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童丽颖的惊讶,童司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大笔的投资项目,董事会不可能不要求做尽调报告,那有关sus技术财务法律背景那四份尽调呢,我想看一看。”
裴氏李总监专门针对这四份报告,给童司韶上了半天的培训课。童司韶现在不得不感谢裴意然的先见之明,否则她真会被童丽颖忽悠过去。
童丽颖手头也有一份童司韶在南方十年的生活调查,童司韶这十年除了帮她的小姨搞搞账目,跑跑业绩外,生活乏善可陈,并无任何过人之处。
童丽颖在调查清楚后,才同意童爱国的建议,拿童司韶当棋子,逼她与裴意然联姻。
童丽颖看着童司韶那张青春自信的面孔,心里一片苦涩。
没有受过高人提点,童司韶不可能知道这些业内才知道的知识。
这才几天的功夫,裴意然对童司韶的偏爱已经如此明显了。
裴意然的思维比较直男,对男女情事不大开窍,近几年童丽颖一直耐心地陪着他身边,希望成为他第一个女人。
裴意然却始终没有逾越朋友的界限。
童丽颖不明白,为何童司韶什么都不用做,却轻而易举地赢得裴意然的心。
还有裴夫人,今天的表现也很让人捉摸不透。
裴夫人迟迟不给童司韶下帖,不是打算在圈子里封杀她吗?
怎么今天又礼节性地送了童司韶一瓶香水?
难道裴夫人想给童司韶一个机会?
不,童丽颖绝不允许。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童丽颖快速调整心态,带点不屑,“你连可行性研究报告都没有认真看,或者根本就看不懂,有没有尽调报告有什么区别?”
童司韶针锋相对反驳道,“由对方提供的可行性报告做得再华丽,参考性终归不如我方所做的尽调报告。
“怎么难道你手头没有?
“是董事会没有要求,还是人力资源部无法出具第三方调查报告?
如果这样,你治下的内控也太差劲了。”
请将不如激将!
这番话让童丽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笑道,“我是怕你看不懂。”
童司韶淡定地瞅着她,不言不语,一副“我看你表演”的眼神。
结果童丽颖不得不从抽屉里拿出那四份报告,扔在桌面,“如果你看得懂就拿去看吧。”
童司韶不管别的,先抽出技术尽调。她隐约记得,sus曝出的丑闻似乎与技术有关。
sus共享电动车公司三年前才开始创业,前后发展不到四年时间,发展模式走的也是先画饼,再集资铺车,接着资本加入,通过融资壮大声势,达到一定规模后,申请上市,然后就可以割韭菜的套路。
只不过现在sus才走到第二轮融资的程度,离上市尚有一定距离。
发展时间不长,可供参考的资料并不多。
童司韶很快看完了,暂时没找到技术性方面的漏洞。
是太不专业她看不懂,还是说这份报告本身就有问题?
“看得懂吗?”童丽颖“嗤”地一声问道。
童司韶困惑的表情童丽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专业的知识不是几天的临时抱佛脚就能摸透的。
童司韶想跟童丽颖斗,还是太嫩。
童司韶没应,放下技术尽调,抽出其他三份。
法律尽调也属于专业领域,她直接略过了。
背景尽调乏善可陈,不比网络上能查到的更多。
只有财务尽调,童司韶仔细过了一遍,再结合市场调查,她心里有了谱。
sus吸引资本的噱头一共有两点,一是新能源科技;二是共享经济。
这两种概念确实比较新颖,也符合时代需求。
但追本溯源,都是换汤不换药。
一是故意模糊了“科技“两个字的边界,二个是对租赁业务的偷换概念,整体来讲,性能与规模不匹配。
不过童司韶也明白,投资这种事要尊重的是市场意志,有时对错不重要,只要你跑得比别人快就行。
不是有那句话吗,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不过这些只能说明sus懂得抓机遇,搞营销。
与童司韶想查的黑幕没有太大的联系。
看来从童丽颖这边很难找到突破口,她得想想其他办法。
不过,童司韶也不想被童丽颖看扁,她作势翻着那些报告,一句一顿地说道。
“不敢说全部看懂了。但你没发现吗?这四份报告都有不清不楚的地方。
“尤其对sus产权(实际控制人)的归属声明并不清晰。
“税务状况与营业收入也并不匹配。
“所谓的高科技也是一种噱头。
“总之一句话,从它发展规模和前景来看,不值得童氏花费那么多心思投资与扶持。”
言毕,半晌,都没有听到童丽颖的回应,童司韶不耐烦地抬起头来。
童丽颖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颈上,眼神既痛苦又愤怒。
童司韶低头一看,一枚红印从领口半露了出来。那是裴意然盖章的。
纵然能如数家珍似地说出裴意然所有的生活习惯又如何,怎敌得过她颈上抵死缠绵的一片青紫。
童司韶拉了拉领口,清咳了一声。
童丽颖回神,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烦燥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丢了一根到童司韶面前,自己点燃一根,慢慢吸了起来。
童司韶看着那根细细的香烟,摇摇头,又把烟丢了回去。童丽颖自顾自地又将打火机丢了过来,这一回,童司韶接过来后,兀自放在手中把玩。
童丽颖吐出第一个烟圈后,看着童司韶问道,“为什么不抽?”
“不会抽。”
童丽颖冷笑一声,盯着童司韶看了一会儿,“我记得你以前抽得很凶,一晚能抽掉一包烟。”
“噢,”童司韶淡定地说道,“生了一场大病,戒了,现在不会抽了。”
童丽颖把烟从嘴边挪开,带点嘲讽意味地问道,“你头发也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才剪掉的吗?”
原来童丽颖心里什么都清楚,知道寄主为了与她较劲,处处模仿她。
抽烟,留长发,穿吊带裙,但凡中二少女能作的,寄主都作了。
但寄主不知道的是, 童丽颖作起来更见妩媚,是因为她的美过于周正,染上几分邪恶的气息可以增加她的魅力。
而寄主的东施效颦,反而是拿自己的缺点掩盖自己的优势。
光说长相吧,人家童丽颖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发飘飘,平凭几分韵味。
寄主脸型小,耳垂到下巴垂直长度小于2.25英寸,剪短发能衬得她五官更立体,更娇俏。
可寄主偏要留成长发,把脸遮掉一半,把精气神都遮没了。
真不带这样作践自己的,所以童司韶一逃到小姨那边,第一件事就是把长发剪了。
童司韶抚了抚齐耳短发,笑道,“那倒不是,我嫌碍事,剪了。
“你要知道,时间能改变一切,五年河东,五年河西,谁也不能料事如神。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小事了?”
童丽颖没回应童司韶的揶揄,吞云吐雾,看着烟圈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看够了,换了一副声调,“你又没去过sus工厂,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最先进的技术?”
“他们的车型虽然轻快,但没有质感,一看就知道没经过高级压膜的,铝皮要经过高级压膜,才会薄如纸张,又坚如钻石,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童丽颖下意识地问道,“你进过意然哥的书房?”
童司韶半真半假说道,“没有。书房用声控锁,只有裴意然自己可以开。”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童司韶说,“我向他打听过,他向我解释的。”这倒没有说谎。
“意然哥没起疑心?”
“没有。可能觉得我只是好奇吧。”
童丽颖慢慢吐着烟圈,不知想到什么,自嘲笑了一声,“枉我聪明一世,却小看了你。你不但比以前聪明多了,也比我想像的善于利用机会。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我低估了你。”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微妙得既让人觉得陌生,又让人觉得有共振性。
今天不但童司韶的表现让童丽颖觉得陌生,与之相对应的,童丽颖的表现,也让童司韶觉得怪异。
童丽颖给童司韶的感觉一直像漂亮的衣服架子,能干的精英架子,会来事的花架子。
然而今天的童丽颖却让童司韶觉得她像一个人了,一个有感情,会受伤的女人。
抽完一根,童丽颖又续上第二根,默默抽了几口,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意然哥会吃你这一套?”
童司韶反问,“我属于哪一套?你又属于哪一套?”
是不是想录音啊?把她捧起来,趁她洋洋得意的时候,录下她吹嘘的话,好放给裴意然听?
童司韶心想,这种手法也太小儿科了,想天真了吧。
这个倒有点冤枉童丽颖了,童丽颖真只是好奇,毕竟觉得自己输得冤枉。
童丽颖冷然说道,“别装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童司韶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愿闻其详。”
“你不就是趁意然哥生病软弱的时候,给他安慰,又标榜自己对他并无所求,欲擒故纵,让意然哥对你念念不忘吗?”童丽颖吐了一口烟圈说道。
童司韶扬着眉说道,“方法你都知道了,你自己为什么不照做?”
安慰也需要技巧的,不是所有的安慰都会让人接受,有些安慰适得其反。
欲擒故纵?一走五年叫欲擒故纵?谁敢下这么一大盘棋?不怕回来黄瓜菜都凉了吗?
童丽颖鄙夷地说道,“这些事我不屑去做而已,我不像你这么白莲。”
童司韶赞成,“嗯。你是绿茶,就想以好朋友的身份呆在他身边,想近水楼台,可惜没成功。”
放开了撕逼,她也是长了嘴的口才代言人好吧。童丽颖那点机锋,还不放在童司韶的眼里。
当童丽颖言之凿凿表示要“顾全大局牺牲小爱”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过,裴意然的洁癖在童司韶面前会失去效力。
童丽颖以为,他们的联姻不过是个形式,即使童司韶站到了裴意然身边,也仍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工具人。
童丽颖仍然会是裴意然心里最特殊的存在,是他身边最无可取代的女人,所有人也都会看到这一点,她的殊荣无人可以撼动。
童丽颖想求的是两全,而不是所谓的牺牲。
童司韶一针见血戳穿了童丽颖。
童丽颖气得将烟头一下子挤熄了,“你少得意。意然哥只是没见过你这种类型的,一时被你迷惑,但他很聪明,迟早会看穿你这些把戏的。”
除了缺一点自知之明外,童丽颖真没有白喜欢裴意然那么多年,对他基本还是了解的。
生在豪门,就像生在龙潭虎穴。
为了活好,更为了活命。
诸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深谋远虑兵不血刃此类的技术活,都是打小就开始熏陶培养练习的。
裴意然只是比普通人优越太多,高手寂寞,压根不必自己费心争取什么。
裴意然不是单纯到可以任人摆布。
而是许多机会除了他,别人不敢要,也要不起,以至于许多手段都够不着他。
而且裴意然身上所特有的纯粹是一种罕为人知的稀有品质,尤其对高位者来说。
这也正是许多天才能够成功的秘诀之一。
纯粹不是说,他们没有丝毫的名利之心,而是说,当他们认定目标时,就不允许自己受到其他的干扰,包括他们自己的名利心。
在童丽颖看来,童司韶身上简直没有任何优点独一无二到足以吸引天才裴意然。
论家世,论相貌,论学历,上流社会里样样都比童司韶好的多了去了。
童司韶只是走了狗屎运,但她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