簌簌有声。尾裙边是一层并蒂莲,开的娇艳欲滴,莲叶在裙尾长摆处,上身后定是拖曳及地三丈许。
“就这件吧!”
“这件?”狐凌白枫狐疑地瞧上他手中的喜服,“这件最美?”
红叶眼眸深幽不见其意,道:“最美。”
次日,大婚。
狐凌白枫果真穿着红叶所选的那件金凤蒂莲,成为了零界最美的新娘,她在乔姑的搀扶下进到大殿,缓缓跪下,对着大殿之上的大哥恭敬行礼道:“大哥,小妹就此拜别大哥,感谢大哥对我的宠爱,希望大哥日后无需太过操劳。”
三叩首后,她才将近日所有的喜色退去,眼中有泪,想到要离开自己的亲人,心中难免不舍。
女儿嫁人悲喜参半,终于名花有主,悬心落地,她又自心底高兴。
狐菱岢及脸上已然动容,叮嘱道:“枫儿,日后便为人妇,事事都不可任性妄为,对夫君更要体贴周到,不可在随意使你的小性子了。”
“枫儿记下了。”狐凌白枫满眼热泪地应答道。
狐菱岢及乃揽星宫宫主,按照习俗他只能送到宫门口,便由红叶相陪一路浩浩荡荡的朝逐月宫而去。
此时亲客早已上了逐月宫,寒冷透心的逐月宫一时如冰雪融化开的冰湖,冒起了滚热的浓雾。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所有人都站在宫门口迎接着空中缓缓行来的大红花轿。
唯有两人没有出面,那便是戒日的主角银楚宸,以及他的丫鬟猫尔。
猫尔轻脚走进了银楚宸的寝居,望着银楚宸背对着门口,一身白衣的端坐在寝居中,那一头银发随意垂落,如银河瀑布倾泻而下,上面从不曾变换的几根小辫不知何时被他解了,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猫尔轻语道:“宫主,花轿马上就要到了,我还是伺候你更衣吧!”
猫尔看不到银楚宸的脸,所以没有察觉到异常,不知此时的银楚宸双眸漆黑一片,并丝丝拉拉朝外溢着缕缕黑气,而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也布满这盘根交错的黑线,看上去已不似活人。
他没有回头,沉声道:“不必,你先退下。”
猫尔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白墨,毛豆与南擎空也上了逐月宫,就站立在人群之中,不过此时的白墨脸上却戴着一张狐狸面具,是他在山下镇上用南擎空的银子买的。
他不想带上帷帽,觉得那样太扎眼,后来又发觉毛豆也很扎眼,便将毛豆化成一块石头装在了袖子里。
南擎空突然在白墨耳边小声说道:“等我日后大婚,我也要办的如此隆重,让整个零界的人都来祝贺我。”
白墨眼神在人群中游走,不咸不淡地回道:“忆苦尊者因你魔域而陨灭,你可清楚后果?”
南擎空脸色一时也沉了些,道:“尊者本就是强者,谁知会突然消殒。”
白墨却道:“事实是,若你动坏心思,尊者的确不会就此消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