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伤虽然无法愈合,却得到了难能可贵的抚慰。
引归峰顶,房音和朗秋第一次双双坐了下来,坐在一直都有,但从来未曾坐过的黑礁高背石凳上。她们一同感受夜风,这是房音自失去眼魂后再也没有真正感受过的清新和凉爽。
许久,她们就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直到朗秋想起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姐姐,”朗秋第一次开口这么叫,她无法违背眼前这个比她年长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的意愿。
“木尘说的那注释中的话,----神兵怒斩,您斩下千手之臂就是用的那神兵吗?”
房音不答,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亿万年来,我有一件事始终无法搞清,我们人类死前有实体,死后会虚无化,那千手却本是虚无,死后才实体化------”
“按你的说法,我们虚无化后仍旧存在,只不过被千手禁锢,不能动弹言语,但那千手实体化后会怎样呢?”
房音叹了口气道:“没错,这就是我怎样也无法解开的迷。”
“可那千手之臂被文太爷收藏了十年都没什么变化------------”朗秋认为那手臂十年都不变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再变了。
房音笑了笑道:“十年,人类怀胎十月便可诞下后代,而我曾见过怀胎百年才产下的异兽!十年,其实不算什么,如若说人死后在一瞬便能虚无化,那么千手在死后难说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后这实体化才会有个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在没有止境的时间里,一瞬和一百年,一千年的差别没有那么大!”朗秋的脑子转得很快。
“不错!况且那只是手臂,真正的千手,不要说我,也许谁都没见过。”房音这么说着,心中却相信这世界上或是另一个世界里,一定有谁见过千手的全貌。
“那兵器----”现在,朗秋更想知道那‘神兵怒斩’中的神兵是什么了。
房音不紧不慢地道:“妹妹别着急,听我说。那时你虽没了呼吸,但离真正死去仍有一段距离,也许是你本身太白,陆冬生他们才无法分辨,急着将那样的你埋葬。在闻出了你即将死亡的味道后,千手自地下而入棺,是在等着你死透,灵魂破体而出的一刹将你俘获。你看是这道理不是?”
“没错!确实!”
“而我,不但只是个不死的人类,连看都看不到,哪能用什么神兵去斩呢?”房音站了起来,
“来吧,我带你认识认识陪伴我千万年的小伙伴。像千手这样的存在,恐怕不是我们人类的眼睛能看得到的!”
引归石门开启,朗秋跟随房音进入了她住了十二个年头的洞穴。
黄光幽幽,让岩洞内的巨大空间看起来没有实际上的那么冰凉。四壁上色泽鲜艳的画面栩栩如生,记录着洞主这亿万年间最难以忘怀的一件件大事。过去十二年里,朗秋没能看懂的,如今再看,又似乎明白了一些。
房音面带微笑,娇美的面庞上浮现朗秋从未见过的淡淡红光。
“这,就是我那能斩下千手之臂的小伙伴!”
哗------
朗秋只见房音抬手朝一面岩壁轻轻一挥,一只白得刺眼的大鸟便脱壁出,扇动着两翼,来到了自己身旁。这鸟仰着脑袋 ,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自己。
“这是-----,信天翁?!”
作为海民的妻子,朗秋自然识得这鸟的种类。
“是,也不是!”房音笑了笑道,“要说信天翁,只不过是这小伙伴的不知道第多少代子孙了!”
“这神鸟------,”朗秋惊得顿了一顿,“也是不死之身?!”
“这鸟的年纪,大概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吧!”房音抚摸着信天翁的脖颈,指着朗秋又轻轻地道:“左翼,往后,她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朗秋口瞪目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房音起身,走到朗秋跟前,一把拉起她的左手,拇指轻轻一按,一列殷红字符就此印上内腕。
“记住了,这鸟能看到千手,能撕碎我们碰不到的虚无缥缈,它,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朗秋瞠目结舌。
“它的名字叫左翼,正好,我就把它封印在你的左腕。”房音道,“当你需要它时,只需用右手拇指压上这字符,它自然就到!”
“谢谢!”朗秋明白了,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将来定有那么一天,会与千手狭路相逢。
房音不急不缓,又伸出自己的右臂,露出了右腕上的一串字符。
“这也是鸟?”
“不,这是送给你的另一件礼物。”
房音五指一握,那字符绽放晶莹白光,一个个地脱离内腕,向上蒸腾起来。
“这是-----”朗秋看 得入了迷。“云!”
那字符转眼之间便揉捏成了一团,最后化为一朵夹杂着黑白灰红紫金多种淡淡色彩的云儿,静静地漂浮在朗秋头顶三尺高处。
“这家伙与众不同,别的与花木藤草,鸟虫鱼兽相融,他却要作这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的云彩!”房音叹道。
“这,他,----我听不懂!”朗秋呆呆地抬头望着这云朵,结结巴巴地道。
突然,那云嗖地一下,如风如烟般地急急下坠,等朗秋回过神来,已发现自己的右臂手腕上再次添上了字符。
“姐姐!?”朗秋叫道,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与那鸟不同,等你碰上用得着他的时候,无需你多言,他自会现身。”房音边说边朝石门走去,“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到陆冬生身边了。”
“姐姐,你把这些都给了我那你-------”朗秋感动得无以言表。
房音咯咯笑道:“我的好妹妹,若不是我这不死蛇鳞怎样都脱不了身,我倒还想分几片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