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大咬了一口。
那蘸满野蜂蜜烤得焦香无比的野兔子腿鲜嫩多汁泛着酱红色的油光,仿佛能听到肉汁分离的撕拉声。
浩儿兄弟看得目瞪口呆。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没有察觉。
宋三嫂气得发抖,“大哥,你这么欺负小孩子,你好意思!”
宋时微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好吃!太好吃了!太香了!明天我再去山里抓一只烤着吃!”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
挑起别人的口腹之欲大快朵颐才算报复。
有本事你也让劳资眼红呗。
院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魔音绕耳跟女人咒骂的声音。
宋时面带微笑,“好吃吗?”
“恩恩!”
几个丫头嘴里塞满了肉,连说话都顾不得了。
兔子,真的好好吃啊!
又香又甜!
接下来的几天,宋时充分展现了‘什么是公中什么是我的’,今天兔子明天鱼后天打了只野鸡。
宋母每每都想把野味拿去卖了给幺儿读书。奈何她说话的速度赶不上刀快,一个眨眼就身首分离了。
到后来,竟不再说。
懒得说。
反正说了那败家子也不会听。
想努力扒拉肉留着读书人回来吃,最后竟自己都没得吃了。
她当这宋家的贤内助二把手有什么用!
一想到那么多嘎嘎全进了老大家几个死丫头肚子里把她们养得脸上都有血色了,她就恨得牙痒痒。
有个屁用!
全便宜了别人家!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吃独食!
老二还好,老三一家一口都没得吃!
老大烤肉的手艺又好,不光是兔子还是鸡或者鱼,烤出来都格外的香,抹上一层蜂蜜,别提多好吃。
惹得老三家的娃娃哭闹不已。
他这当大伯的也狠心,真看得过去。
她有次实在看不下去就把自己的盘子给了老三,那次,她就没得吃。
老大真没给她!没再给她!
当着她面儿吃得可香可香了!
她:...
就很无奈。
真的无奈。
这些天她劝得还少了吗,哪一次老大听她的了。
没用。
于是宋时上山打猎然后吃独食就成了宋家理所当然的事。
三房气得不行。
可半点办法都没有。
宋大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无论外面说什么,无论她在院子里怎么骂,指桑骂槐,就不妥协。
他也不吃亏。
怼回去不说,还挑拨三个孩子跟她的关系,说是因为讨厌她这个当娘的才一并厌恶上了她的儿女,才让他们得不到肉吃。
男人也嫌她事多。
明明二哥家时不时都能得些肉,就是他家,什么都没有。
分明是这婆娘之前说话太过分,翻脸不认人,才得罪了大哥,也害得他少吃了那么多肉。
想想就剜心的痛。
太特么亏了!
却是忘了,当初他也是同意的,就是直到现在,一想起那堆被河水冲走的衣衫就心痛得不行。
又不能大方的说不要了,说要肉不要衣衫。
他都要,都想要!
所以这就是一笔烂账。
时间到了书院沐休这一天。
傍晚时分,寒风中远远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在村头的大路出现,路边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野草干枯软趴趴的贴在泥土上,那人一身天蓝色的布衫,头上带着学子帽,肩膀上挂着一个布包,缓缓走来。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极年轻满身斯文气的青年,大概十六七岁,皮肤白皙,眉目清秀,面无表情。
天快黑了。
村口并没有人。
他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走了小半刻钟,停在一间篱笆院子外。
推开门。
正在院子里收衣裳的大丫回头一看,瞳孔一缩,眼里难掩惊慌恐惧,小声喊道,“小、小叔...”
那青年看见大丫下意识回了声。
但马上愣了。
才反应过来这是早就嫁了人的大侄女在喊他。
顿时停住脚步,眉头紧皱,“你怎么在家?”
大丫:“...”
这叫我怎么说。
我不想说。
一点也不想看见小叔。
她不是小叔的侄女,是小叔的银子,烦死了!
抱住衣衫,转身就跑。
宋玉嘴唇直接紧绷成一条线。
他打了个哆嗦。
这才终于发现家里的不对劲,今天是他每月沐休的日子,雷打不动他都是要在这时候回来的,夫子家可不负责这两天的饭,他留下也没得吃。
往常家里早就做好了饭,爹娘也一早就等着了,他一到村口就能看到几个侄子在守着...
今天,啥也没有。
屋里一片黑。
厨房里不见半点烟火气,冷锅冷灶的...是压根忘了他今天回来了吗?
他眼里蓄满愤怒。
快步进屋。
“爹,娘。”
天冷下来了,又吃了肉,五脏庙得到了满足,宋老头跟宋母一早就上了铺,窝在温暖的被子里说话。
今天老大捞了一篓子的小黄鱼儿。
巴掌长,细条儿的。
全部抹了野蜂蜜用火烤熟,那蜜都渗进了肉里,骨头全部被烤得焦脆,一口咬下去甭提多香了。
现在嘴巴里还一股甜腻。
真的。
活了大半辈子,几十年加起来都没这几天的糖吃得多。
两人感叹着这几天的伙食实在开得不错。
又无奈大儿子跟三儿子之间不可协调愈发严重的矛盾。
还要发愁银子的事。
可老大,说不通啊说不通。
一念叨就没得肉吃,谁特么敢,那败家子真的拿捏住了他们的七寸。
被窝太暖。
宋老头有些昏昏欲睡,半阖着眼睛,嘴里模糊不清:“我这心里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七上八下的,平静不下来,总感觉有什么事忘了,老婆子你好好想想,咱今天是不是忘了做啥?”
“能有啥。”宋母闭着眼翻了个身,“大冬天的,粮食都收完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有那精力,不如想想明天老大进山能猎到啥,最好是一头野猪,家里吃不完,还能卖些银子,到时候老幺的束修就不用愁了。”
“是啊,希望幺儿这一次一举得中,那咱家在村里就彻底不一样了。”
...
正昏昏欲睡。
就听到外面传来个清朗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犹如清泉从石头上流过最后又落入泉里。
却把两人的瞌睡炸醒了。
差点没从床铺上跳起来。
我去!是老幺!
宋老头捂额,心里被巨大的悔恨占据,这段时间家里鸡飞狗跳的,他又生病,又吃好的,压根把老幺回来的时间忘干净了。
宋母也心虚。
忙爬起来,“幺儿回来了?娘这就来开门!”
赶紧把衣裳穿好。
宋老头一拍大腿。
他就说有什么事忘了嘛!
可他万没想到是这件事!
草!
“幺儿肯定还没吃饭,你赶紧去厨房整点好吃的,可别把他饿着了。”
宋母忙应了一声,穿鞋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