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名被闵文益选中的上场之人,所用的武器乃是双刀。
毕竟这一场比试、是一开始就被规定在了三刻钟内,是以这第二名上场的儿郎也不多加废话,挑选好武器后,便又是一声锣响。
大抵是受了屠开一招落败、以及叱罗那轻慢闵思芸的刺激,这第二人一上场也不再浪费时间试探,直接便想仗着自己招式灵活的优势,先攻而上。
但土浑力却并未能如他所愿一般、赶不及做防守,那足有二尺宽的铁锤就那么一挥——那巨大锤头所过的宽广轨迹,便将他的攻击路径直接阻断、同样逼得他不得不退!
然而,就像他有两把刀一样、土浑力也有左右两只铁锤。
一只铁锤将他逼退后,另一只铁锤的攻击便紧跟而至!几乎就如同第一局的情况重演!
尽管那儿郎的确行动灵活、躲开了这一次攻击,但土浑力的两只铁锤却是一只接着一只而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仅三招之后,他也同样无法抵抗地落败,甚至还受到最后一锤的余威波及、肩骨被伤了半边。
这第二人的落败,倒是让原本义愤填膺、跃跃欲试的天佑儿郎们稍稍清醒了些,收起了第一场以为土浑力也不过如此、只是徒有力气的轻视,却又更增添了几分战意来。
于是便又有了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这其中接招最多的第四人、也不过只坚持了二十招,还是在他一开始便全心躲避、未敢对土浑力近身的情况下才做到了这点。
直到第二十招时,他意识到自己最多也就只能这样一直躲下去,根本无法近身、没有获胜的机会后,便不再拖延时间,直接自己出了圈外。
其余几人,都是不到二十招便落败,且身上皮肉多少都添了些伤势。
而土浑力这般大胜五场,也让叱罗那共讨了五次的彩头,除了第一场的香囊之外,他又要了闵思芸的手帕、手镯、耳环、以及头上的一支金簪,其司马昭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这般一局局下来、一物物被要走,闵思芸也是越来越慌。
之前她尚且还会担忧给徐煜招惹麻烦,而不敢望向他所在的方向,此时却也慌得万分无措,控制不住地趁着场上比试中、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场内时,偷眼向徐煜的位置去看。
等到比试的间隙,便又到了叱罗那向她索物的时候,她便也只能自己再去应对。
而安珞倒正是与闵思芸反了过来,场内每比上一局,她都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和估计着土浑力全力在哪里。
到了比试的间隙,才会迅速以眼神和闵景迟交换一番发现,再去看看她那三表哥可曾为没有早日请旨赐婚而后悔。
她注意到,徐煜甚至几次都在众人自荐时紧握了双拳、似乎真有了自荐之意,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
其实这倒也不怪徐煜没有自荐,毕竟以他的武艺,即便真自荐上场、也不会被圣上选中,即便真被选中,怕是也根本抵不过土浑力一锤,不过是浪费了时间,又同时让六公主再多输一样物件。
这五局过后,天佑众儿郎也不敢再随意下场。
虽说在这规矩上、是只要天佑能在三刻钟内取胜一局,便算天佑胜出,可这般连败,终究还是有损于天佑。
而反观北辰使团这边却是喜气洋洋,连胜五局更是让叱罗那渐渐放下了之前争色时、大败于安珞的挫败之感。
第五局接过宫人送来的金簪之后,他干脆直接望着闵思芸的方向、再次开口。
他张狂说道:“本王刚刚倒是又注意到、六公主腰间还有一枚坠着同心结的玉佩,等我北辰赢下这第六局,不知公主可否将这玉佩……亲自送到我手上?”
这之前他讨要的几样,全被闵思芸以均是统一内造的借口、一一驳斥掉了那更多一层的含义,但若是让闵思芸亲手送上同心结与他,可就不管是不是内造,都撇不去那一层暗含之意了。
而闵思芸这边,接连拿出五样贴身之物已经让她羞愤异常、却又无可奈何,此时才刚一又听到叱罗再次开口、就更觉不安,再等听到“同心结”几个字,才是再忍不住了。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闵思芸厉声之中却控制不住地带了些颤抖,百般强忍也终究是红了眼眶。
她虽是本性天真、但毕竟也生在皇家,有些事最是敏感异常。
早在第一局、叱罗那向她索要香囊之时,她就意识到叱罗那此次前来天佑的真目的,怕就是想让她和亲北辰。
可即便是不说她早已心有所属,只说这和亲、难道会是什么好事吗?
历朝历代,所有被送出和亲的公主,多少“暴病”而亡,又有几个能得到好下场?
即便是她那自愿和亲南离、做了南离皇后的二皇姐,如今传回天佑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今生再无有故乡。
而现在,那每一样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就好像她自身的一部分被从天佑掳掠到了北辰,那些输掉的东西越多,她被叱罗那攥在手中的“情意”也便越重,一丝丝一缕缕,成为一张裹挟禁锢她的网。
网的中央,是她还未能表达的情感、是她的性命、是她此后所有对未来的希望……
见闵思芸这般神态,叱罗那面上却是笑意更甚:“六公主这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求几件天佑内造之物做这切磋的彩头罢了,怎么就成本王……欺、负、了六公主呢?”
他故意将那欺负两字说的含糊,若单听此言,倒更显得他与闵思芸之间真有什么暧昧一样。
六公主本来年纪尚小、面皮也薄,被这般一说更是不知能如何反驳、只能紧咬着下唇不语,心中羞愤难当。
也不止是闵思芸,可以说此时殿上几乎所有天佑之人,对叱罗那都是一样的同仇敌忾。
只是那土浑力又实在是难以抗衡,连败五人的事实,也让剩下的天佑儿郎不敢再轻易自荐,怕一旦自己下场无法取胜、反而更助长叱罗那的气焰。
安珞有人同样望着场中的土浑力,暗自在心中思索。
之前的五场,她都在场下旁观,虽对土浑力所用的招式略有了些了解,但因为至今为止、土浑力都根本没用出全力,对他真正的力量多强、实力怎样,安珞也只能靠推测。
但至少以她目前为止的判断,若真是由她下场,定然叫此人败在她手上!
而且若同样按照她的推测来判断的话……即便如今的闵景迟,尚还未经过上一世战场的那些磨练,剑术也未及大成,但对付这土浑力,应也是足够了的,她觉得若是由此时的闵景迟上场,也同样能够赢下这一场。
更何况在京中年轻一辈中,传闻间、武艺最高的两人,排在首位的是闵景耀、其次的便是闵景迟了。
虽然这若论真才实学,当排首位的自然是闵景迟才对,但架不住闵景耀过去常年在暗中给自己造势,又十分狡黠地、避开了所有可与闵景迟对比出谁人武艺更高的场合。
是以在京中绝大部分不知内情之人眼里,反倒是闵景耀才是如今天佑年轻一辈中、武艺最高的那个。
安珞心知,天佑此时也已不宜再败,想来这下一位上场的人选……也就在他们二人当中了。
而她爹如今就守在御前、自然很清楚谁才是真正的……
“陛下!皇后娘娘!”
突然,一道声音从宫妃的席位上响起,安珞转头望去,却发现这突然起身出言的、乃是六公主的生母云妃。
自闵景迟的生母恪贵妃去世后,贵妃之位空悬,当今皇后之下,便仅有三妃,除了三皇子的母妃淑妃、四皇子的母妃贤妃外,便是六公主和八皇子的母妃、云妃了。
云妃本就在察觉到叱罗那之意后、担心女儿会被送去北辰和亲,此时又眼见女儿被逼到了这般境地,就更是坐不住了,会在此时突然站出来也不意外。
云妃望向上位的帝后,哀哀恳求道:“臣妾素来听闻,当今天佑年轻一辈中,以四皇子为武艺最高,尤其是剑之一道上,更是天赋异禀、超世之才!臣妾恳请陛下、皇后娘娘,让四皇子出战!”
云妃本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能在宫中平安承宠多年、还诞下这一女一儿,虽然这其中自然也是靠着皇后震慑后宫的庇护,但也不可否认,也有云妃素来审时度势,从不冒尖出头、安分守己的缘故在。
然而今日为了女儿,她也顾不上自己此番贸然出头、会不会惹得圣上不快了。
左右她的景豫还小、上面还有四个皇兄在,这皇位将来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她就也不在乎圣上什么宠爱不宠爱的了。
云妃如今唯一所盼的,就是自己这一双女儿、今生都能喜乐平安,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那北辰竖子这般欺侮、被迫下嫁到别国!
云妃这话一说完,殿内议论之声顿时四起。
“云妃娘娘说得对啊!天佑年轻一辈中,可不就是四殿下的武艺最为出众,都这种时候了……也就只有四皇子上场、才有可能挽回败局!”
“对对!四皇子剑术那么好,这场比试又是由太祖的承影剑而起,的确四皇子上场最合适!”
“可我觉得比起四皇子、反倒是五……哎算了,左右还有时间,还是看圣上如何决断吧。”
……
安珞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不由得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她本以为有她爹在御前,这下一场的人选定然会是闵景迟无疑,却没想到云妃在这时候横插一脚,还眼光不行、选了闵景耀那厮。
闵景耀她再了解不过了,外强中干、徒有虚名。
虽说他在剑术之上、也勉强能算是佼佼者,但是对比闵景迟、这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而且若是闵景耀上场,以安珞的判断,他或许能像第三场那般暂时不败、却也不具备真正胜过土浑力的实力。
更何况……以她对闵景耀的了解,他怕是不太像露这种脸才是
安珞这样想着,便抬眸向闵景耀的位置上望了望,果真见他面色有些难看,紧张地肩颈绷紧。
他这人虽然爱出风头、沽名钓誉,却又最是狡黠无比,从不主动去冒险做可能有损自己之事。
若不是他这般小心的性格,也不可能维持得了那么多年的虚名。
“珞儿,四皇子的剑术可信吗?”裴姝语也在此时向安珞问道,“他真能打败土浑力?”
之前她爹被冤入狱之事、她后来也隐约知道了是闵景耀的手笔,从那之后,她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四皇子、就没了什么相信。
安珞听到裴姝语此问时,正望着场边的滴漏,看清了漏壶之中刻箭上的刻度后、她转回头来,微摇了摇头。
“……他赢不了土浑力。”她答道
想起她大搜之前提过与六公主相熟之事,心知大嫂这是担忧六公主,安珞又转头安慰了一句。
“裴姐姐别担心,时间方才过半,这第三场、我们绝不会输的。”
安珀闻言,也在旁边插了一句:“裴姐姐别担心,大姐姐都说了我们不会输,这一场我们天佑就必定会赢!”
不出安珞所料,被云妃这般一搅,不管圣上原本属意下一局由谁出战,因着闵景耀那名声在外,如今都只能先让闵景耀去比这第六局。
可闵景耀虽看了这前五场的比试,却也只是越看越拿不准土浑力真正的实力底线在何处,甚至还因此而心生了畏退之意。
毕竟他也能想到,若自己上场输了比试,拿下一个上场的,也应是整个天佑唯一还可能力挽狂澜的人选,也就只剩下了闵景迟。
再加上闵景耀更是心知,自己这武艺第一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这些年他都在尽量避免与闵景迟同时展现武艺,这才让人无从比较。
但今日,若他真是败在土浑力手上、再由闵景迟在他之后上场,不管闵景迟是获胜,还是仅仅只比他坚持得更久、表现得更好,他这些年这些年苦心营造的名声,都只会全部成为给闵景迟做的嫁衣!
然而,不管闵景耀心中再是如何不愿,有了云妃的提名、众人的期望、再加上闵文益点他出战的旨意,他已经是那被架到火上的鸭子,无法可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