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我…”
“景岚姐，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他目光呆滞，声音很干，整个人像干涸了几百年的荒土，没有一丝生机。
“仲谦，不是你不好。”
景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害怕自己心软，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
“你的努力大家也有目共睹，我也以为刘副编的位置非你莫属。但没办法，台长现在在大力推行新的评分方案，人为分这一块你很吃亏。”
“所以…就是因为我不会去讨好领导所以才丢掉的这个位置对吗？”
胡仲谦瞳孔收缩，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景岚看着他，明明只有二十来岁，但两颊的凹陷使他看起来苍老无比。
“对不起，仲谦。我知道这个结果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我们都只是员工而已，对制度再不满也只有接受的份。”
“我也很想帮你，但上面的人在看着，我人微言轻，撼动不了他们的规矩。”
她看着他，看到他攥紧的拳头，看到愤怒染红了他的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不接受，凭什么要让我接受！”
愤怒让胡仲谦无法再冷静思考，他大吼一声，快步冲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景岚似发愣一般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强行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景岚姐，胡仲谦在台长办公室打人了，你快过来劝劝他吧！”
景岚放下手机。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片刻后，睁开眼拿起手机给一个号码发送了短信。
等景岚赶到时，就见陈宽已经站在了台长办公室里，而胡仲谦正站在他面前，手里还举着一把美工刀。
而卢定辉则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鼻子，从指缝中露出的血仍看出他伤得不轻。
“凭什么！凭什么把我的位置给了别人！”
陈宽慢慢靠近他，“好，你先不要激动。你说你的位置被别人抢走了，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胡仲谦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询，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我那么努力工作还比不过一个只会拍马屁的人！”
“为什么…我只想好好活下去而已，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变得涣散。
手里举着的刀也慢慢放了下来。
陈宽看得出来他在慢慢冷静下来。
但他的作用还没表现出来，所以还不能让胡仲谦冷静下来。
他试探性地朝他迈了一大步
果然，陈宽刚一靠近，胡仲谦就立马举起了手里的刀，刚收回的理智也被他这一步散去了大半。
“你滚开，你和他都是一伙的！”
陈宽顺势往后退了一步，“你叫胡仲谦对吧，我记得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我也非常欣赏你。所以你如果对台里新推出的评分改革方案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跟我说，请相信我，我和卢台长本意是想为员工考虑的。”
“只是有时候我们可能考虑不周全，思想出现了偏颇，没有照顾到你和其他员工的感受，真的非常抱歉”
说完，他对着胡仲谦深鞠一躬。
因为之前的匿名意见信，陈宽在台里就已经有了不错的群众口碑。所以他的一番致歉不仅不会让别人觉得假，反而更能显示他是真心实意地认识到了错误。
再加上他鞠躬的这一举动，现场的人无一不在心里对这位副台长产生了些许敬意。
当陈宽起身时，举在面前的刀已然收了回去。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美工刀突然掉落在地，而胡仲谦也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等胡仲谦被医院抬走后，景岚来到一个半封闭的阳台，她抬头望着半边的天有些出神。
一阵脚步声响起，她低下头，见陈宽走了过来。
“视频您给蒋主任看了吗？”
“看了。”陈宽不解，“不过这有什么用吗？我看今天这事就足够让卢定辉点头撤销方案了。”
“你觉得以他的性格在丢了这么大脸之后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去撤销方案吗？”
陈宽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让蒋守义把这件事上报到总局，然后您再把这个错误认下。”
听到自己还要替卢定辉认错，陈宽瞬间炸了。
“什么？！你知不知道大家现在对这个新的评分方案有多厌恶，之前有人把卢定辉骂成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事上报了之后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吗？严重的话会遭处分的，我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陈台长。”景岚按了按太阳穴，“上报当然是做做样子，错误即使您认下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当了卢定辉的挡箭牌。”
“在舆论压力和处分的压迫下，卢定辉怎么可能还会把这个烫手山芋放在手里，所以一定会把它丢出去。”
“到时候您接过来的可就不是一个烫手山芋了，而是一支可以随意修改方案的笔，一支为你获取民心和权力的笔。”
“至于这支笔怎么用，我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听完整个流程，陈宽的表情由怒转喜。
“景岚，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居然那么早就把每步棋都算好了。”
事情虽然在按照景岚预设的轨道前进，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陈台长说笑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去吧。”
刚往外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
“陈台长，还有一件事我想要麻烦你。”
“你说吧，能办的我一定办到。”
想到好事将成，陈宽心情颇好。
“不要让卢定辉追究胡仲谦的责任。”
“我尽量。”
她沉声道：“不要尽量，要一定。”
陈宽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拒绝也不太妥，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会让他不要追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