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昏暗一片,外界的光也无法穿过厚厚的墙壁透出,所以置身于其中的人根本就分不清昼夜,只能煎熬地等待着死亡。
双手双脚被铁链紧紧捆绑住的悲旭,再也没了反抗之力,他低垂着个头,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些迷离。
此时的悲旭浑身布满可怕的鞭痕,再加上先前受到宫远徵的那三枚暗器伤,早已然是奄奄一息,所以才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着的。
过了许久,或许是因伤重已然撑不住的悲旭终究还是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昏死了过去。
随着眼前黑暗的蔓延,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容,很快便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在他刚刚成为东方之魍的那年,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跟随点竹去一座私院里“解救”一名被人残忍当做药人的小女孩,而那人便是幼时的云以抒。
青涩的少年脸上还透着些许的稚气,可早已杀人无数的他,眼神却透露出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狠厉。
从前都是接触死人又或是将死之人的悲旭,那日是第一次与人有亲密的接触。他抱着小小的云以抒,表情淡漠地跟在点竹的身后,将她带回了无锋。
一路上云以抒也是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向悲旭的脸上。
到了无锋总部,点竹先行离开后,便把云以抒扔给了他。
从前未曾与人亲近,甚至亲手杀死自己伙伴的他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一个小女孩相处。
长长的走廊里,悲旭停住脚步将怀中的云以抒放了下来,看着她的闪烁着光芒眼睛心底猛然一颤。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在无锋训练中的妹妹,同时内心也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纠结与犹豫当中。
悲旭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朝着相反的方向一直往前跑,不要停下,也不要回头,离开这座被困在这里的人们永远也越不过的高山吧……”
云以抒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曾理解他的话。
悲旭深深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后她指了指一眼看不到头的走廊,还是将第二个选择说出了口:“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进尽头的那扇门,你便永远都会属于无锋了——”
云以抒想起刚刚将她从牢笼中救出的点竹,曾对她说过往后她就是无锋的少主,再也无人会欺负她了,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的……”
听到答案后的悲旭彻底陷入了失望之中他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与长廊尽头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是他选择了离开,而是他再一次从幻想当中醒悟,继续去过属于他的生活了。
身后的人却突然喊住了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悲旭微微愣了愣神,仍然是背对着她回答道:“回少主,属下的身份如今还不能对外透露——”
云以抒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为什么?”
悲旭思考片刻后,淡淡回了句:“因为会死——”随即便毫不停留地朝着大门外走去,往后的他便一直活跃在江湖之上,无锋之外。
而长大后的云以抒也只知道江湖之中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东方之魍悲旭,却不知他就是那日曾给过她与今日这截然相反选择的人。
与此同时,同样处于深度昏迷当中的云以抒也做了一场似真似幻的梦。
梦的开始是选婚大典前悲旭来找她的那夜,也是从那时开始悲旭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用自己一命来保云以抒接下来在宫门的顺遂无虞,得偿所愿。
但令云以抒没想到的却是,他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选择帮自己洗脱嫌疑,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会毫不犹豫地将宫远徵推开,挡上前去。
那日,悲旭附耳对她说:“选婚大殿之上,我会劫持少主逼宫远徵做出选择——”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才又说道:“我只希望少主能得偿所愿,好好活着,离开宫门,更要离开无锋——”
云以抒看着眼前的悲旭,竟有了一丝的熟悉感,但很快她那微不足道的感性便被理性给吞没了。
将悲旭打发走的云以抒拿出那张后山云图来,指尖饶有兴趣地划过每一条路线。直到最后一笔也花完后,她才笑着将云图扔进铜灯里,看着它一点点的燃烧殆尽,云以抒的心中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本在她心中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在悲旭举着剑朝着宫远徵袭来之时被彻底打破了。
她只想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忽视了悲旭与宫远徵之间早有过节,而以悲旭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不会是如此便算了。
他是江湖之中排名第一的剑客,至今未曾有过败绩,所以哪怕是同样在江湖之中享誉盛名的宫尚角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打败,更别说是毫无防备的宫远徵了。
倘若那一剑不是云以抒奋力将宫远徵推开,他必死无疑。
也正是因为悲旭看清了眼前甘愿为宫远徵挡刀的云以抒,才迅速调整了剑的位置,避开了她的命门。
在云以抒梦的最后,那一剑宫远徵并未躲开,倒在血泊当中的人也不是她。
眼前的血色瞬间蔓延,云以抒的心口也随之开始了剧烈的疼痛,突然血腥味弥漫在口齿间,下一秒一口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
梦境之外,倒在医馆木板床上的云以抒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一口血瞬时涌了出来,一时间让守在一旁的月长老也有了些慌乱。
听到房间内的异响,宫远徵几乎没有犹豫的冲了进来,却正好看到她吐完血后再一次没了知觉。
从嘴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满了她的面容,嘴上的血痕赋予了与如今的她格格不入的生气。
随后跟进来的云为衫,看到眼前的一幕,扑到木板床旁瘫坐不起。宫子羽走到身边将云为衫揽进怀中,却感受到怀中的云为衫几乎崩溃的哭好似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