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浓稠,两岸灯火闪烁、摇曳,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而在水面之上,那些由远及近纷纷驶来花舫都是新娘们的嫁船。
此时,远方山崖的至高之处一位清瘦的少年身影被笼罩在夜色之下,正如那在夜里捕食的响尾蛇一般,如今隐在暗处的宫远徵也在观察着他的猎物们。
水面上飘荡了许久的花舫终于靠了岸,停在了宫家大门前。
船在岸边停靠着,见许久不曾有人来将她们引下船去,船舱之中陆续有了些异响。
虽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苏寻雪耐着性子安安分分地等着,一丝破绽不曾露出。
其他新娘本就白白等了几个时辰,如今自然是又渴又饿的。
这些新娘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但也是自小就有人伺候在身边的,如今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委屈。
姜晚晚:“怎么又要等?”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仍然是夹杂着些许的不满,不过比起以往还是收敛了些。
毕竟如今所有新娘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宫门,自然不能再像从前在家中那样由着性子来了。
她话刚说完,一个清冷带着挑衅的声音就在岸边响起:“怎么?你很急吗?”
紧接着就是众侍卫行礼声:“徵公子……”
听到众人对声音主人的称呼,原本窸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此时花舫之内的苏寻雪突然将交叉的手指又拢了拢,心猛地沉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快?
虽然她的心中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一定是会接触到宫远徵的,但没想到连宫门都还未进,就遇到了他。
岸边许久没了声响,就在众人都以为宫远徵已经离开时,突然一阵阵脚步声响起,朝着各个花舫走去。
就在刚刚,宫远徵朝着岸边摆了摆手,原本候在一旁的宫门侍女这才走上前去,将船上的新娘牵引了下去。
头上盖着盖头,新娘们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整齐地排着队列,只能任由宫门的侍女牵着她们往前走着。
本是一路畅通无阻,可突然一把刀柄挡在了苏寻雪的身前,将她拦了下来。
她是走在最后一排的,所以这一挡就刚刚好好将她一人拦了下来。
此时其他的新娘也被截停了下来,就停在距离宫门大门不远的位置。
“你的脚步没有声音啊……”
只有常年习武,轻功极好之人才有可能做到脚步悄无声息。如今却出现在这一群新娘之中,自然是不正常的。
那道清冷而又带着挑衅的声音再度响起,比起刚刚的森然冷意更甚。
是宫远徵!
苏寻雪心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虽然她的目标就是吸引宫远徵的注意,但却不该是今日的这般的场景。
宫远徵一向警惕多疑,一下子就被他盯上了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情。
苏寻雪心中蓦然一紧,一颗心狂跳起来,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让她不禁方寸大乱。
所幸面前隔着一层红布,宫远徵自然是看不清她脸上的复杂。
“小女是易水镇苏家的独女苏寻雪,自小便钟爱武学。及笄之后更是常常去江湖上闯荡,认识些不少的江湖朋友,于是相互间的武艺切磋提高了我的功法,所以如今才能……”
苏寻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宫远徵的话打断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说了一句你的脚步没声音,却没问你为什么。”
宫远徵话让苏寻雪顿悟,原来刚才的那一番都是他的试探,是故意引他露出马脚的。
在她看不清的面前,宫远徵正勾唇邪笑着。
新娘当中所有人的身份信息、生辰籍贯乃至过往喜好,他全都了然于心,自然也知道苏家的女儿痴迷武学的。
可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怀疑,所以才来亲自试她。
见事态已然如此,苏寻雪索性心一沉打算赌一把。
于是,她伸手掀起了盖头,那花穗子轻拂过她的脸,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潋滟面容出现宫远徵的眼前。
“徵公子威名在外,小女子自是恐惧的……”
宫远徵顿时愣在了原处,看着面前之人,久久未回过神来。
不过让他晃神并不是苏寻雪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而是那一双恰似故人的眼睛。
苏寻雪也被宫远徵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搞得有些迷茫和疑惑。
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一副看熟人的样子,可明明他们就从未见过。
“徵公子……”一旁的侍卫先出声提醒了宫远徵。
回过神来的宫远徵,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露出了一抹邪笑:“你很怕我?”
苏寻雪颤巍巍地回答:“怕……”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畏惧。
“徵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旁的侍卫再次出声提醒宫远徵。
宫远徵抬头向灯塔的方向望去,看了一眼那高高悬挂起的上弦月,举起手轻轻摆动了一下。
“站好了队列,我们准备出发了……”
领头侍卫的声音响起,苏寻雪将攥在手中的盖头重新盖在了头上,匆匆地朝队伍方向跑去。
宫远徵也随之转过身去,继续审视着那一群红衣女子,企图寻找出他真正的猎物。
很快他便把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人刚好就是站在苏寻雪身边的沈念之。
而此时的她却一把挽上了苏寻雪的胳膊,将头贴在她的肩膀之上。
那个动作在身后的宫远徵看来,分明就是两个刺客之间传递情报。
宫远徵快步走上前,一把将靠在苏寻雪身上的沈念之拉出了队伍,由于力气过猛她头顶的盖头也被晃落在地上。
其他的新娘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那异乎寻常声音,心也莫名地被揪了起来。
宫远徵一脸凶相的看着沈念之,问:“你刚才和她说了什么?”
许是被宫远徵攥的生疼,此刻沈念之的眼中裹满了泪水,但这也并未引起宫远徵丝毫怜悯之心。
毕竟在他眼中,这群新娘只被分为“是无锋”和“不是无锋”两类人,他自然不会像宫子羽那般心软。
“说!”宫远徵再次逼问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