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走到近处,狐柒只看了那人走路姿势,便认出对方是谁,激动喊道:“白墨啊!你这是从何处归来?”
正想着事情的白墨,被突兀的一声唤回了神思,抬头见到夜鸾上的狐柒从车上跳下来,有些吃惊,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全到家。”狐柒目光在白墨身上扫了一圈,看她并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霍正首找你所为何事?”
狐柒心思细腻,在得得楼,他能察觉到白墨并不认识霍司羽,所以更加好奇霍司羽找白墨的原因。
白墨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如流星划过天际那般短暂,没有回答狐柒,直接走到鸾车前,掀起幕帘朝里看去,有些感动,这家伙,够义气,都醉成这样了,还知道担心他!
又轻轻放下幕帘,侧过头对狐柒露出一个浅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只是一个晚上没睡,很困……你先将她送回去吧!有时间我再找你们。”
狐柒犹豫了片刻,虽然觉得白墨反常,但最终没再追问,带着千兰离开了无有闲居。
翻墙而入的白墨,并没有察觉到在他翻墙进入不久,一道黑影一闪也进了无有闲居,径直去到了红叶的房间里。
红叶点着长灯在屋中坐了一夜,此时略感困顿,正支额闭目养神,见北明推门而来,困意一时全无,忙询问道:“如何?”
北明并未急着回答,快步走到红叶的对面坐下,隔着长灯看着红叶那张俊秀的脸,在灯光下急切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也不再卖关子,回道:“如你所料,那霍司羽将人带回了霍府。”
红叶将白墨带到考煌城,便是要利用白墨引起五旗门的察觉,五旗门乃天阁爪牙,只要他们知道白墨来到考煌城,那么他要引出的人,都会纷纷前来。
所以,他才故意放白墨去千兰的生辰宴,而又让孤影刻意将霍司羽引到得得楼。
白墨被霍司羽暗中带回霍府之后,直接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霍司羽端坐在屋中,而那只令白墨惧怕的豹子并没有出现。
白墨暗松一口气,这才质问道:“你究竟抓我来做什么?”
霍司羽一直盯着白墨的脸,不知在计算些什么,半晌才悠悠说道:“我想要你替我去给一人,代传几句话。”
白墨眉头一沉,就这么简单?
这家伙做事怎么令人这么费解,传几句话而已,至于搞得跟个绑架良家妇女似的吗?
他要说不帮,指不定又要拿那畜生出来吓唬他。
霍司羽站了起来,朝着白墨一步步靠近,这次白墨并未退却,直勾勾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
近到彼此之间只有一步间距时,霍司羽突然抬手捏住了白墨的下巴,并朝自己眼前一送,一时四目相对。
白墨万万没有想到霍司羽会来这么一招,反应不及,只得任由对方捏住自己的脸,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把戏。
霍司羽端详着眼前的美人,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是爱慕或者欣赏,更像是在把玩一件刚刚入手的玩物。
须臾,又抬起另一只手在白墨脸上一扫而过,冷冷说道:“还差一样东西。”
白墨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双目一痛,还带着凉意,再睁眼时,双眸已变成幽蓝色。
而他并不知道,只觉四周是一片昏暗,哪怕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也无端蒙上了一层黑色。
“你做了什么?”白墨惊恐万分,抬手就要朝自己眼睛上揉去。
“这东西并无大碍,”霍司羽捏着白墨下巴的手微微一用力,阻止了白墨的动作,说道,“待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去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白墨别无他选,按照霍司羽的指示敲响了一间房门,没一会儿,屋内便亮起了灯。
可当他看清看门之人时,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霍司羽要他见的人,居然是他认识的人。
“瑶儿……”
在白墨愣怔之时,对方已开口对他喊出了两个字。
梦小樊!
白墨在心中同时惊叫出这个名字来,眼前之人正是他在麟凤堂认识的那位梦小樊。
此刻,他才明白了霍司羽要他假扮的人是谁,之前在麟凤堂时,有人就说他与梦小樊有几分相似,原来因果却在此处。
白墨凝视着眼前的人,在麟凤堂也只有几次照面,除了对梦小樊身上那块能进入御峰峡中的狩猎牌感兴趣外,并未对本人多做观察,后来梦小樊离开了麟凤堂,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对视了片刻,白墨就慌忙将目光移开了,梦小樊此时目光炽烈,神色隐痛,令他不敢多望。
梦小樊紧张地将人拉进了屋子,他此次前来考煌城就是为了这个妹妹,可不想来了几日,都没见到想见的人。
正心灰意冷,不知是瑶儿不想见他,还是霍司羽并未告知瑶儿他来了考煌城,便打算明日就返回青丘,却不想瑶儿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了。
梦小樊随即把门合上,关切道:“这些年你都在何处?”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不安道,“你为何在这个时间来?是不是他白天不让你来见我?”
白墨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木讷地听着梦小樊的不断询问,脑子里原本记住的话一时都给忘了个精光。
“你这是怎么了?”梦小樊见自己日夜挂念的妹妹见到自己这般反常,更加担忧起来,上前抓住白墨肩膀轻轻推搡了下,似乎是想将还不清醒的人给摇醒来,“你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不……不是,”白墨一开口就发觉嗓子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又才对梦小樊说道,“你……别担心……我没事。”
白墨挤出一个笑来,看着认识的人却要装作另一人,他自来到这里不久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当时在银楚宸面前他撒谎无数,也无半点愧疚。
但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人,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白墨还是开了口。
“……哥,”白墨喊了一声,耳边顿时有些发烫,这个字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一辈子似乎就对文竹念过几次,当下舌头都险些被闪到,“你就答应他,把那东西给他吧!”
“瑶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梦小樊又推搡了下白墨,目光尽显失望,厉声道,“别说为了你,即便是拿上我们整个青丘族人的性命,父亲也绝不会将那东西交于任何人。”
“这东西有这么重要,连全族人的性命都比不了?”这句话纯粹是白墨个人好奇才问的,与霍司羽要他代传的话无关,他是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会比人的性命重要,而且还是那么多人的性命。
“是,很重要,”梦小樊松开了他,郑重地说道,“即便我们青丘不复存在,那东西也只能随着我们一同消失掉。”
“可是……他说你不将那东西给他,他也不会让我回去。”这句是照霍司羽的话来传的,“哥,你就忍心看着妹妹与家人再无相见之日了吗?”
只听梦小樊哀叹一声,眉头高高隆起,痛心疾首道:“还不是你咎由自取,如今你叫我又能如何,那姓霍的狼子野心,觊觎咱们青丘的东西亦非一两日,可……”
梦小樊的目光回到了白墨脸上,一脸的无可奈何,再也说不下去。
白墨想问他妹妹是怎么个咎由自取弄到这步田地,又想问问,难道此处就没王法了,这样强抢强卖也没人管……
可又想起霍司羽不许他露出马脚,才忍着好奇,接着传话道:“哥,那东西究竟被爹爹藏于何处?”
梦小樊摇了摇头,道:“若我知道,父亲又怎允许我来考煌城。”
梦小樊说罢,脸上腾起一层隐痛,看着眼前的“妹妹”心痛道:“这次我带着梦氏最重要的龙灵角,想见你一面,可霍司羽再三推脱……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为何一直不愿与我相见?奶奶与父亲都很担心……”说到此处语气突然生硬起来,“你还能为他来见哥哥,看来他对你还不错。”
梦小樊上下打量着他的“妹妹”,见她脸色欠佳,终是不忍心责怪这个离家多年的妹妹:“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大可告诉哥哥,不必委屈自己,哥哥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白墨有些愣神,兄妹情谊,他哪里感受过半分,即便有一个姐姐,可他们之间,不知为何,从他记事起,姐姐就特别讨厌他,别说一句担心的话,即便是一个缓和的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此时,他只摇了摇头,再不愿多说一个字来,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谎言。
梦小樊将白墨的态度看在眼里,突然将这个“妹妹”抱进了怀里,很是心疼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我的傻瑶儿,你这般执迷不悟……你叫父亲与我如何是好呢!父亲若是与他们撕破脸,你定会伤心难过吧!”
这句话梦小樊并未说出口,他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心性,他又怎能在她心上捅刀子。
“瑶儿,奶奶她老人家……很想你。”
梦小樊的声音有些沙哑,白墨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却听出了无尽的不舍与心痛,竟然不住随口答道:“我也想……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看见这样的梦小樊,心脏像是被谁捏着一般,总是很在意。
最后他将梦小樊的话,一字未漏的全都回给了霍司羽,他心中虽然有许多好奇之处,但并非好事之人,不论霍司羽为何要他假扮另一人,也不管真正的瑶儿在何处,他知道,不该打听的事,不知道为妙。
在放走白墨之后,霍司羽便径直去到府中一个比较僻静的别苑,这里没有霍司羽的吩咐,连府中下奴都不能随便进入打扫,所以,平日里这处别苑都透着几分阴森之气。
霍司羽刚步入别苑中,东厢房的门就霍地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土黄色素锦之人,此人身形矮小,却很健硕,满脸胡须,肤色暗黄,眼睛不大,眼距略宽,乃水游旗旗主卓藏。
卓藏从容不迫地走下门前石阶,站定在霍司羽跟前几步之处道:“霍兄的计策虽好,却还是不能如愿,只不过……那美人儿……”
说到此处,瞬间露出一副垂涎美色而馋涎欲滴的猥琐嘴脸。
霍司羽自喉头处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如刀尖上的锋刃,带着不寒而栗的冷光,阴沉道:“不如小弟就做个顺水人情,遂了卓兄的意,也好过卓兄隔三差五地往我这跑,不过也只能先借你尽情把玩三日,三日后,我会假意从你手中将她救出来,这人一旦深处地狱,要是有谁能将他从地狱拉出来……那便是自己的神,到时候要他替我办事就容易得多。”
卓藏朗声大笑了几声:“还是你的手段高明!”
人已经如一团黑烟自院墙处飞出。
白墨回到自己屋子中,也不洗漱,直接倒在了床上,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他与梦小樊之间的对话,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琢磨了一路。
霍司羽想从青丘得到的东西,与那个孤影口中所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东西?
梦小樊乃五旗门中的公子,那为何对同样是五旗门的公子霍司羽如此忌惮?
那个叫瑶儿的女子,会不会就是红楼上见到的那个哑姬?
而他又究竟在烦躁些什么……
水游旗坐落在黑翼山中 ,傍山依水,依洞而筑府邸,虽说外貌不扬,但其内部却十分宏伟。
单说从山门到旗门的距离就足足有百里之距,而这段距离之间的石壁各处又开凿了九十九道浮游洞,错落无序,修工讲究,脉络纹路雕工花纹都算得上是巧夺天工。
凡是误闯黑翼山的,绝无活着从浮游洞中走出的,故此昭和将这黑翼山水游旗门中的浮游洞称为十狱之最。
穿过这九十九道浮游洞,才能进入水游旗门,水游旗门的规模其宏伟程度,竟不输考煌镇中的金龙旗门。
水游旗旗主卓藏,前脚才怒火中烧地回到旗门中,后脚便听见士夫子来报有人叫山,这当真还是闻所未闻,千百年来这还是第一个不怕死的人,敢来他黑翼山找死。
“山门打开,”卓藏目光阴鸷如鹰隼,带着轻蔑,“迎客……”
山门缓缓打开,就看见一身紫衣男子立于门口,脸上戴着一张白瓷红艳的狐媚面罩,腰间插着一把青玉折扇,双手环胸而立,看上去好不闲散,倒不像是来叫山的,更像是游山玩水的闲客。
卓藏见此人两手空空并无武器,可身边却散落了一地的妖虱粉末,顿时大怒道:“何人,敢在此猖狂?”
面罩男语气悠闲道:“将那女子交出…….饶你不死。”
卓藏眉头一沉,他本是寻着白墨而去,刚从无有闲居将人给掳出来,就被一黑衣人给劫走,可他卓藏想要的女人岂有得不到的,就在他追上那黑衣人与其对上招时,美人又给突然出现的一个家伙掳走了。
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