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看着齐言指尖那枚白子,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
“你就这么想揍我一顿?”他问道。
齐言笑着回答:“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揍你?
不过是棋盘上的切磋罢了。”
“这也算是棋盘上的切磋?”
“为围棋也好,五子棋也罢,所谓的棋局不过都是世人事先定下的规则,然后在规则之内厮杀。”
齐言眼眸垂下,看向二人中央一团乱的棋盘:“我说这就是咱们之间对弈的规则,也没问题,不是吗?”
“说的也是。”
望洒脱一笑,无视齐言指尖白子的威胁,伸手在棋盘上一堆散乱的白子上选中其中之一,食指轻点,那枚白子立即转化为黑子。
“我落子了。”
伴随望的话音落下,那枚黑子上凭空出现一段画面。
“卧槽,你为啥自带特效?”
齐言瞪大双眼,一脸惊奇看着棋盘上的画面内容。
云巅中,年夕令三姐妹聚在一起,仰头凝望天际风起云涌。
一尊狰狞的巨兽撕开云霞,无边雷霆在巨兽周身游走,庞大的身躯尚未完全显露,便已经占据取江峰半片天空。
年的脸色有些难看,夕更是小脸煞白,不自觉往令的身后缩了缩。
老鲤站在两人身侧,看见这一幕,顿时惊讶出声:
“这里可是尚蜀,大炎境内,神明禁行,你这般手段就不怕招来大炎禁军吗?”
“朋友,观棋不语。”
望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
老鲤瞳孔一缩,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只能焦急看向齐言,试图用眼神提醒齐言这件事的严重性。
齐言捏在指尖蓄势待发的白子陡然弹出,精准落在老鲤额头,后者无声痛呼,捂着脑门退到一边。
“我也落子了。”
齐言说完,似乎有些不满意,从棋盘上重新拿起一枚白子,再次对着老鲤额头弹出。
这一次,齐言手背上的骸骨鲸鱼纹印闪了一下,那枚白子上顿时萦绕着七彩炫光,狠狠砸在老鲤额头。
老鲤无声惨叫,一头栽倒。
齐言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收回视线看向棋盘对面已经愣住的望。
望回过神追问道:“你真的不准备出手?”
齐言反问:“我为何要出手?”
“我等兄妹的缘来你应当知晓,岁兽便是我们,我们便是岁兽,当我们兄妹中有多人聚在一起时,便可以引出岁相。”
望语气认真道:“如今这道岁相我并未参与,但年夕令三姐妹的相聚,足以令这尊岁相拥有完整岁兽四分之一的威能,你就没有任何担忧?”
齐言悠悠道:“岁相作乱,波及尚蜀,那是炎国该苦恼的事情。
年夕令遭你算计,被牵扯到这起事件,被炎国事后清算,那是你这个当哥哥该苦恼的事情。
综上所述,我为何要担忧?”
“太傅在等你的态度。”望提醒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表态了?”齐言问道。
“哈哈哈,好,是我棋差一着。”
望放声大笑,挥手散去这枚黑子的画面。
而后他再次一指点出,将另一枚白子转化为黑子。
新的画面出现。
梁洵站在取江峰边缘,看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尚蜀,眼中血丝密布。
宁辞秋和慎师傅陪在他身边,脸色同样难看,眺望着山下白天师与太合在太傅的率领下,极力阻击岁相。
“你这时间线跳得有些快呀。”齐言忍不住调侃道。
“入梦之人可没有你我这般清醒。”望自我讲解道,“这是我从令那边学来的小手段,只是相比起令,她的梦中凡人即便经历再多,醒来后也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在我的梦中,稍有不慎,便再也无法醒来。”
“你这学习能力也不咋地,辛辛苦苦学来的本事,还是丐版。”
“够用便好。”
望伸手在画面中一拨,梦境中作为太傅一方主力的白天师顿时被某种力量束缚。
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一个失误便是满盘皆输。
岁相咆哮着唤来水桶粗的恐怖雷霆,直接将白天师身影吞没,白天师须发飘扬,咬紧牙关在雷霆下苦苦支撑,却再也无力脱身。
望在完成这种作弊手段后,动作不停,继续在棋盘上不断点化白子,将其转换成自己的黑子。
一道又一道画面出现。
杜遥夜从郑清钺手中接过商行的权力,却很快便遭到各种阻力,曾经支持她的那些年轻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与她渐渐产生分歧,到最后甚至公然与她叫板……
乌有在罗德岛隐藏身份生活多年,被鼠王主动找上门,告知已经调查清楚他师父死亡的真相,并亲自带领乌有前往勾吴城……
陈在尚蜀之行结束后,便被魏彦吾借口骗回龙门,之后安排她进入炎国京城从政,如此数年之后,陈突然收到上面调令,要她前去调查罗德岛驻炎国分部在一起谋反罪案中的罪证……
“等等!”
齐言突然抬手制止望的继续行动。
“怎么?终于有什么引起你重视的人或事了?”望笑着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你学习能力真的很差劲。”齐言满脸嫌弃,“这一看就知道是你从年那里学来的编剧能力,但我的评价是,一坨狗屎,你连年导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学到!
来,让我这位被年导亲自选定为御用编剧的天才帮你重新编排一波!”
在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就被齐言一巴掌拍开。
随后棋盘上的画面在齐言一通操作之下,开始发生新的变化。
……
……
取江峰山顶,是一片名为忘水坪的平台。
梁洵站在此处,看着山下一片苍夷,心中那股无力感几乎将他吞没。
“梁大人,齐言在哪里?”慎师傅紧张道。
“不知。”梁洵摇头,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现在不是寄希望于齐言的时刻,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力挽回局势。”
“……梁大人,慎某也去参战了。”
慎师傅脱下自己的斗笠,脸上满是悲悯。
梁洵无言点头。
慎师傅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有死志。
他纵身一跃,身形竟仿佛无视引力般轻飘,如雨中浮萍般在空中飘摇远去。
云间中有细雨飘零,打湿慎师傅的蓑衣和发丝,打湿这片天地。
梁洵和宁辞秋注视着慎师傅远去的身形,看见他挥手招来漫天细雨,化作温柔的杀意将那尊岁相笼罩。
可只一瞬间,岁相回眸,一道雷霆震碎漫天细雨。
慎师傅身形坠落,只余最后一丝力气,化雨为剑,将另一道雷霆中苦苦抵抗的白天师救出。
“这样下去不行,尚蜀支撑不到援军抵达。”宁辞秋沉声道。
“是我做错了。”梁洵痛苦的闭上眼,“也许我就不该想着在司岁台和礼部之间周旋,这种层次的交锋,根本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也许正是我的胡乱作为,才导致了尚蜀遭此一劫。”
宁辞秋连忙阻止梁洵的胡思乱想:“这根本不是你……”
“梁洵,你说的没错,这都是你的错!”
一声怒吼从两人身后传来。
梁洵身形一震,扭头看向身后,发现来者是一名粗布麻衣的百姓,看装束,应当也是在这群山间靠挑山谋生的一份子。
那人愤怒的看着梁洵和宁辞秋,大声指责道:
“梁洵,你不是尚蜀的父母官吗?你看看你都保护了些什么?”
“我……”
梁洵百口莫辩,心中自责几乎将他心神吞没。
宁辞秋赶忙开口:“不是这样的……”
“还有你,宁辞秋!”
那人突然调转枪口,对着宁辞秋火力全开:“你这些年来到尚蜀,又做了些什么?
你每天与梁洵那点心思,你当我们尚蜀百姓不知道吗?”
“我……”
宁辞秋瞠目结舌,顿时慌了心神。
那人不依不饶,乘胜追击道:“你们两个要谈恋爱就好好谈恋爱,我们尚蜀百姓又不是不同意,但你们这样互相打拉扯,来来回回好几年,你对得起我们尚蜀百姓吗?
日内瓦,退……啊不是,我是说,你们两个赶紧给我结婚啊!”
“啊?”x2
梁洵和宁辞秋正被那人说得满脸愧疚,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却突然被对方一个急转弯弄得大脑差点宕机。
那人在两人错愕中,大步走上前,强行将本就并肩而站的两人紧紧按在一起:
“你们要记住,爱的力量,是无限的!
没有爱,就没有羁绊,即便是齐言也会力有尽时,但只要你们发自内心的相爱,就一定能让齐言迸发出无限的动力!
来吧,大胆表达出你们的心意,用你们的爱唤醒沉睡的齐言!”
宁辞秋:“……”
梁洵:“……”
沉默,久久的沉默。
半晌,梁洵终于有些绷不住,艰难开口道:
“齐言阁下,你究竟在做什么?”
“哎嘿,被发现了?”齐言握拳敲了一下自己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