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道理，可人家专门弄这个的都不行，我一个门外汉，实在是不了解天后为什么要让我来研究金丹的安全性。”
    “伴君如伴虎，您还是小心点吧，我怕是武后觉得你是眼中钉，肉中刺，是不会听命于她的毒瘤，所以想着法子找借口要治你。”
    狄仁杰丝毫不觉得女儿的恐吓有一天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个人认为，天后虽然有野心，有企图，但她同时也是个有格局，有眼界的人。
    她虽然任人唯亲，但是却也慧眼识人。
    她知道自己家的那几个晚辈，如武三思，武承嗣之流都是什么货色。
    所以虽然给了他们一定的官职和地位，但是却也剥夺了他们手里的实权。
    她知道如果这些人把持朝政，那么大唐的江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狄仁杰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大的才能，但他站在天后的角度来想，她需要一个不站队的，只知道干实事的马前卒。
    所以狄仁杰不会死，至少不会以这样荒唐的理由死。
    他认为天后之所以安排他在这里研究金丹，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同时，她或许也是真的很想探明金丹的疗效以及玄天观背后的真相。
    如果再考虑到玄天观这两天来连续死亡两名道士，玄天观或许真的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在天后想要服用金丹的这个关口上，出了这样的事，或许也是她担心的原因之一吧。
    “那您有什么打算没有呢？恕我直言，闭门造车只会徒增你的烦恼。”狄飞燕提醒道。
    狄仁杰何尝不懂女儿的意思，可这东西是极为隐秘的事，而且全长安城能找到的，有名望、有资历的道士都已经被天后召见过了。
    他还有什么本事去找高人指点呢。
    话说也还是啊，天后这么兴师动众的，也未免太过了吧。
    狄仁杰回忆起当时见到天后时候的情况，天后虽说是有在咳嗽，可狄仁杰觉得这种症状还远没有到风疾那种地步。
    天后的声音，她的举止也都还算得体和从容。
    相比之下，高宗皇帝可就要惨多了。
    所以天后真的这么急切的需要服用金丹吗？
    有太宗皇帝的前车之鉴，金丹对于大唐的皇帝们来说，应该是禁忌才对吧。
    突然，狄仁杰想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狄仁杰首先就自我否定了这种想法。
    毕竟他的父亲就是死在服用所谓仙丹上面的，这种锅炉锻造而成的，类似炼金技术得到的丹药，其毒性根本无法准确计量。
    万一有个不小心，那可真就是一命呜呼，神仙难救啊。
    可那念头刚要被打压下去，狄仁杰自己就又拾了起来。
    陆巡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的真相。
    狄仁杰无意中已经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要不你去问问陆巡吧，说不定他还知道一点炼丹的东西呢？”狄飞燕见父亲许久不说话，以为他正暗自神伤呢。
    说归说，闹归闹，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日思夜想，积劳成疾。
    所以就主动提议道。
    狄仁杰问：“陆巡还懂炼丹？”
    “不知道啊，死马当作活马医呗。裴奎福的案子里，他不是还在美原镇的郊外召唤雷电嘛，有人还传说那是太平道，说不定陆巡也学过类似道法之类的玩意儿。”
    狄仁杰一拍脑门，对啊，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也都宵禁了。
    狄仁杰想了想，说：“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去找他。”
    “让他来就是了，或者去大理寺找你。您日理万机，他一天到晚没事干，干嘛迁就他嘛。”
    “这不好吧……陆巡也挺忙的。”
    “放心吧，他对您那简直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孝顺，恨不得把您捧上天去，我明天去找他，他会来的。”
    狄飞燕还是向着父亲的。
    主要也是因为陆巡的确没什么事，自从木小鹿到了店里干活，原本属于陆巡的工作量骤减。
    其实一共四张桌子的店面，三个人的配置是完全可以照顾过来的。
    所以最近的很多时候，陆巡都是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
    这些狄飞燕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她才能确定可以无所顾忌地打扰陆巡。
    狄仁杰笑道：“听说你拜他为师，学习破案之法，可有什么成绩了？”
    狄飞燕闻言来了精神，“您别说，陆巡还真是挺厉害的，他跟我讲了很多推理探案的案例，每个案例都很精彩。虽然他说这都是故事，而且故事的主角是个叫福尔摩斯的外国人，可我觉得那就是他自己，他怕太高调，所以才会胡诌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狄仁杰好奇道：“什么案例，你且说说，我听听。”
    见狄仁杰放下纸笔，狄飞燕想着也挺好，正好讲一讲，让父亲休息休息。
    “行，那我先给您说一个名叫《血字的研究》的故事。”
    次日清晨，陆巡如约来到崔相的府邸。
    崔知温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了。
    要去正德书院了，他首先就得保证好自己的仪表，不能失了体统。
    虽然只是个人性质的访问，但对于像崔知温这样的读书人，天然就有着一种对书院这样书香气息浓郁的地方的尊敬和重视。
    以至于陆巡来了之后，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这还是平日里见到的那个为了女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崔相么？
    在陆巡眼里，此时的崔知温才真的配得上一代名相的风范。
    “怎么了？”
    见陆巡色眯眯的盯着自己看，崔知温觉得很不爽，普通百姓见到自己都得是恭恭敬敬的，哪有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自己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陆巡说道：“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你这一身不便宜吧。”
    崔知温笑道：“那是，怎么样，长见识了吧。”
    “还行还行，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崔雨晴怎么样了？昨晚做噩梦了吗？”
    说起女儿，崔知温更是喜笑颜开，“没有没有，我跟你说，雨晴真的是一觉睡到天亮，那会儿醒了一会儿，说是饿了，这不才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下了。”
    不过他没敢说的是，女儿醒来就问陆巡来了没有，才那么会儿功夫就问了四五遍了。
    崔知温实在是不厌其烦，只好行了个缓兵之计，说是陆巡来了就去叫醒她。
    这才把崔雨晴又给哄了回去。
    这当然是崔知温的计谋，只盼着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女儿不会当着全家老少的面跟他翻脸。
    应该不能，女儿最近变得很温柔的……
    “估计崔雨晴也是因为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过安稳觉吧，总算是可以摆脱梦魇了，自然会睡得多一些。”
    “是是是，你说得对。”
    “那就行，走吧，带路。”
    “你对我态度好点！”
    “麻烦您给带一下路。”毕竟有求于人家，陆巡显得很乖。
    崔知温满意地说道：“这才对嘛，乖，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