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闹市,又来到忘川门,上了无往桥,白墨挣脱开序临的手,问道:“你既知这种法子,干嘛还要在那鬼域逗留了十日。”
序临原本肤色白皙,在无往桥上青光映衬之下显得更白,透着几分冷峻仿佛一块冷玉。
“这才想起来而已,原本以为阴使会主动给送回去,没想到等了十天都未有动静,还要多亏你能施展破魔术,我才想到闯九幽这一法子。”
白墨半信半疑,又开口道:“可那礼,又是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站在桥上的灰白狐狸打断了,那狐狸走到白墨跟前,立起两只前腿,恭敬道:“请问?”
白墨满眼都是惊讶之色,一时还不能接受一只狐狸开口说人话。
好在序临接过话问道:“你是何人?”
那只狐狸眉眼之间微微隆起,似有解不开的郁结之气,踟蹰片刻终开口道:“在下谷生,请问你……”
那只狐狸的目光再次回到白墨身上:“可听过一位叫春莛的姑娘?”
一听春莛,白墨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谷生眉头稍微舒展了些,看来他没有认错人,此人果然是半月村的人,很是激动。
谷生与春莛心投意合,原本说好不日便去迎娶她,禀明了双亲征得同意后,他便着急要告诉春莛这天大的好消息。
可谁知从家中返回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询问半月村的位置,谷生见几人一身正气,看上去像是修真之人,并未多想,便对他们说自己正要去半月村,可以给他们带路。
一路下来才知他们是天阁中大名鼎鼎的九灵子,心下还高兴,一想到春莛的二叔就是天阁中的大者,这等缘分是何等的奇妙。
可就在穿过那片林子之时,谷生却听见其中两人说什么一个不留,底朝天也不能放过……这时他才知这些人不是好人,便想要去通知村子里的人。
但没走多远就被几人追赶了上来……
谷生将自己大概遇害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当下再不言语。
序临脸身显露出少有的严肃,说道:“结果你并没有走到村子,却是死在了那片林子里,你来到此处一直等春莛,却等了近千年都没有等到。”
谷生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春莛一直以为他还活着,是在来的路上迷了路。
其实言语之中,多少也能感觉她那些不确定,那些她不愿意猜测的可能,可是不论哪种,万万没想到这种结局。
两人早已成亡魂,却是一个忘生,在无往桥上痴等,一个忘死,在鬼域之地苦守。
白墨实在不忍他继续这般无妄地等下去,决定将真相道出:“春姐姐,和整个半月村的人都已沦为鬼域。”
谷生神色黯然,原本澄澈的眼眸,顿时有了氤氲之气,悲从中来。
序临问:“你有什么话,要我们带给她的?”
谷生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悲痛:“不必,若她知晓我已死,定会寻死追随,到时候变成孤魂野鬼,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得好。”
春莛本是不知死因的亡魂,因为不知死因,所以七煞不收,只能沦为二煞之地,遁入怨鬼道,一直游离在世间,直到杀他们的人,坠入冥府得到审判后,才可再次进入轮回道。
可是偏偏不知什么原因将整个村子变成了鬼域之地,也就成了假生人,不知道自己已是死去的亡魂。
谷生知道杀他的人是九灵子,也知道九灵子是何许人,要是春莛沦为孤魂野鬼,那便是要做几千年的孤魂野鬼,何等凄惨,他又怎么忍心。
“我自有办法……”序临低头对谷生说,“放心,她很快就会来的,你再耐心等等。”
谷生感激地欲要给序临跪下,却被序临阻止,随后他们就此别过。
两人来到无往桥尽头,序临停下脚,回头对白墨一笑,说道:“你先上去,带上他们先走。”
不待白墨回答,他已被序临送入进了鬼道之中,漆黑之后,上方一方天地,转瞬人就站定在了井口边。
“序临……序临……”白墨第一时间是趴在井口朝里面大喊,但除了他的回音,再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唤来了大宝三人。
大宝狂奔过来,一把将白墨揽入怀中,激动万分道:“老大,老大,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们了,怎么就一眨眼不见了?”
看样子他们什么也不记得,白墨知道要是他开口解释,只怕越说越说不清,索性不回答,看向小宝身侧的妇人,目光照样涣散,手中的白骨还在,估计以后也就这般痴痴呆呆。
小宝也从未这般不安过,急忙凑到白墨跟前:“老大,这里很不对劲,我们还是快走吧。”
白墨却在担心序临,朝小宝吩咐道:“你们两个带着这位大姐到外面树林子边等着,不管这里发生何事都不要过来。”
可三人刚走不久,白墨就听见大宝大叫,心知不好,急忙赶了过去,到村口正撞上三煞在围攻大小宝。
这该死的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和那九幽之地一样都是一些阴魂不散的东西,这鬼域都给他们闯了进来,不由咒骂道:“看我不将你们打回九幽之地。”
催动魂元一跃飞出,先是一招将大宝拦在身后,又顺手一推将大宝推了出去,随即将小宝也给送了出去,三人见白墨来势凶猛,一致将手中的利剑朝向白墨。
白墨手中没有武器,单将魂力注入双臂,手臂顿时环绕着一层无形铠甲坚不可摧,三人利剑均不可近身,但他根本就不会什么招数,也只能勉强压制对方攻势。
他被三人左右夹击,虽说自己魂力充沛,还是不懂得怎么使用这股魂力,很多招挥出的力道,都差强人意。
手上的动作总不能随着脑子转,像被牵引的木偶,束手束脚,打得十分辛苦。
他除了得到前世的魂元珠以外,完全不懂得怎么发挥,毫无实战经验,就连花拳绣腿都没来得及学上几招。
打不过对方,不是因为实力悬殊,也不是对方人多欺少,打不过,是自己不懂得怎么打,打来打去除了招架,并无制敌的本事,空有一腔魂力,也就是璞玉未琢不成气候。
如今这般仅凭蛮力与三位身经百战的强者交手,还能周旋这么久已经算是造化了。
三人手持兵刃,出招速捷,但似乎每一招都有那么一点点到即止的意思。
他自然看不出对方未出杀招,已经有点应接不暇,一招不妨露出破绽,三人心领神会同时出击,他顿时身受三剑,情急之下,催动魂元震开再次袭来的三人,匆匆查探了下伤情,还好没伤到要害,不过疼痛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纱瞬间多了三条血痕,皆在左肩上,他摸了一把,手掌一片血渍,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还没想到怎么救梦瑶儿,自己又要去地府报道了。
小宝与大宝见白墨负伤,将那妇人往后移了几步,两人快步跃到白墨身前,挡在白墨的前面,张开双手要与面前三人拼命。
小宝:“老大,我们来帮你。”
三对三,而且大小宝的战斗力不一定在他之下,顿感信心倍增,三煞一手持刀,一手握拳,面目可憎,神色如鬼。
白墨将双手随意的搭在前面大宝小宝的肩上,看着对阵的三人,冷笑一声,对其说道:“我打不过三位,你们也未必能轻易取我命,但有一事我不明白,还请三位相告,为何你们三番几次偷袭我的兄弟?”
“还有,是不是你们杀了她的孩子?”小宝却突然怒喝道。
大宝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位大姐的儿子是不是你们杀的?”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潭中影开口道:“无可奉告,若是你留下他俩,我们且饶你性命,放你离去。”
潭中影的话,白墨听明白了,可要他丢下大小宝自己走,那是绝不可能,而由此看来,那孩子的死的确是个意外,他们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大小宝,嘴角一动,满目尽是冷光:“疫毒,你们是从何而来?”
这次依旧是如魅回答:“从何而来你们无须知晓,不过倒可以叫你们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三煞便从腰间取出一只冰晶色玉壶,与那一身黑衣,极不相称。
白墨两手轻轻拍了两下大宝小宝,低声道:“看你们的了。”
对方的玉壶在腰间斜着,三人均将利剑悬空一抛,在空中一个翻转,倒插进了三人背后回至刀鞘之中,看得白墨都想夸赞一声“厉害。”
三煞动作完全一致,抬手投足犹如一人,单手放在冰壶之上,一时那冰壶由冰清玉洁色变成了浑浊之色,三人另一只手上前不知怎么一挥,那玉壶的口便被打开了。
壶口对外,指向白墨三人,紧接着自那玉壶中发射出一团团黑气,正是疫毒。
白墨的身子完全被前面大小宝挡住,而且大宝小宝有吞食疫毒的能力,更不用担心。
而他已想到了对付三人的办法,正暗自催动魂力,在自己手心画符。
大宝探头就要去“吃”那黑团子,却不料刚到嘴边,就见大宝捂嘴大叫,小宝察觉不对,及时将其余两团徒手挥开,却也是疼得闷哼一声。
这时,小宝手臂上出现了两团黑气,伴着红色的血迹,慢慢侵染成两团黑红花团:“这里面有冰。”
大宝的嘴巴也被打流血,还没来得及哭,三个黑团再次飞了过来,这一下三人神色皆变,朝着同一方向险险地躲了过去。
接着一波一波地来,有的射在了大宝小宝肚子上,背上,手臂上,甚至是……屁股上, 大宝小宝疼得直叫,但两人始终死死挡在白墨前面,硬是没让自己老大受伤。
那三煞人神色皆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似乎很享受这种虐杀别人的感觉。
白墨虽然着急,可左手上的困灵符尚未画好,这时,大宝却身子一卷,双手握住下身,五官痛到扭曲,转过身子对着白墨,白墨见他下身一团黑气,是又同情又愤怒。
手上加快速度,在困灵符的最后一笔画完,便急急一脚轻点地,身子轻跃入空中数丈,那三煞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白墨已在空中一个空翻,头朝地脚朝天,单手对着下方劈出。
只见一道光圈从白墨手掌而出,在空中不断的放大,最终落在地上,端端将三煞困在了其中。
白墨落定在光圈之外,单手一挥,就将大小宝带出了符阵,看三煞顿时行动受阻,才放心下来朝大宝小宝走去。
他担心大小宝伤势,上前查看,大宝已经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可……他是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朝小宝看去,也是被扎得像个黑刺猬,神志不清,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情急之下,白墨伸手抓住大宝下身那团黑气,用力一拔,顿时一股鲜血顺着喷了出来,这感觉……像是拔了什么塞子……
只听大宝惨叫,白墨应激反应,急急又给塞了回去,将那缺口给堵住。
这一来,大宝简直想一头给撞死在地上,双腿死死地夹住,面脸顿时红得泛黑,青筋直冒,对着白墨似乎要说点什么,却只能痛苦呻吟吐了几句便昏了过去。
“大宝?”
三煞在圈中挣扎,大宝小宝已经都晕了过去,那妇人在一边对这一切都看不进眼里,白墨思忖下,还是先解决了那三煞,再来善后。
起身走至阵边,对着三人怒道:“你们还真卑鄙,他们两哪里惹你们了,要下毒手?”
如魅一脸杀意,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向白墨,厉声道:“他们是什么东西,阁下应该比我等清楚。”
他自然清楚,可是对方好像不清楚。
白墨冷笑一声,满眼皆是寒意:“这两个家伙是我的人,谁都别想动。”
其实三煞偷袭大宝小宝完全是听命行事,从来不问理由,尊主专程赐他们这个用疫毒淬炼成的暗器,只为对付白墨身边的这两个怪物。
但至于白墨,尊主也曾交代过,此人可伤却不可杀,所以他们三人才未出杀招。
如魅说:“杀人对我们来说从不要问理由,想杀便要杀,只不过阁下这手段着实诡异,我等生平第一次遇上,不知阁下可否言明此术为何,也好叫咱们死个明白。”
白墨不是小气人,想知道就告诉他们:“此乃困灵符阵,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种,喜欢以多欺少的坏蛋。”
三煞早已多次尝试催动魂元,想要挣脱,可始终犹如深陷泥潭,不起半点作用。
白墨虽见几人真的被自己困住,可也不敢贸然进去,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其实也没一个估量,不知深浅。
突然,如魅身后的风萧子和潭中影一个眼神交汇后,三人同时拔出身后的利剑,如魅朝白墨撇出一抹冷笑。
如魅:“那就试试。”
“咱们要不要点到为止,”白墨被如魅那个眼神看得不寒而栗,未战已输,信信道,“要是我打赢了你们,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兄弟。”
如魅冷声说道:“要是打不过如何?”
“打不过……”白墨略微苦恼,单手摸着下巴,想了想,打不过,爷爷自然是跑了,只要他拖延时间,等到序临那家伙来,到时候他打不过,可那家伙可猴精着呢!指不定输赢在谁家,这般思来,回答道,“他们就交给你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