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医院里真的在紧急抢救,状态看起来平稳的老丁,突然心悸,抽筋,血压飙到200,血氧却在直线下降。
医生们把老丁推进抢救室,抢救室的门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有一位医生停下来,面对焦急的家属们问,“寿衣准备了吗?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小丁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看样子父亲凶多吉少了。尽管已经接受哥哥那边在准备父亲的后事,可是面对父亲的即将离去,小丁丽还是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大丁丽紧紧跟在小丁丽的身边,看见小丁丽哭成这样,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忘记自己脸上的妆容,睫毛膏很快被润湿,沾到下眼睑上,她自己变成了熊猫眼,还全然不知。
慧春在走廊的尽头待了半天,她几乎要下定决心离开医院,一想到自己给老公爹交的住院费,丁军回来看见自己不在,一切的功劳都化为乌有,她不甘心地抱着头蹲在墙根儿。
想到丁军,慧春更加难过,兢兢业业经营这个家许多年,不舍得浪费每一分钱,攒下的家底丰厚,如果和丁军分开,那些钱,那些钱会不会被要回去?毕竟是丁军赚回来的。
想到钱,慧春比想到丁军还难过。就算退一万步说,分给丁军一半钱,慧春也和割舍自己身上的肉一样,疼痛难忍。一分钱也不想给丁军。
再思量一会儿,又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家里的财产不分开,就咬着牙忍着,和丁军过下去,反正丁军也没说要离婚。
是啊是啊,丁军从来没有说要离婚,都是自己把事情往坏里想的,那就是说,丁军的父亲生病,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走,走了就是自己要放弃。不能放弃,放弃了财产就要被分割。
慧春重新看到了希望,她甚至对于白天孝的态度释然了,白天孝的态度,或许不是丁军做了什么,有可能是白天孝自己就是那样的为人,记得丁军以前抱怨过,说老白不会处事。
越想越舒服了,慧春站起身,手在掖到耳朵后的短发上,来回捋了捋,把刚才凌乱起来的头发都捋平。
走廊里传来推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跟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医院里,最怕听到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到了哪个病房,哪个病房就是出现了危重的甚至是马上要死掉的病人了。
谁家也不想听到这个夺命的声音。命悬一线能是好事嘛?肯定不是,慧春听到这个不吉利的声音奔着老公爹住的病房去了,跟着站起身,心砰砰地乱跳着。
和慧春预感的一样,推车以及那些表情凝重的大夫们,真的去了老公爹住的病房。
慧春飞快地跑起来。
她还没有跑到病房,推车已经进去,紧跟着人被抬上推车,更加急促、嘈杂的声音开始往外挪动。
慧春到了门口,差点和推车撞上。
小姑子丁丽悲戚的哭声,回荡在病房里。慧春跑到门口,第一眼看到的,是老公爹死灰一样的脸,吓得慧春的两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也想像丁丽那样哭出来,至少也要发出一些声响,可是她除了害怕,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快闪开!”
慧春自己是怎么挪开双腿,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挤到墙边,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走了。病房里空了,人都跟着推车走了。
这时,慧春的眼泪才夺眶而出。
“慧春!爸呢?”丁军几乎是飞进来的,他没命地跑,怀抱着母亲为父亲做的寿衣,看到父亲的病房门口,只有慧春一个人靠墙在哭泣,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丁军的脸煞白,手不停地哆嗦,怀里的大包好像有温度一样,不紧紧抱着大包,随时都能倒下去。丁军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看妻子慧春哭成那样,父亲恐怕是走了。
“丁军,爸,爸!他,他被推走了!”慧春看见丁军,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多亏这时候哭出来了,她的心情因为丁军看见自己哭的这一刻,好多了。
丁军站在原地,无力地晃了两下,手上的大包垂下来,他意识到了,赶紧抱住大包,行尸走肉一样走了。
随后跑来的是吴翠哈,老马和春妮在后面也气喘吁吁。
老丁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能睁眼、不能说话。
他听见女儿丁丽喊医生了,知道自己突然情况危急了。女儿都吓哭了,老丁心里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那样对待女儿,到什么时候,最伤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其他人都不行。
老丁的悔恨只持续了一会儿,就开始在眼前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出现了自己的平生过往。他心里非常不情愿,因为听老年人说,人死的时候,都会经历回顾人生的环节,自己都开始回顾人生,这是真的要死了?
他还是不愿意接受,就这样离开人间,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儿女连自己的财产有多少都不知道,存折的密码也没有告诉孩子们,孩子以后能不能把钱顺利取出来,老丁开始担心。
他还放心不下春妮,这么漂亮的春妮,在自己死后,肯定会再找一个男人,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腾起一阵醋意,女人啊,祸水!
要不是因为娶了春妮,自己也不能遭此一劫,他更加怨恨起来,因为这个女人死掉了,女人依然不可能为自己多守寡几年,看来,为了女人而死,是世上最不值得的事。
老丁忽然看见了刘晓燕,刘晓燕还是凶恶的一张脸,但是和春妮比起来,他还是恨不起来刘晓燕。如果是自己先死,他相信刘晓燕就不会再找男人。
和刘晓燕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刘晓燕永远是以老丁为原点生活,她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地付出,做了那么多,自己还曾经认为刘晓燕对父亲丁三四不够好,和刘晓燕闹别扭,他又开始后悔了。
“哈哈,看你个老东西死不死!我就是要你死!凭什么你快活的留在世上?凭什么?就是不行!我看不下去你还活着!”刘晓燕的嘴巴就是一个黑洞,黑洞一张一合,迸出来的都是歹毒的话。
“晓燕,你别忌恨了,我这不是来了嘛?”老丁没有因为刘晓燕的恶毒生气,还有些安慰的语气。
刘晓燕突然双眼上翻,黑洞大开。右手抬起来,直指老丁。
老丁这才发现,刘晓燕的脖子被一条布带勒住,布带越来越紧,刘晓燕的眼睛上翻的只剩下白眼仁了。
“你要我哥的命!就过不了我这关!”
老丁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妹妹丁红之的。
老丁百感交集,妹妹在关键时刻,又来救哥哥了。
“红之!”
“哥,你别怕!”丁红之大叫一声。
刘晓燕的身子跟着翻上半空,随着勒在脖子上的布带,上下甩动。刘晓燕的身体,在布带的控制下,像一条破布,被狂乱地甩,半空中甩了几下,又开始对着地面甩,每一次甩到地上,都发出重重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