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美人如此抢手,待要去追时,对方已跑得没了踪影,而那黑衣人见美人一丢,也不恋战,转身就消失了。
这头刚不甘地回来,怎么又遇见个来要那美人的人,这他爷的,简直是遇到鬼了,那美人究竟何许人也?
“阁下何人?受何人所指?既已与我五旗门作对,何不光明正大的报上名讳来。”
只听那张妩媚的狐狸面具下冷笑一声:“区区五旗门…….你若想保你水游一旗,只需交出被你掳走的女子来,如再推三阻四,我便荡平你这浮游洞。”
那面具男子说着双手垂于两侧,双掌已泛起微光,似乎只待卓藏如何回答。
卓藏暗自审时度势了一番,此人并没有将五旗门放在眼里,一般修士可没有这等嚣张气焰的,若真是先前在考煌城与自己交手的那人,那要对付起来就有些棘手。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他的地盘,五旗门身后可是天阁,那他岂能让此人如此嚣张。
于是便起了杀心,狠戾道:“我水游旗,岂是你这狂妄之徒可以挑衅的……”
卓藏双手魂力乍现,当即就朝那面具男探去,眨眼之间,已欺至面具男眼前,两手同时出击,直击对方面门,手速迅捷,欲将那面具撕裂一见真容,却不妨面具男恍若浮影,双手灵光乍起,不见动作却已错开半寸,生生将那快如流星的双手架搁在了左肩上。
只此一招,卓藏心下一凛,眼眸骤缩、暗道不好,却为时已晚!
只觉双手一痛,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卓藏双手已生生折断,整个身子却依旧凌空着。
卓藏这时方知自己失算,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还未等吃痛叫作,那张狐媚面具下就传来一道肃杀声:“交是不交?”
卓藏被一股强悍的魂力禁锢在了空中,身体面向着那面具男,这个姿势使得断掉的手臂更加痛。
痛得卓藏已经满脸惨白,一头大汗,吃痛道:“上修饶命,不是我不交啊,实在是人不在我这里,那女子中途被一个神秘人抢走了。”
卓藏再无先前的嚣张气焰,双手疼痛难忍,满脸扎须之下已是通红一片青筋凸升,连连祈求眼前之人饶其性命:“我说的句句实话,如若骗你,你再回来将我碎尸万段,我也绝无怨言。”
那面具男并未打算将卓藏放下来,只嫌恶道:“堂堂水游旗的旗主,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我看天阁是没人了,找你这么个怂货来当旗主。”
这时只听门内脚步匆匆,一跃而出百名士夫子,见他们旗主被人悬置半空,神色痛苦,双手如枯枝折断,露出两节白骨,领头那人当即怒道:“歹人,快将旗主放下,如若不然我等定将上报通天阁去。”
卓藏吃力道:“尔等夫子住口…….此乃上修,不得无礼……”
看来这家伙别的功夫没有,审时度势,溜须拍马的功夫倒还有几把刷子。
面具男侧首看向那些剑拔弩张的士夫子,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不一会儿,才叫他轻垂两侧的手臂一动,卓藏霍地失力,摔在地上连连叫唤个不停。
“戒日,我便绕你水游旗一次,但如若你所言非实,我定将折回灭了尔等。”
众人只听“等”字一落,那人已如一股紫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才开口的夫子上前将卓藏扶起,又骤然大叫道:“旗主,快些接骨,那歹人在断骨之处加了魂力。”
卓藏骤然瞪大双眼,惊慌道:“快扶我进去。”
五旗门的存在,是用来稳固五行阵的运行,而旗主与门主各持一法杖镇守五行珠,是为保凡界的生灵一席之地。
毕竟上神设立五旗门之初,也只是想他们好好看守那些不能结元的凡人,虽然五旗门直属通天阁,可在那些钵盂之中的修士眼中,仍旧不过一帮凡夫俗子,只能在凡界耀武扬威。
同日,霍雷子刚步入金龙旗,就见一身湖蓝水色长衣的人候在堂中,此人长衣的胸间有一只跃跃欲飞的幽蓝蝴蝶,灵动闪耀,栩栩如生。
一张尖削的长脸,颧骨高高凸起,将那双小眼睛显得更小,此人便是炎火旗旗主之一妙言。
妙言见霍雷子走了过来,急忙上前行礼道:“门主,司旗戒日匆匆前来,有要事相报。”
霍雷子神色温和却不失威严道:“坐。”
说罢,霍雷子已上堂入座,待对方坐下,才问:“有何重要之事,非得你这个旗主特意前来?”
妙言略显苦恼说道:“考煌与昭和在近日无端出现了修为极高之人,昭和一带也有多名妖虱被杀,司旗疑心此事关乎重大,故前来禀报于门主。”
霍雷子听罢,却从容一笑,语气淡定道:“若真是如此,司旗只需将你所有的手下都放出去,四下追拿那可疑之人便可……最好是,动静越大越好。”
妙言对这位心思缜密,而又善于心机的门主的心思,向来靠猜,但大多都是猜错,唯恐自己这次又理解错误,便又多问了句:“倘若动静大了惊扰到了那几位可不好吧?”
“当真惊扰了才好,虽说考煌之事钵盂之边的修者不该插手,但是考煌有修士滋事,那就该另当别论了,”霍雷子高深莫测道,“到时候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真出手追究此事,不正好能将从中碍事之人给揪出来,对咱们岂不是只有好处。”
妙言又沉吟道:“那逐月宫宫主狐千媚近两千年来,可几乎都是充耳不闻天下事。”
霍雷子冷笑一声:“她不问世事,她那孙儿,可是个多管闲事的主儿,想必此时他已经来了考煌。”
“银楚宸大者……”妙言大惊失色,嘴边丧气的话没敢说出口。
银楚宸不属天阁所用,也不受逐月宫制约,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传言他手中有很厉害的神武,凡是被那神武击中,没有他的血便不会自愈,除非及时将受伤部位砍下,如若不然,没有他的血,只会日益溃烂侵蚀,最终变成白骨。
妙言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霍雷子语气却十分不惧:“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妙言会意,又谨慎问了一句:“门主,那咱们要不要将此事上报?”
霍雷子无甚表情,摩挲着双指,淡淡看着妙言,说道:“我们只是看门的狗,何须自乱阵脚,若当真有人犯到门下……再叫也不迟。”
无有闲居内,琴声清韵悠扬,亭中端坐的人,单手抚琴,神色淡漠不露半点风情,却弹奏的是《逍遥诀》。
琴音未灭,那只手却戛然而止,抬眼只见一身白衣,身形高挑的银发男子站立在了亭中。
红叶瞬间敛去了脸上的阴郁之色,开口道:“你来了。”
银楚宸却答非所问道:“她在何处?”
红叶单手抚摸着那副三根琴弦,从容答道:“不知去向。”
银楚宸明白,他们有各自要去寻找的真相,他没有资格再要求对方什么。
他们只能在各自命盘之中,牵扯着心中那根线,坚守着自己要走的道。
银楚宸再不多言,转身离开了无有闲居,良久后,从无有闲居中传来一声断琴之音来。
银楚宸来到东城一处清幽的北冥河边,这条北冥河横穿了整个考煌城。
他在河畔不远处一棵粗壮古松边站定,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白絮银铃,与他腰间的本是一对。
后来因为白墨,交于红叶,可红叶最后将银铃留在了郎婆处的石床上,他深知红叶留下这东西为何意。
所以他一直不出现在红叶面前,正是因为他懂红叶,这种时候,谁也不能令被仇恨折磨的他改变心意。
银楚宸将银铃揣入怀中,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宛若仙骨之士,而那银面下,突然尽是杀伐之色。
风萧瑟而起,空气突然变得凛冽,河畔的另一边悄然站立着三人,目光均狠毒如蛇蝎,全部一身净面黑袍,手持兵刃并肩而立。
三煞!
最左侧的如魅,有个响当当的别称——蛇蝎美人!
正如其名,她有着蛇蝎心肠,却拥有绝色容貌,曾因滥杀无辜被天阁速清者追杀,但此人极为狡猾,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却不想原来成了他人效犬。
中间面目可憎的乃风萧子,同样臭名昭着,与其侧的谭中影皆是天阁弃徒,都身负多条无辜人命,同样上了天阁清剿名单,看来,也已卖灵求存。
银楚宸与这三煞对过招,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恃无恐地出现在考煌城。
银楚宸面对三人而立,衣角微扬,手指婆娑间,只见北冥河中的水骤然高涨,顷刻便涨至几丈之高。
与此同时,破风声起,三道戾气破水直奔银楚宸而来,犹如闪电三道,应着苍劲之雷划破长空,随即穿过那道水壁,顺着三道灵光直击在后。
银楚宸脚尖轻点,身影一闪,直击面门那三道强力,刹那,只听一声巨响,在银楚宸银现身站定,银发飞扬之际,身后的古树便被那三道魂力劈成了木屑,纷纷扬扬却无半点能粘得了银楚宸身。
银楚宸刚刚轻点之地,已如山崩地裂般炸开出一条裂缝来。
眨眼间又是三道灵光袭来,银楚宸抬起一只手,徒手拈花般,将那三道灵光随手一绕,整个人在那三道光线之中,如穿花绕树般来去自如。
那三道魂力始终在银楚宸身畔咫尺游离,却怎么也近不了身,不消多时,他们已离开河畔几十丈之远,银楚宸始终未曾还击,一味躲闪其中,游刃有余。
三煞攻克半天,也未能得手,虽行动依然有条不紊,但心中已略感焦急。
三煞在钵盂之边已与银楚宸对阵过一次,被银楚宸逃脱了,但他们已知晓银楚宸魂元受损,身负重伤,再不是不可对付之人,虽然以他们三人之力,没有击败眼前之人的把握,但是想来完成任务也不是没可能。
三人行动宛若一人,已到达三神合一,更是心意相通,在挥出的魂力之中就知晓同伴是何动势。
可谁曾想银楚宸极是狡猾,竟不动手也不逃命,一味地躲闪,倒叫三人受制于他不得其法。
当下,如魅先持剑在银楚宸头顶之上一扫而过,与左手边的风萧子击出的魂力相缠绕,右手边潭中影那道魂力原本围着银楚宸下段,突然也绕至头顶,三股相交,银楚宸顿时被包裹在一道注满魂力的网中。
这样一来,银楚宸便无处躲闪,三人将魂力不断注入兵器之中,一手相向,齐齐朝中央银楚宸击出。
银楚宸早已看清对方招招皆是困敌之术,却不急着取自己性命,这一来二躲,倒也真明白了用意,待到这三掌齐发,三刃齐下之际。
银楚宸丹田魂元一动,腹中一收,双手如满月充溢般,顺着原地一扫而过,快如鬼魅,轻柔如鸿毛。
只听得咣当几声响,硬生生的将身边咫尺的三人击荡开去,而原本在头顶的阴冷兵器也散落在几丈之外。
三人击出的手臂此时都在瑟瑟发抖,他们心中更是惊愕不已,没承想此人魂元虽然依旧亏损,却比上一次交手时要强悍许多,他们在那一瞬间原本从体内激发而出的魂力被另外强大魂力逼回,硬生生地将他们三人手臂骨骼经络全部震碎。
银楚宸一身白衣不染一尘,萧然而立,而那三人却极为狼狈,勉强站在一旁,各自一手均从虎口之处流出一股股鲜血。
三人大骇,均双目狰狞,是他们小看了此人。
风声依旧,尘埃已落定。
银楚宸双手负在背后,冷冷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如要取我银楚宸的血,让他亲自来取,戒日我暂且留尔等性命归去。”
三人咬牙切齿暗暗叫恨,没想到对方对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虽说心中大有不甘,但也只能按照银楚宸所说的回去复命。
铺天盖地而扫过的寸寸方土,唯有银楚宸护下的这一寸之地得以幸免,脚畔有一株娇艳小黄花,随着那清风摇曳,颤颤而动似是在窃喜自己劫后余生。
银楚宸离开最后追踪到白墨气息的地方,返回无有闲居时,红叶依旧静坐亭中,正等着银楚宸折回,一步也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