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她留在这里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她昏倒在桌上的时候，秦郁欢都有经验了，伸手托了一把她的脸，免得小舒回来发现自己出鼻血了还以为是她打的。
    “是因为这样，小姿才会一直躲着我，你也会，你也会讨厌我，对吗？”这次的舒白竹醒转极快，仿佛她就在边上排队，老舒一走她马上继位。
    秦郁欢：……
    “我是不太喜欢和太别扭的人接触，对乳腺不友好。”
    秦郁欢实话实说，“我给过你意见，你这不行那也不行，自顾自地别扭和委屈，那个就更不提了，做的都是什么事，大清亡了知道要上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狠得下心的，怎么她弱她就有理了，那我还更弱呢，我没了小姿也活不下去，我还跳过楼呢，比她这个更有可信度，毕竟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死。”
    舒白竹：……
    第一次发现秦郁欢的嘴是这么能怼，沉静清冷的外表，一张嘴就是叭叭叭地输出。
    “现在大家都在互相劝诫，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但我和小姿都还是希望你能开心些，小姿有了新的开始，我也有，希望你也能有，我们三个人最好的结局不就是各自都幸福么？”
    当然，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共同幸福这样的情节是不行的。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舒白竹竟是带着眼泪笑开，惹得秦郁欢一头雾水。
    “我想我知道到你的魅力所在了。”她说，反差萌还怪可爱的。
    秦郁欢：……
    “你夸我也没用，我们三个人过不下去的，国外的学校我帮你联系了，你应该有收到邮件。”
    舒白竹：……
    “我为过去十年的冷待和姿意道歉，”她起身，对着秦郁欢鞠了个躬，“秦郁欢，你比我更会珍惜，或许一开始，你说的就是对的，比起姿意，我是自卑，我也早该从家庭的梦中醒来，而不是明知姿意的付出，又想清高拒绝，又想她为我遮风挡雨。”
    “我想，‘她’应该也清醒了吧，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退了圈，开始学习管理公司，接替姿意的事，照顾赵叔叔和姿妤阿姨，没有给舒家事再扫过一次尾，但她说的是真的，赵叔叔一蹶不振，无力打理公司，身子差了很多，姿妤阿姨还在撑着家和公司。”
    “所以？”秦郁欢挑眉，“你也想来劝我们吗？”
    “不、不是，”舒白竹急忙否认， 实则她也不知说这些的意图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她’会照顾好叔叔阿姨，不用担心。”
    这点良心，无论是哪个舒白竹都会有。
    “那就这样吧，五分钟都延迟了，我先失陪。”秦郁欢收了桌面上的两个手机，开门准备离开时，舒白竹忽然喊了她一声。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会卑微，姿意给你的……不会很沉重吗？”光是钱这一项她都回报不起。
    “没想过，我只知道，她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也是她的，”秦郁欢弯了弯眼，说出最后一句打击人的话，“爱人先爱己，一味牺牲自己承受重压，把自己弄得辛苦和狼狈，我想，是你的喜欢更沉重。”
    舒白竹：“连这句话你也要护。”
    秦郁欢：“那是自然，只有我能嫌弃她，外人不行，退一万步，就算沉重又怎么样？我背的起，我乐意，我喜欢。”
    舒白竹：……
    “我沉重？”姿意才过来就听见秦郁欢给她扣了个沉重的大帽子，她当即掐住秦郁欢的脸，“你再好好说。”
    “忘了，”秦郁欢把手机往她兜里一塞，“回去让我背一背，就知道你重不重了。”
    “还想背我？！”姿意气不打一处来，“有人今天要花五块二去包养小妹妹我还没找她算账。”
    “是呢，她不同意，要用五十二来砸我，我准备刷你的卡，v她52.52，让她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随后响起的就是姿意的笑声。
    舒白竹一直在房间里待着，不敢出去，直到姿意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她想，是的，她也该走出来了。
    可惜还有一件想和秦郁欢说的事没说，她拿起手机，把忘掉的话发了出去：[你要小心史念之，她好像有点病了？]
    [昨天在楼道里碰见她，她问我，想不想姿意回到我身边，我问她图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答应这件事，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谈话，出来的时候撞见她的事吗？]
    史念之给舒白竹的感觉，有点像极端的私生饭， 可平时见她，她又不往秦郁欢那粘，故而她一时也琢磨不出史念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秦郁欢：知道了，我先想想，谢谢提醒。]
    “秦郁欢？”姿意在边上叭叭叭说了一串，秦郁欢却像是出神了，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她感叹，“完了，爱没了。”
    秦郁欢闻言，乐呵呵地笑着，“爱还在，是刚刚舒白竹发消息给我，你要看吗？”
    姿意：……
    “我怎么觉着这个问话有什么坑？”
    但具体是什么坑，她还没想出来。
    “怎么会，小姿对我的信任感好低，我好伤心。”秦郁欢故作委屈，“完了，爱没了。”
    姿意：……
    回旋镖来得属实是有点快了。
    聊天记录到底是被送到了姿意眼前，“这段时间让李老师都跟着你吧，我看史念之有点阴魂不散的，总惦记别人家姐姐是什么毛病。”
    秦郁欢被姿意酸唧唧的话给逗笑了，“我和舒白竹后来又说了点话，有录音，你要听吗？”
    “无关紧要，”姿意摇头，“我现在对她没什么兴趣，好奇心也没有，或者课代表姐姐给我抄抄重点？”
    “我知道你会担心那边的叔叔阿姨，她说……另一个她会照顾好。”别的秦郁欢都不担心，唯独怕这点。
    姿意是被父母的爱浇灌长大的，她知道她不愿让父母伤心难过。
    林荫路上，树影婆娑。
    两个人停下脚步，四目相对地对视着，姿意倏然绽出一丝笑，“不瞒你说，有一瞬间，我动摇过，但我父母教给我的是我要先幸福，他们才会真的开心，那边的世界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或许……如果舒白竹没那么执着，我可以托她和爸妈带句话。”
    可惜，这样的请求或许是奢求。
    “而且如果我走了，就算我真的成功成为医学奇迹，你要怎么办呢？你会舍得我吗？”
    “我不舍得你，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我和舒白竹说气话，说我跳过一次楼，没你更活不下去，实际上……哪怕你做了我不想要得到的选择，我也会好好活下去。”
    秦郁欢重新向前走，语气温和：“最难的时候，有你陪我走过来，余下也没有比之前更难的时候了，我会珍惜生命，就像我珍惜你，会活得很好，不让你担心。”
    这样……哪怕姿意在另外一个没有她的地方，想起她的时候，也只会想：秦郁欢这个家伙这会儿又在杠谁呢，是不是又在气人了。
    而不是：没有我在，她一定吃不饱穿不暖，还思念入骨，惨得不行。
    秦郁欢的脑洞总是能发散到奇奇怪怪的方向，逗得姿意发笑，“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能跟她说出‘我们三个人过不下去’这种话。”
    耳朵一下被秦郁欢给揪住，“那不然呢，我难不成要去和她说，白竹妹妹，别难过了，以后你我不分大小，我们共同把小姿官人给伺候好？还是你先进门，你是大，妹妹我甘愿做小，不求官人多怜爱，只盼时时刻刻都能看上她一眼，余生足矣？”
    “哈哈哈哈哈哈哈……”姿意终于大笑出声，“不要不要，这个福气我不要。”
    秦郁欢轻哼一声，“这个回答么……勉强算你过关吧，都和你说了，我很凶的。”
    确定是她的，不管人或物，她都不会让出去，没那么好心。
    “是是是，”姿意惬意揉着还有些发酸的胃，“那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很寒碜？”
    “表现得很好。”哪怕姿意没有在那件房里停留多久就受不了跑出去了，可对比之前已经算有进步，秦郁欢还是很愿意给出自己的夸奖的。
    在这件事上，姿意遵循季何年给的意见，佛系心态，不给自己定时限，规定要在多久内完成目标，若是过去，或许她会因为没有完成规定而烦躁，现在么……
    哪怕是一点点往前推的进度条，她都挺满意。
    -
    舒白竹主动请缨，自愿配合姿意的治疗。
    可实际上，姿意每次看见她，身体最直接的排斥反应都叫她难过，如同割开血肉的利刃，在她心头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很难过？”秦郁欢递了张纸过去。
    “有点，但想起未来会做的那些事，又觉得活该。”舒白竹舒出口气，眸光落在姿意背影消失的方向，轻叹，“当我是在赎罪吧，过去十年，我也没有对她很好，我容易内耗，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是承受我负面情绪的唯一一个人。”
    尽管那时候的她以为，她把姿意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姿意才能看见她脆弱的一面，现在想想，这样的逻辑也是强盗。
    真正伤害她的人，她笑脸相迎，永不拒绝，会用一生来爱她的人，却只配成为她情绪的垃圾桶，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得到过。
    团队的排练继续，连带着姿意的治疗也在继续，只是舒白竹主动提出配合后，姿意倒也不用天天在节目组玩角色扮演。
    秦郁欢收了工会带着舒白竹一起回家。
    还真有燃冬大戏感。
    姿意：……
    “一天到晚究竟会闪过多少个奇奇怪怪的念头？”燃冬大戏什么鬼了。
    才送走舒白竹，秦郁欢就迎来了女朋友的质问。
    “唔？”小秦同学歪着脑袋凑过去亲了亲姿意，“你好可爱，小姿，长得很时尚，内里好保守。”
    姿意：……
    “你在说我土是吗？”凭她对秦郁欢爱内涵人的特性的了解，这人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就卖萌的。
    秦郁欢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姿意的脸，“自己理解。”
    不过这几天看姿意的状态是有一点改善，至少在对着现在的舒白竹，她能简单交流几句，甚至把内心的排斥伪装一下。
    只是事后要快速用别的话吸引她的注意力，要不然她会不舒服一整天。
    “我理解的就是这样，”姿意气鼓鼓地牵起秦郁欢的手，“你开始嫌弃我了。”
    秦郁欢依旧笑眯眯：“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姿意：“为什么突然心情好？”
    之前好像是正常心情。
    秦郁欢：“因为你又让我发现了一个你的优点。”
    姿意好奇：“什么？”
    秦郁欢：“倒打一耙。”
    姿意：……
    “秦郁欢！！！”
    面对炸毛的姿意，秦郁欢快速抽走自己的手，噔噔噔跑上了楼梯，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姿意，“怎么了呢小姿，是岁数大了体力不好了吗？”
    姿意：……
    姿意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似的，一路追着秦郁欢根本停不下来。
    秦郁欢一边跑一边躲，心里还在盘算着姿意的运动量有没有达到季医生建议的点，一旦差不多的时候，她佯装不敌，被姿意圈进怀里。
    姿意：？
    “你是不是在让我？”怎么感觉秦郁欢气都不喘一下的，姿意带着狐疑把手掌放在了秦郁欢胸口的位置。
    秦郁欢：……
    “你在吃我豆腐吗，小姿？”
    姿意：……
    忍无可忍，原本还分外老实的手不老实了一下，秦郁欢在她怀里无措地望着她，眼中还荡着几许迷茫，“你……？”
    姿意轻哼：“看见了吗，这才叫吃豆腐，我刚刚那叫……测心跳？”
    原本还在期待秦郁欢气急败坏的表情，结果秦郁欢却半点生气的模样就没有，反倒主动环上了姿意的胳膊，将她抵在墙上。
    主动与被动的局面仿佛在呼吸间就扭转了。
    姿意略略低头，静静注视着主动送上门的秦郁欢，笑着伸手去撩了撩她额前垂下的头发，“是有什么想法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