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达成后,白墨才姗姗走进他自己画的阵中,可还未运气,就见到对方三剑齐发,他当即一个横扫在空中平平划过一圈,出口骂道:“你们还真卑鄙,我这都说还没开始,你们就出招,要不要脸了?”
一边骂一边躲闪,虽说来得猝不及防,倒也应对自如,想来这阵还真厉害,对方的魂力真的减弱了许多,速度也慢了许多,先前是接应不及,此刻倒能看到没招没式的走向。
好几个躲闪后,他才终于站定身子,魂元一动,该自己露一手的时候了。
双手齐出,专挑那如魅攻去,俗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对方之中有个女的,那他现在也顾不上自己一贯不打女人的原则了。
算盘本来就是这样算的,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实如魅是三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个,一出手虽说伤了对方,却没能擒住对手。
三人本就配合无间,看懂白墨的用意,一时剑影乱舞,逼迫之势更强悍,就在白墨为自己捏一把冷汗时,又逢突发状况,眼角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暗道不好。
“春莛!”
“慕儿,小心啊!”春莛惊叫着跑来,见白墨被三人围攻,“你们是谁?来我们半月村要干什么?”
“没看出来吗?都不是好人……”
白墨心中对答着,却没有时间去看她,只怕多一个眼神,他就会被这三人给对穿了去。
春莛神色很是惊恐,看着地面腾起的奇怪光柱之内火光电闪,几个人在其中像是群魔乱舞,想不明白莫儿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厉害。
这时,一边的小宝慢慢撑起身子,身上的黑气已变成团团黑印,那些夹在黑气中的冰刃化成了水,他爬到大宝身边摇晃了好几下大宝,也不见大宝醒来。
小宝不知道那些冰刃伤是小,而大宝受的内伤才是大,一时半会儿只怕是醒不来的。
春莛见小宝怀中的大宝样貌,顿时吓得尖叫起来,这一声尖叫当真是了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不多时就见村口来了一群人。
白墨一边与三人交手,一边扫了众人一眼,生怕在人群中看到奶奶的身影,那种感觉说不出来,或许在鬼域叫了十天的奶奶,当真在自己心中有些分量,就平时老被奶奶揍,也觉得奶奶可怕。
前面就说了,他是怕什么来什么,人群中忽地让出一条道来,一位花甲老人,神色肃穆地走到符阵边。
白墨心子一提,侧首看了奶奶一眼,紧张道:“奶奶,我打完他们,再给你解释啊!你就在那边别过来……”
老夫人却置若罔闻,黑着脸瞪了他一眼,抄起手中的拐杖就朝三煞砸去。
这一下倒是出乎白墨的意料。
他只知道奶奶性子火爆,可从不知道奶奶这等不会看向,这三人和自己打得热火朝天,任谁也看出来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怎么她还敢仗着手中的木棍,有恃无恐地参战进来?
风萧子顿时一刀就朝奶奶挥去,情急之下白墨只能徒手去挡风萧子的剑,端端劈在他手臂上,好在他早已催动魂元于手臂之中,碰撞之下一股魂力自相撞处激荡开来,不料将身侧奶奶给震飞了出去。
电光石火间,白墨反手将风萧子手中的利剑一带而起,一股魂力朝着奶奶背后就是一扫,并对一侧村民大喊道:“接住奶奶……”
村里原本看傻眼的几个大汉急忙张开双手,好在七七八八的手最终接住了老人家。
“带奶奶快离开这里……”
见众人围着奶奶回到村里,白墨悬着的心稍微一松。
眼前,如魅与风萧子已经逼近,白墨身子还悬浮在空中,手中带着潭中影手中的利剑,将整个人也带了起来,身后两人顺着潭中影两侧袭来……
白墨大惊,将手中利剑一提,带过头顶对着三人便是一扫,说来奥妙,他也不知怎么使出这招横扫千军,只觉身轻如燕,在空中突然行动自如,一招打出,人已落定在侧,而那三人皆是一脸惊愕,瞪大双眼,面容狰狞,却再无半点动静。
白墨被这一招直接弄懵圈,还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就见三煞喉结处,均出现了一道丝丝的红丝,瞬间又爆裂成一道决堤的红河,血光四溅,三人顿时跪在地上没了气息。
白墨惊恐之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有一截断刃,断刃不沾半点血渍,冷气森森却炙手可烫。
“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虽说这几个人给他的感觉,像蟑螂那样让人厌恶,但真的在一招之下取了三人性命,这种冲击还是不小。
一时间心情难以平复,可这种情绪还容不得他持续下去,便被更为恐惧的事代替了,身后村落之中,突然有谁哀嚎起来,那声音凄惨无比。
他快步跑回村中,就见到许多人惊恐万状地四下逃窜,哭喊,惨叫震天,欲要抓一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
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都变成了虚影,他根本就抓不住,但每一个脸上的惊悚却又是那般清晰,他们像是在被什么追杀,四散逃窜着,刚巧一人走到他身边就霍地倒地,身后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可见。
而他,除了这些半月村的人外,什么都看不到。
一时想起奶奶春莛她们,急忙跑回家中,果然见奶奶与春莛在一起,奶奶端坐在屋内,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很是威仪,春莛站在身侧,神色却一番之前的柔和,冷厉地看着一处,带着不尽的恨意。
奶奶盯着前方空空处,像是有什么人站在那里,只不过白墨看不见,半晌便听见奶奶开口道:“你们这些人枉为正道人士,居然这等残暴,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我儿的下落,做梦……”
过了一会儿,又见奶奶冷哼一声道:“我儿子那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们皆是他同门,却嗜杀成性,心狠手辣屠我村子,还想要回东西,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墨稍微朝奶奶走近了些,而就在这时,奶奶满眼布满血丝,叱道:“畜生……你们这些遭天煞的畜生,要是胆敢动她半根头发,我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只见奶奶十分激动,站起来就朝着前方挥去拐杖,可还没挥出去,身子一凛,就这般直直倒了下去。
春莛与白墨同时向前奔去,欲要接住奶奶,可奶奶的身子却从白墨手中穿过,倒在了春莛怀中。
春莛含恨带泪,咒骂道:“你们这群魔鬼不得好死……”
又顿了片刻,似乎对方说了什么后,春莛又继续骂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说着狠狠地朝前方吐了一口唾沫,满眼愤怒,只等对方动手。
果然,就在白墨惊恐万分时,春莛身子一震,双手死死抱着奶奶倒在了地下。
白墨跪爬上前,却是晚一步,倒地的春莛和奶奶已化为一缕青烟,他不断地大喊,对着空气就是一顿乱挥,却什么也打不到。
他好恨,他要杀人,这一刻,他便是奶奶的孙女,那种痛失亲人的痛,令他恨不得冲进那虚无缥缈的空间里,将那些恶魔通通杀光。
可他满腔恨意,却无处宣泄,最终只得颓然跪倒在地,哀嚎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序临来了,蹲在他身侧,温声说道:“不是叫你先离开吗?偏偏要目睹这一幕……”
白墨悲痛地侧过头,对上那张很是好看的脸,见他眉宇之间略有郁结之气,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他们死之前的场景?”
见序临微微点了下头。
白墨再难自已,脑中全是在半月村生活的画面,那一张张质朴无华,饱经风霜却真诚无比的笑容,那些似乎亲人间的相处,十日不长,却像是生活了十年、百年之久。
如今全部痛苦地死在他眼前,那是一种绝望,也是一种酷刑。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过去了,”序临轻轻拍了拍他背,安慰道,“如今他们都已经知晓被何人所杀,也可以安心去轮回,是……好事!”
白墨痛极,身体一软,倒在了序临怀中,这一刻终是放下了男人尊严,嚎啕痛哭。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助、还有所有的悲愤,在这一刻,在这个令他……说不出来为何就觉得安心的人怀中,肆意宣泄。
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催动自己魂元,努力变强,除了解开身上的血咒,他还希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他不想有人再死在他眼前……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白墨走出屋子,外面已经变成了废墟,先前那郁郁葱葱的屋舍荡然无存,鬼域消失了,看来整个村子的亡魂都安息了。
白墨不问,序临便将自己闯二煞之地,查找半月村的死因的事揭过,走至村口见地上躺着的几人,白墨急忙上前将大宝小宝唤醒。
序临盯着那三具尸体,愣了下神,突然又被一旁大叫疼的大宝吸引了过去,见大宝浑身上下都是黑迹斑斑:“是疫毒”
白墨将这里发生的事简单的对序临说了,原来那些人不是会操控疫毒,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何处提取,变成了杀人武器。
序临肃穆道:“我想他们应该去过繁宝林,这疫毒只有那血池洞中才有。”
白墨也不好坦诚相告身边这两位体内就有疫毒之气。
不是不信任,只是觉得不说为好,四人随即带着那痴傻妇人出了林子。
白墨见那妇人痴痴呆呆,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就问序临:“这位大姐打击太大,这般模样要怎么安置她?”
序临摇了摇头并未作答,大宝已经缓过来,虽说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但是已经不口口声声叫疼了。
他像只蹩腿鸭走到那妇人面前,很是怜悯地看着那张已经不能用人脸来形容的脸,对白墨哀求道:“老大,要不我们就带着她吧!大不了以后我少吃一口。”
小宝却顾虑道:“这又不是别的,是个人,我们跟着老大,总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怎么能再带着这么个神志不清的人呢?”
白墨看了一眼小宝,有些无语。
不过奇奇怪怪……的确也是。
“跟着我们肯定是不行的。”白墨说。
序临斟酌半晌,说道:“不知道这样做可不可?”
三人同时看向序临时,他却又摇头否决道:“不好。”
白墨着急厉声道:“快说。”
序临思忖道:“这人有三魂七魄,七魄之中又可分为七种情愫,她这是悲伤过度,如果抽取她的一魄,那她的确可以恢复如常,而且那段令她悲痛欲绝的事,也随之忘得干干净净,不过……”
序临顿了下,接着说道:“她因此便是残魄之人,死后会遁入二煞或者三煞之地游荡,直到寻到那缕缺失的魂魄才能遁入轮回,所以这也只能算是剜肉医疮的下下策。”
大宝:“那也行啊,只要还能轮回,又不是要人命,那谁会抽魄呢?”
白墨却迟疑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也没问她愿不愿意,要是她不愿意岂不是害了人家。”
“可是总比她这样痴傻的强吧!她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看看,她连痛都不知道。”
小宝说着在那妇人肩上戳了一下,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死死地拽着手中的尸骸。
白墨:“有没有只抽取记忆,不用抽取魂魄的方法。”
序临神色一动,眸光之中闪过微妙的波动,须臾,他将视线从白墨的脸上移开,盯着那妇人,回答道:“可以,不过……并不是能永远忘记,受到刺激还是会记起来,而且这位大姐用不了……她已经痴傻,目前并不是那段记忆在折磨她,而是身陷那种痛苦的情绪之中,永远活在痛苦之中,除了痛没有别的意识,你们看她眼神涣散,不能聚光,实则已深陷地狱。”
大宝是真的心疼这痛失爱子的妇人,急切道:“既然她生不如死,已经活在地狱之中,那还怕什么残魂?在三煞等个几百年才能轮回,能减轻这份痛苦也是值得的。”
白墨神情突然有些落寞,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他轻轻拍了下大宝宽厚的肩,示意他不要着急,又看向序临,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 :“你有没有听过绝情咒?”
序临眉头一沉,虽然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可白墨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他心知对方一定知晓,可这便也让她对序临的身份多了几分猜忌,见对方不答,他却更加好奇:“听说绝情咒也可以让人断情绝爱,岂不更适合这位大姐。”
序临牙床微紧,似乎在强忍着某种情愫,开口时,语气却并无之前的轻松:“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
序临迟疑了,看着白墨,像是在审视他的动机,最后他说:“绝情咒有一个特性。”
“什么特性?”白墨紧追不舍。
“绝情咒并非一般咒术,而是怨念与血脉相容的诅咒,这种诅咒会追随血脉相移,说明白点,若你的祖辈中有人为情所困而为自己中下绝情咒,那么他的子孙血脉中也有此咒,但……不一定都会发作。”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墨心情跌落到了谷底,银楚宸的绝情咒居然是祖辈种下的。
“那怎么才会发作?”
“中绝情咒的人,必是被深爱之人所伤,才会诱发绝情咒。”
“深爱之人所伤……”白墨重复道,心中早已五味杂陈,原来那个人曾有深爱之人,他突然有些嫉妒那个女人,又……痛恨那个女人。
白墨没有去看序临的神情,可他总觉得序临在关于绝情咒这个问题上,带着难以名状的情愫,而他也得到他想到的答案,无需再问,沉默半晌后,白墨才强行回神过来,复才将目光移到序临脸上:“你能抽魄吗?”
最终序临还是给那妇人抽取了一魄,那妇人果然清醒了过来,对着手中的尸骸定定看了片刻,便起身走至先前埋尸骨的地方,将手中的白骨轻轻的放在坑中做了简单的告别,就将那孩子给埋了。
当白墨将那三煞人的事告知妇人,见妇人眼中毫无波澜,只是深深的弯下身子对着他们鞠了一躬,道谢后便转身回到屋子中。
妇人一进屋子就忙着将屋内的干菜端出屋外,像一切都没发生那般干起活来,见几人仍旧站在院中,语气平常道:“要是几位不嫌弃,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推辞之后,四人便返回了考煌城,白墨又将面纱斗笠戴上,序临要请客,在那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白墨却一脸正色地看着他,半晌,道:“饭,改天吃,你先同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