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洋做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的海洋,它大部分时间平静如斯,但有的时候脾气又不好,说不准哪股暗流对撞就能形成一道滔天巨浪。在中部洋上航海要注意的不是天气,而是水下。被动声纳全天候监测水底洋流的动向,如果是一条技术好的船由人工智能监控就可以了,但这样一艘小破艇必须靠人工。
“我说李烨烁,你别鼓捣枪了,过来替我一会儿行不行?我都听腻了。”文玉潇才听了一个小时就耐不住寂寞了。
“你别偷懒儿。”一边玩着枪的李烨烁一边装模作样地教训起同位来了,“你没听冷师傅说嘛,你的岗位关系着全船人的生命安全,当然也包括你自己的,要珍惜小命儿就坚守好你的岗位,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举起枪,恨不得当场朝天开一枪。
“你们说奇怪了,这颗星球上为什么没有岛呢?”
“当然是重力的原因了,这里不比地球,连我们都受不了。”景元武闲着无聊,他的嘴也最合不拢,但除了少年,其他人都不太愿意听他讲话。
“如果我们要能飞过去不就简单多了?”
“在这颗星球上飞行是很困难的事,氧气浓度高,重力高,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发动机和足够结实的材料,这些我们都做不出来。”
“飞船时代不是有嘛。”
“那些都是科研用的,没有实用价值,而且现在也都坏掉了。”
“那你为什么不发明个气球?”
“没有风,你要气球干什么?”
这样的对话竟然让景元武有些气恼,活像个小孩子。
“真是的呢,如果能从风暴谷里借来点儿风多好。”
“风暴谷的形成到少耗时十亿年,十亿年前这颗星球的生态要比现在好得多……”李素素念叨着,转而又轻叹一声说,“唉……我们来晚了……”
“这颗行星还有自转的时候应该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自重也没有现在大,更适合人类生存,当初启航的时候并没有错,但启航的决定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拯救地球上的人。”聂钧看着舷窗,从手工艺的角度讲,这艘船的制造的确精细,至少不用担心潜进水下后会漏水,但此刻坐在里面确实很闷,不流通的空气让所有人都很渴望到外面去。
“地球上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李烨烁很好奇,因为他也曾经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来的问题。
“大社会有很多结构是我们不具备的,这些结构的每一个环节都非常重要,关系到人类的生存问题。要知道,能让人类灭亡的绝不是自然环境,而是这些社会结构。我们能不能到地星没有关系,能不能生存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启航了,这就很有关系。我们的启航能带动地球的发展,能让濒临崩溃的大社会结构发生新的变革,这就足够了。”
听着有些听不懂的话,李烨烁晃了晃头。
“久闻聂部长博闻强识,却没听说过你连分析能力也这么强,那么我请问什么样的大社会结构能必须让我们的先辈靠启航才能拯救呢?”景元武那张闲不住的嘴又来了精神。
聂钧只是笑笑,说道:“难道你想在这艘小船里上一堂政治经济学的课吗?”
景元武似乎对这种课有点儿敏感,脑子一摇,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经济就是钱吗?和我们的信用币差不多?”李烨烁倒是很好奇。
“经济当然不只是钱,里面涉及的问题太多了,如果你能活着回来,那有空儿我真的可以好好地给你上这一课。”
聂钧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李素素身上,四目相对时,好像在某个节点上产生了心有灵犀的效应。李素素不禁暗暗颤抖了一下,然后避开聂钧的目光,那种目光让她感觉不自然。
别人并没有发现狭小船舱里的怪异,李烨烁和景平度还在抓紧时间学习装备的用法。
也许男孩子天生就对武器有旺盛的好奇心,即使远赴星河来到理论上不可能产生争端的地星也一样,他们很快掌握了使用方法,假以时日他们就是战士,此前没人想过战争的问题,也没人规划过战争,但战争还是找上了他们。
“部长,他们为什么对我们不友好?”李烨烁已经能很熟练地掌控枪支了,他拉上了枪栓,闭锁后问道。
聂钧不紧不慢地说:“他们和我们一样,在航行中发展出不同的社会形态,当两种社会形态发生碰撞时,谈判显然不能解决问题,既然实力相差巨大,战争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至少在这里是。因为脱离母星太久了,这里没有平衡可言。”
“那中部群岛呢?也是这种情况?”
聂钧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赞许地说道:“孺子可教也,但中部群岛毕竟脱胎于我们,所以我们和中部群岛的矛盾算是可调和矛盾吧。”
“可我们又没惹到他们,为什么和他们就不可调和呢?”
思维这东西一打开就会有无数为什么。
聂钧若有所思地说:“过去人类的战争仅限于争取资源、名誉和地位,直到意识形态这个东西的出现,形态不同的两伙人是没办法对话的,我们和‘世昌’号就是这种关系,他们把自己独立封闭起来,所以消灭我们是他们发展的最好方式。”
“为什么他们的物资清单上有武器,而我们只有少量枪支呢?”
聂钧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说:“或许正是这些武器让他们杀心四起……”
李烨烁好像想到了什么,情绪有点儿低落地问:“离开家园半岛,那些人将会怎样?”
这个话题有些压抑,聂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沉着说:“会死……会死很多人,但终有人会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我们会像五角兽那样被他们追杀、围猎是吗?”
“是的,前提是老船长的计划能够成功,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搬回家园半岛了。”
“我叔叔在做什么计划?”
聂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妙妙还没醒过来……”
提到这个计划,李素素冷着脸,为了这个神秘的计划,她不得不奉上自己的儿子,父亲从来没有怜悯过谁……
随着小艇的移动,天色越来越暗,那是因为中部群岛恰好位于极昼和极夜的交界线,本来不够明亮的红日,如今已经看见它的一部分沉入海平面以下了。知道中部群岛的环境恶劣,就连红日都不愿意多施舍点儿光和热,随着光线的黯淡,这趟旅程也有些黯淡了。
就在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文玉潇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