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上，男人的五官被一团螺旋黑洞代替，看不清他的表情。
    “父……亲……”
    时暮条件反射地开口唤了一声，浑身不由自主轻颤，却没有为自己辩解。
    楚司满脸兴奋地上前，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得意洋洋道：“哈哈哈，父亲，这次打赌是我赢了！我随口编了个故事，他就相信了！”
    “嗯，你会得到应得的奖励。”男人的脸重新转向时暮，语气充满失望，“还有你，我的孩子，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
    “可怜的孩子，你是不是感到很困惑，不知道何为真相？”
    “放心，即使你背叛了我，我依然会告诉你一切。真相就是——”
    他拍拍手，圆形大厅中所有灯光亮起的同时，墙边一个个厚重的屏蔽门自动升起，露出门后的大号金属笼。
    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三四个人，有女有男，一共三十多人。
    这些人中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更多的则是一身饲养员、维修工、清洁工甚至警卫打扮。还有几个身着囚服的少年。
    “我们的家里，的确混入了一群居心叵测的小老鼠，披上各种伪装，企图暗中破坏我们伟大的事业！她们不仅仅是我们的敌人，更是全人类的公敌！”
    “我纵容小老鼠们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在她们以为自己邪恶的计划即将成功时，逮出了一只冒头的杀一儆百。
    哦对，你还认识那只名叫唐怡的老鼠。她实在太沉不住气，若再不加以惩治，这场好戏，我都要演不下去了……”
    “我给了小老鼠们那么多机会，就是为了在今天一网打尽。顺便检测一下，家里有多少被老鼠带坏的孩子。”
    “很遗憾，你没有通过考试。不过，身为你们最仁慈的父亲，我会给所有淘汰者参加复活赛的机会。”
    “规则你们都很熟悉，就不用我说明了吧？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尾音还回荡在大厅中，中年男人的全息影像已然消失无踪，把舞台留给参赛选手。
    时暮浑浑噩噩趴在地上，放弃了思考。对于刚才所听到的一切，真真假假，他分不清。
    无所谓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时暮被楚司粗暴地翻了个身，却没再正眼看这个爱笑的同类。
    上方的红色倒计时逐秒减小：56，55，54……
    这一次，他恐怕看不到倒计时归零了。
    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比赛。但身陷炼狱，时暮从来不曾得到过公平。
    楚司抽出一把尖刀，俯身凑近他，嬉笑着压低声音道：
    “你不会真信了父亲的话吧？其实笼子里那些可爱的小老鼠，都是来解救你们的！”
    说着，楚司手起刀落，用力割开了时暮的喉管！
    噗呲一声，鲜血从颈动脉飙射而出，溅了楚司一脸，却让他的笑容愈发亢奋。
    “听说你的异能是自愈？你死了以后，尸体还会自愈吗？”
    “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父亲那么看重你？”
    “真令人失望啊，兔子被虐杀时还会反咬一口，你连兔子都不如……”
    楚司一边兴致高昂地喃喃自语，一边凶狠地往毫无反抗能力的时暮身上捅了一刀又一刀，直到他彻底断气也不肯停下。
    当倒计时只剩最后三秒，他才放过被捅成筛子的尸体，站起身等待新一轮杀戮盛宴的开场。
    关在笼子里的“小老鼠”，都被提前注射了强效镇静剂。
    楚司手持尖刀，愉悦地享受这场专为奖励他而设下的盛宴。在结合断裂的痛苦惨叫声中，整个大厅俨然变成了屠宰场。
    当一切归于沉寂，他大口呼吸充斥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脸上洋溢着畅快的笑容，扬声喊道：
    “父亲，我已经向您证明，我才是您最优秀也最忠诚的孩子！”
    话音未落，楚司脸色陡变！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扎进小腿的麻醉针。
    而不久前遗落在地上的麻醉枪，正被本该凉透的时暮握在手中。
    他气息奄奄，全身上下数十个窟窿仍在向外渗血，然而颈部的致命伤，却竟不知什么时候奇迹般地愈合了！
    “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楚司气急败坏地拔出麻醉针，踉踉跄跄走向血泊中的少年。
    一次杀不死，就再杀他十次百次！
    一分钟后。
    至暗的黑潮退去。时暮静静躺在地上，一米开外，倒着死不瞑目的楚司。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门重新开启，一阵熟悉的皮鞋声不急不缓由远至近，最后止步于时暮身旁。
    “好孩子，做得很好，你总是会给人惊喜。作为奖励，我决定宽恕你的罪过……”
    然而看到少年颊边无意识滚落的一行清泪，男人的声音骤然一冷：
    “你又出错了，清除了敌人，应该高兴地开怀大笑才对。”
    男人抬起脚，坚硬鞋底踩在少年猩红的脖颈上，慢慢用力碾下。
    “听到了吗？我让你笑，快笑！”
    “笑！”
    时暮无法抑制地咳嗽，咳着咳着，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嗬嗬笑声。
    “这就对了，不准哭丧着脸。你现在很开心，继续笑，笑大声点！”
    少年艰难地调动脸部肌肉，一边流着泪，一边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嗬……嗬嗬……”
    ……
    虞微光撤回手，切断精神链接，面色有些难看。
    没看成电影，却看了一出比电影更加魔幻的现实主义悲剧。再继续下去，她自己的精神状态都要不好了。
    这几个记忆碎片除了令人堵心，并没有透露太多她真正想知道的信息。
    能确定的是，他逃出来的地方，在用少年孩童进行着某些违背人伦的实验。
    若非拥有自愈和复苏能力，时暮怕是早就尸骨无存。又或者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异于常人的能力，才让他经受了那么多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到目前为止，她仍然无法确定那个“监狱”，究竟属于哪方势力。
    若是官方也想取缔的非法实验室还好说，但如果属于官方机构……
    她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偏偏又弃之可惜。
    好在身处末世，没有无处不在的卫星“天眼”，即便双塔也无法时刻监控每一个人。
    如果可以彻底驯服时暮，以后在野外放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但前提是能完全压制住他精神世界中的不祥之物。
    虞微光头大如斗，几乎忍不住想揪着时暮的领子直接问清楚。
    “喂，你精神图景里的怪物是什么？有什么弱点？”
    “怪……物……”
    提起怪物，时暮眼中开始涌现出混乱。
    “我……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