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还是海……
金光粼粼的中部洋上泛着一叶小舟,这么说可能比较浪漫,如果放大看就会令人大感失望,原来只是一艘又小又破的太阳能电动船。
虽然小船现在看起来还比较平稳,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无处不在的中部洋乱流袭卷进去。
看似平静的中部洋就像个魔窟,说不定哪一刻就会让一艘万吨轮消失不见。在中部洋航海不使用洋流探测器是不行的,稍有不慎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这条小船就那么慢悠悠地行驶着,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些神秘莫测又极端凶险的海况。
一男一女就站在船心,几分钟前他们还目睹漫天的导弹如烟花般划破万年不变的晨昏圈。
“位置可以了。”女人说道。
青年男人点了点头,不过他颇有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再等一会儿,下一次见到这样的天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沉默地望着天,少倾女人开口道:“理解……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回答,他似乎在安慰,说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我该说谢谢吗?”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有的时候会希望,有的时候也烦。”
女人微笑着,不吭声,小船上再度沉默了下来,几分钟后,女人好像想明白了什么问题一样又问道:“所以这就是人类的直觉?”
“是直觉,可不一定准,很多的时候直觉是会骗人的。”
“那你们还相信?”
“不然呢?你的数据库不是也无法分析吗?”
女人再度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像个想明白问题的小学生一样说道:“我需要一颗比581g大25%的星球。”
“很快就会给你了。”
“所以……你在玩弄他们?”
“也在玩弄自己。”
“……”
这次沉默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倏”地,船上的人不见了,只留下一艘又薄又破的小船漫无目的地漂荡,像被风吹的树叶,悠悠然,忽地消失不见,像浮在水面上的鱼食瞬间被叼走了一样。
……
……
耐住寂寞是一个人优良的品性,可要让一群人耐住寂寞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东部的1号地堡内,双历钟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在即将失去计算机持续生产的前提下,那些曾经被用来当装饰器的发条钟真正地起到了计时的作用,为了维持钟的正常运行,地堡内还设立了专门的维护员,对应着目前还能使用的计算机时间精心地调着每一分每一秒,尽管这些飞船时期打造的玩物已经把机械钟的误差缩短到每24小时3-4秒的样子。
如果不去计时,那么在这颗星球上时间也许就真的没有意义了。如果这颗星球上生活过早期人类的话,那么一定比早期地球人类惬意得多,只可惜这颗星球上并没有产生过智慧生命。
格利泽581g很早就已经停止自转了,这颗超过75亿年的星球本身就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根据早期“先驱”的测量报告和登陆后的一些考察结果显示,这颗星球是在1.5亿年前停止自转的,按照宇宙时间来说并不算长,因为其没有卫星,其本身仍然自转的过程中经常吸引一些小天体“光顾”,这就给生命的进化制造了障碍,导致现在星球上的生物都偏向原始。生物调研报告类目繁多,但统一的指向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链极其简单,别说各物种间,即使同类物种间也很少有竞争现象,直到人类降临后……
巨大的爆炸过了三天,人们也在惊恐中度过了三天,尽管在高压统治时期人可以做到长时间生活在地下不出来,但是现在连三天时间也觉得漫长。
聂和同不是一个残暴的人,相反他继承了聂家的理性,祖父辈在平定“国耻日事变”中立下大功,后代也以此为荣。也正是在这种家庭背景下,最后关头聂和同才能挺身而出,但不代表他拥有领导能力。尽管短期内压制了民众的情绪,可仅仅三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就按捺不住了。
“出去吧,就出去看一看。”
“是啊,按理说他们早该有所行动了,可到现在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临时选拔出来的管委会可以说是保安部管委会了,老一辈人在暴乱中屠戮殆尽,新上任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他们连任务委派都很模糊,责权不明之下,各种建议也纷乱不统一,如果没有“第一枪”这个荣耀称号,聂和同早就压不住阵脚了。
“万一是陷阱怎么办?”聂和同犹豫着,他不可能想象到万里之遥还有一位同宗面临着比他严重几十倍的情况,只是这三天的安静让他也泛起了疑虑。
“我们只派少量侦察兵出去,把情况汇报回来。”同僚建议着。
聂和同依然没松口,说道:“可地堡内的精锐本就不多,如果贸然派出去,损失怎么办?”
“那就派能走路的,只要把情况传递回来就行。”
“那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聂和同有些愤怒,他的理念里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那就采取自愿形式,咱们把通报发下去,看看有谁肯主动报名。”
这仍然是逼迫!
聂和同腹诽着,可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已经到来的战斗,悬而未定的危机更能让人恐慌,再这样下去的话不用敌人打过来,内部就会先炸了。
青壮是不能用的,只能从老人和孩子中选择,那些接近成年的半大孩子也不能用,一则东部的青壮年已经很少了,二是大部分青壮已经被第一军抽调走了,聂和同不得不发布这道残酷的征召令。
经历了连续几场的大暴乱后,老人的数量也不多了,他们往往格外珍惜剩余的生命,即使有些人愿意去,身体素质也不能承担这样的重任了。
“我去!”
一个小男孩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与不忍。这个孩子正是在反抗暴政中发出呼声,并成功引导了起义的文玉清,他的小脸看起来肮脏不堪,手心上也沾着泥,不知道是从哪里蹭来的。聂和同不忍,周边同僚的示意他让再一次硬下心来,他蹲下身,擦了擦小男孩儿的脸庞说道:“你会用步话机吗?”
文玉清点点头:“爸爸教过我。”
聂和同点点头,把一个老式的步话机塞到文玉清手里,站起来对着围观的群众说道:“大门不能开,因为有可能有陷阱,但孩子可以从通风口爬出,而且我们已经设计好了路线,他只要把看到的情况报告回来就可以,不用过多担心。”
话虽这样说,但出去毕竟是九死一生,谁都知道这种老式的步话机一旦开机就会被锁定,孩子也就回不来了。
这是送行,也是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