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莫阳和甘湘这边的任务后,影卫这边就暂且没什么要继续向安珞汇报了。
安珞也就又开始说起、她此次前来需要影卫们帮她做的事——
“我这有两件事要拜托给你们,其一是帮我查查看,看这种花到底叫什么,以及是否找到它的出处、还有功效如何。”
安珞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纸包,其中包着的正是那朵她偷偷留下的小花,除此之外还有之前素荷帮她画下的、整根完整花枝的画像。
她一边将纸包在桌面上小心展开,一边继续说道。
“这东西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于清和道,如果能查出它的用途和生长在哪,或许能查到更多的关于清和道的情报……”
安珞手中的纸包刚拆到一半,便突然察觉到、周围四人的状态似乎突然间都变得不太对。
她口中的话、连带着手上的动作同时一顿,抬眼向几人望去——
方一看清他们此时的样子,安珞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们怎么了?”
她沉声问道,同时仔细观察着身边四人的情况。
此时的卫光四人,都在一眨不眨地直直望向安珞手中刚打开到一半的纸包,四人俱是鼻翼翕动、头脸涨红,身体也在无意识地前倾,活像饿急的人突然见到了食物。
不过相比之下,卫光和莫阳的情况还要相对好些,他们虽然也是一副与平素里大不相同的模样,可到底眼神间还有几分清明,还有能强制自己僵立在原地的定力。
而剩下两人、甘湘和魏初,却比卫光和莫阳表现得更甚。
甘湘原本就距离安珞最近,此时已是不受控制地向她又靠近了两步,眼见都快要贴到她身旁、上身也正不住地缓缓下躬。
她那一双灵动的明眸,此时却是目光涣散、只看得见安珞手中的纸包,随着她不断躬身凑近纸包,安珞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背上已经隐隐能察觉到甘湘鼻息的温热。
和甘湘同样反应强烈的还有魏初,但他又与甘湘略有不同。
魏初看起来倒是也同样想要靠近安珞手中的纸包,只是他也同时开始了头痛。这疼痛反倒让他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这才骇然站在了原地,未曾上前。
四人的变化出现得如此同步而明显,安珞便是不想也知道她手中的纸包——或者说其中那朵小花正是问题的根源。
虽然安珞一时还想不通,为何仅仅是那么小一朵花就产生了这么大的效果,但如何解决眼下的状况,却并不难想。
眼看着甘湘都要贴到自己手上了,安珞果断地将那只纸包重新包好,严密地攥入了手掌。
在纸包和安珞手掌的双重隔绝之下,甘湘的动作骤然一顿,短短两息之后、便有些茫然地直起身来,似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般,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迷茫。
与此同时,魏初的头痛也得到了缓解,微微喘着粗气。
卫光和莫阳更是最先清醒了过来,俱是向着安珞攥起的手投来了骇然的目光。
“甘湘,你站得离我远一些……卫光,去开窗。”
见四人情况好转,安珞冷静地吩咐着,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今已经能确定,引发四人这般状况突变的、正是她手里这朵不知名的花,但这也只是此刻表现出的直接因素,问题的重点绝不仅在于此……一定还有什么是这其中的变量。
听到安珞的吩咐,回过神来的四人连忙招办。
卫光推开房间中窗户、让屋外的风吹入房间内,安珞也将纸包收回怀中,起身自己去打开了门、两步退出了屋外,张开手让穿堂风将她身上沾染的残存气味吹掉。
就这样又等了几息,眼见屋内四人已经越发平静、终于恢复如常,安珞这才重新回到屋中到桌边坐下。
她垂着眼眸、无意识地屈指敲着桌面,一时间只在心中默默思考着,并未再立刻开口说话。
看出符主正在思索着什么,屋内的四人便也没有开口,这番变故也让他们始料未及,想起刚刚安珞提及这东西事关清和道,卫光和莫阳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俱是有些沉重。
安珞仔细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若有所思地望向四人。
“你们先出去一下。”她开口道,“在门口待会儿,等我去叫。”
卫光四人闻言很是有些莫名,无人知道安珞这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是符主开口,他们也就什么都没说地去了廊上。
待四人出去、关好屋门,安珞便径直走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重新将怀中的纸包拿出来打开,随手放在了角落的地上。
放好那朵花后,安珞到窗边站了十几息的时间、吹了会儿风,等她觉得差不多时,这才重新走向门口,拉开了房门。
开门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四人同时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的位置,他们看向安珞的同时,安珞也同样在默默观察。
见门外四人神情并无什么异样,安珞心中不禁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也出了房间、来到了廊上。
“现在你们进去吧。”安珞说着,抬手指向了她放置那朵花的方向,“到那个角落去。”
这样的吩咐无疑让四人更加摸不到头脑,但他们还是依言走入了房中。
看着四人向着自己指定的角落靠近,安珞默默观察着他们的状态,一直到四人到达角落、卫光也发现了打开的纸包中的小花时,他们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就在卫光示意莫阳与他一同观察花瓣上那诡异的蓝紫色花纹时,在屋外观察他们的安珞也突然再次进入屋内,向着几人所在的那处角落走来。
一步、两步……安珞谨慎地缓慢迈步,计算着距离的同时、也时刻关注着四人神情的变化。
一直到她靠近到大概一丈的距离时,只见四人的面色再次开始迅速涨红、魏初开始头痛、剩下三人原本清醒的意识也同时出现了受到影响的迹象。
得出了想要的结论、安珞迅速后退回了门外,而随着她的远离,屋内四人的症状再次减轻,直至恢复如初。
这下,就连屋内的四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究竟是出在何处。
不是那朵花的问题,或者应该说、不单单是那朵花引发的问题。
真正导致四人意识受到影响的,是安珞和那朵花出现在了一起!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陷入那种意识不清的状态?就好像那朵花是整个世间他们最为渴求之物。
那种渴求像是从心底、从大脑深处迸发出的本能,让他们除了想得到它、吃下它之外,再想不起任何事情!
那样的感觉,甚至比他们当初刚遇到符主、面对影符的解药时,还要更强烈!更炽灼!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同于四人的惊骇和茫然,安珞此时却只觉得了然。
她之所以会做这些尝试,就是觉得卫光四人的变化,绝对不是单凭那朵蓝紫色的小花就能引起。
毕竟若这种花真有如此大的威力,那清和道就根本无需再那样想方设法寻找影卫的下落,甚至做出那种假的影符解药了。
他们就仅需让所有教徒、都拿着那花前往各地奔走,只要遇到影卫,就自然能从影卫那异样的反应中、轻松分辨出影卫的身份,让他们无可藏匿。
而既然问题不仅仅出在花上,那另一个变数就只能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她身上的影符了。
这倒是让她以前一些模糊的猜测,也正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此时还不是适合说出口的时候,是以安珞并没有与四人再多说些什么,只让卫光将那朵花用纸重新包好,又等了一会这才重新进入了房间内。
虽然那花和她在一处时影响惊人,但好在也仅仅只需一张纸、便能将其隔绝。
刚刚几人已经实际看过那花的样子,此时即便只再看那完整花枝的图样,也能想象出这花枝原本是什么样子,安珞也就将那纸包收回到了怀中。
虽然有了刚刚那一小段插曲,但好在并没有耽搁太久。
将有关这花的事交代给影卫去调查后,安珞便又想着自己今日过来的另一件事,微微眯眼将审视的目光投到几人身上。
“我还有件事需要一个人去做……得是个男人才行,你这次就算了吧,甘湘。”
安珞方一开口,便一眼看出了甘湘眼中想毛遂自荐的意思,忙先一步摆了摆手、劝退了这过分积极的小姑娘。
她继续解释道:“我需要一个人来假扮道士,帮我骗个人……此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是万万不可有失的。”
她要骗的人自然是陈氏,这是她今早故意提起护国寺、引导陈氏求神佛保佑时就计划好的。
这护国寺是正统佛教,护国寺的住持更是个妙人,她虽不知这世上是有真有鬼怪,但至少陈氏遇到的非真是假。
若世间真有鬼怪,护国寺的和尚又真有捉鬼的本事,那定然也能看出陈氏并未真遇到什么鬼怪,又犯过杀戒、身有业障,自然不会介入陈氏的因果、对其说什么。
若世间并无鬼怪,出家人又不打诳语,便更能发现陈氏所遇之鬼实在心中,这心中有鬼却是任何经文佛语都无从可医的。
而再退一步讲,即便她真是看走了眼、对护国寺的推测全都出了错,护国寺的僧人真为陈氏所遇之鬼提供了什么解决的办法,她也依旧不怕。
毕竟有心算无心下,几乎没人能逃出一个针对自己最弱之处量身定做的圈套。
只要她派去的道士,比护国寺的僧人说得更准确、更详细、更能应和陈氏心中所想!那无论僧人说了什么,都只会让陈氏更迷信鬼怪之说、自然也就会更会选择相信道士的话了。
要挑选假扮道士的人选,三人中她首先排除掉的便是卫光。
卫光虽生得一副好相貌,但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即便多加修饰、贴些假胡子什么的,也很难接近常人心中“法力高强”的高人形象。
更何况卫光这些日子一直在经营天香楼,在京中也算是个熟脸了。
虽然安珞觉得陈氏应该是不太可能总吃得起天香楼、也自然不太可能认识卫光,但就算是以防万一,此时也还是不要交给卫光的好。
更何况……此时她不是还有另外两个选择吗?
安珞继续打量着剩下了的魏初和莫阳,发现果然他们的相貌才更适合去扮这道士。
如今魏初额角的奴隶烙印、已经在她送来那药的作用下变淡了不少,稍稍遮掩一下便不会对假装道士有什么影响。
但不巧的是,在刚刚那场蓝紫色花朵引发的骚乱中,唯一因此受到很大影响的,恐怕就是魏初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安珞注意到自刚刚被花引起头痛后,魏初的面色便苍白了不少,并且总在不经意间不自觉地皱眉,安珞猜测他很可能是余痛未消。
……一会儿还是再给他把个脉吧,或许需要再开些镇痛的药。
不过这样一来,这假扮道士的人选倒是无需再纠结了,安珞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莫阳。
一番交流后,安珞详细地向莫阳讲述了他等等要去做的事、以及需要额外注意的事项。
从莫阳和甘湘离京这几个月来、他们完成任务的状况来看,安珞已经发现莫阳的确是有些本事的,想来今日这假扮道士蒙骗陈氏之事交给他,也同样不会出错。
待到将所有信息都告知了莫阳后,安珞又仔细思索了一番、确定再无遗漏后,这才让莫阳自行去装扮准备、再去往陈氏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而她则在给魏初把过脉、又开了个方子,之后便也离开了天香楼,回府中去等消息了。
三个时辰后,当安珞在漱玉斋收到紫菀探查回来的消息,说陈氏不知是发什么疯、一回来便去厨房捉了只活鸡杀在了璇玑轩的门口时,她便知道——
她的计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