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心事不一的眼神中,崔道先的金身缓缓地低了下来。
夜无眠当先冲上前去,看着雕像嘴中,一条漆红色的物体缓缓伸出。
金身的舌头,像蛇一样探了出来,伸出嘴外一尺有余。
远远看去,这金身,活像个吊死鬼一样,十分诡异。
“把舌头再往外拉三尺,密室的门,就可以打开了。”
见夜无眠看着这舌头发呆,白风光抱着冻得发抖的身体,连忙说道。
夜无眠原先还好奇,为何机关明明已经启动,密室的大门,却没有打开。
原来磕头只是第一步,还需要再拉动舌头。
他轻轻拉动舌头,那舌头当即就像弹簧一样,被长长得拉了出来。
随着舌头的拉长,一阵刮得牙酸的“擦擦”声音,也随之而动,眼角的余光处,祖师祠堂的内壁分开做了两爿。
这内壁就像卷心菜一样,一层一层,慢慢分了开去,每层之间,都留有空隙。直接剥开了有五六层,才终于见底,有一间烛光摇曳的内室,扑入眼中。
那内室中央,盘腿坐着一位闭目养神的姑娘。姑娘的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一点朱砂痣,恰到好处,点在两眼之间,是典型的美人痣。
如此看将过去,这位姑娘,与周咸,就有三四分的相似。
夜无眠几乎只在一瞬间,就肯定了,这位姑娘绝对是周大哥的女儿,周青霜。
那姑娘听到动静,睁开眼来,见一层一层的门打开,白风光入了她的眼,也同时见到了夜无眠等几位陌生人。
“白少门主。我已说了无数次了,我并不中意你,请你速速离去。如若你要强来,青霜手中自有一柄短剑,最惨的结果,不过只是玉石俱焚而已。”
盘腿坐着的姑娘,以“青霜”自称,想必就是周青霜无疑了,
她脸上,露着毅然决然的神色,虽然陷于他人布置的牢笼之中,又被一群人所注视,却浑无惧怕之色,实在是女中豪杰第一流,比起她父亲周咸,要更胜一筹。
夜无眠叹了一口气,道:“周青霜妹妹,你的噩梦结束了。”
这句有些唐突的话,被那盘腿坐着的女子听到之后,果然引发了一阵沉默。
而后,她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夜无眠身上,柔弱又坚定的声音说道:“你是谁,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称呼我为妹妹?”
她跟夜无眠认识的女子,都不太相似。
比之洛湘竹,她多了一份淡定,比之李冬,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比之楚烟,多了一些正襟危坐,比之林玉追,多了一些柔弱。
但她仍然是坚强的,独一无二的。
夜无眠笑道:“我是谁你自不必管。我认识你父亲周咸。他特意托我,来此地寻你。周青霜妹妹,离家太久了了吧,可想家了没?”
听到周咸的名字,听到“家”,周青霜一直挺立的身躯,都不免抖了几下。
她的眼泪,像夏天的雨,当真是说来就来,一颗一颗,全都坠落在身上。
“嗤……”
她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我父亲给我信中,曾经说过,要送我一件礼物,那礼物是什么?你若答不上来,便是冒充的。”
看到她反问的模样,夜无眠暗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还挺深沉。”
不过,江湖险恶,需要有点这种心思,才能避免被宵小所害。
把手中松纹剑高高举起,夜无眠笑道:“礼物,正是此剑,名曰松纹剑,如今,物归原主!”
他带了点内力,松纹剑便凌空而去,周青霜一把接住,仔细端详一番,道:“松纹剑?不错,正是此剑,父亲在给我的信中说过,说是要把此剑赠送给我的。”
见夜无眠没了剑,那白风光突然跑到癞皮狗儿面前,在他腰部摸索一番,拿出一把长剑,领赏似的,跑到夜无眠面前。
“大侠,这是,这是锦衣卫的试百户刘风,赏赐给我爹,我爹又赏赐给我的龙鳞铁鞘剑,小的送给您,只求您看在这宝剑的份上,能饶我一命!”
这一刻,白风光比癞皮狗儿,更像一条狗。
夜无眠接过此剑,确定就是自己失而复得的那一把龙鳞铁鞘利剑,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在黑麋峰上被刘风抢夺走的龙鳞铁鞘剑,现在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夜无眠接了剑,暂时也没有给白风光一个回答,只是看着周青霜,道:“青霜妹妹,如今你重获自由之身,你可以走了,下武功山去,去长沙城,找你父亲团聚!”
他没有问周青霜被白风光抓住的细节,也没有问是否想要报仇之类的话。
这些,都是周青霜的私事,万一有不便于启口之处,问起来尴尬,也容易伤害了小姑娘的颜面。
如果周青霜内心有过不去的坎,自然会自己指出来,夜无眠也将帮她一一了结。
周青霜只是淡淡地瞥了白风光一眼,带着一些厌恶,却并没有仇恨的眼神。
转而,他把目光看向夜无眠。
“既然父亲都能把松纹剑给你,说明你是他信得过的人。我暂时不下山,先随你一阵,之后再从容作计较。”
周青霜缓缓起了身,走到夜无眠面前。
如夜无眠没有问她过多的事情一样,她也没有问夜无眠姓甚名谁。
她似乎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这种感官所获得的信息,比别人说来的,更加牢靠。
她不走,夜无眠也不好赶她走。
反正现在周青霜已得救,自己来武功山的任务,可谓是完成了一半,夜无眠心情大好,也没有管其他。
“得来全不费工夫。”
轻轻松松就把周青霜救出魔爪,确实过于顺利了,顺利地,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之感。
以至于夜无眠看着那惹人厌的白风光,都顺眼了许多,一开始想要杀他的动机,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心头享受了半刻的愉悦之后,夜无眠淡淡看向白风光,道:“你想活着?”
听到夜无眠终于步入正题,白风光连连点头,紧紧抱住自己,面露可怜之色:“大侠,我想活着,一定要活着。”
看了他这副模样,夜无眠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金顶门的少门主,竟然是这种货色?
想起在长沙城时,自己拿剑把白水泉逼得无路可退时,对方那狼狈的模样,什么都往外说的丑态,与白风光,也有几分相似。
果然不愧是父子,这方面就是有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