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火气，面对周雾，重新又挂上虚伪的、不带攻击性的笑：
    【对不起，我刚才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的。】
    【你想什么时候回雪城？】
    她眉眼盈盈，笑得温软。
    周雾被她吓到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蠕动着，好久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玉……阿玉，你不想回雪城，那就不回去……”
    “你别生气……宝宝，你不想我待在这儿，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我这就走……”
    姜灯还在笑：
    【你走什么，该我走，我出去转转。】
    【回雪城的时间你定好，发信息告诉我一声就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说完，姜灯从床上爬下来，穿鞋，抓着包就要出门。
    周雾的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察觉到她的自厌情绪，扑上去仓皇地安抚她：
    “别走！”
    “宝宝，宝宝，你别气自己，是我问太多了……”
    他紧紧抱住她，贴在她耳侧不停啄吻：
    “阿玉最好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招呼不打就来打扰你，宝宝，你有火就冲我都发出来，别憋在心里，好吗？”
    “不要气坏了身体，宝宝……”
    姜灯整个人被他从身后圈在怀里，不动，也不笑了。
    很遗憾。
    她身体是坏的，心，也是坏的。
    由表及里，从外到内，都是坏的。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这一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让全世界陪她一起去死。
    但姜灯嘴上还在虚伪地回应周雾：
    【好，你不想我出去，我就不出去。】
    她有在想，如果昨天周雾没有来怎么办。
    她还没有复完仇，她也没有毁容断腿，她还没有像上辈子一样折腾到最后满盘皆输。
    她有手有脚，也许还能保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靠自己逃走呢，幸运一点，说不定还能顺便在逃走之前把对方给废了。
    退一步讲，即使被人侮辱了，她这时，肯定也不会选择自尽。
    就是接下来活着可能会比较痛苦。
    如果更糟一点，她因此怀了孕，也许还要再多一个流程，把孩子打掉。
    姜灯想着想着，瞳孔逐渐变得有些涣散，心底慢慢爬上绝望。
    男主过来英雄救美只是偶然事件。
    细想下来，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复仇的资本。
    她现在同时面临剧情外和剧情内双重的威胁。
    最坏的结果，她重活一回，乱七八糟折腾了一通，兜兜转转，最后连上辈子也不如。
    你还别说，真很有可能。
    姜灯无声笑了。
    好啊，太好了。
    这该死的，蝴蝶效应的命运！
    这时候，男主还在她耳边叨叨，声音传到她脑海里，像隔了一层膜，有些模糊。
    “阿玉，阿玉你别吓我，你要是难受的话，你咬我，我陪你一起难受……阿玉，你别这样……”
    他好像很着急，还撸起袖子把手臂放到她唇边。
    姜灯垂下眼睑扫了一眼，他右手腕缠着绷带，伤还没好呢。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睡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就闭上了眼。
    几乎是秒睡，姜灯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阿玉！”
    “阿玉——”
    “……”
    ……
    雪城。
    温桃桃在课间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姜灯被抢劫受重伤的传闻。
    尽管不该这样想，但她心中确实第一时间感到一阵快意。
    她纠结了一阵，跑到走廊角落。
    或许，她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温家人。
    但温桃桃对着手机键盘犹豫半晌，最后一个号码也没有拨出去。
    收起手机，她最后又走回了教室。
    温桃桃吸了吸鼻子。
    那是温家的家事，现在既然她的养父养母也跟她断绝了关系，她何必再多管闲事。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呢。
    在学校同样得知此事的还有郑微。
    他家和温家，双方父母交情一直都很好，老家也是在同一个小镇，雨镇。
    听到姜灯这件事之后，郑微第一时间联系了在雨镇上住的爷爷奶奶。
    “酒吧街，前段时间好像是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你问这个干什么？”
    “什么？你说那就是温家换回来的那个女娃子？！怪了，回来这么久，怎么没听温家提起过呢……”
    消息七拐八绕，最终传进了温父温母的耳朵。
    “？！”
    “这孩子也真是，唉，出了这种事怎么谁都不说呢！”
    温母当即要请假回雨镇看看，被温酒拦下来：
    “妈，听老家人都说伤得不严重。”
    “你们别跑了，大老远的，我回去看看，到时候见到人再给你们打电话。”
    “不行，你说不好话，到时候去了不是起反效果吗？”温母不相信儿子。
    温酒朝她再三保证：
    “我这次一定收敛脾气，好好说话，妈，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行吧？”
    温酒转头请假出了公司。
    与此同时，流言也传遍了整个雨镇。
    “她前几天还在我店里吃饭来着，这么一想，是跟报纸上照片长得挺像，也是个哑巴。”
    “现在好像住在城北那家酒店，就昨天刚出事儿那家，封了一天了，听说闹挺大，不知道又怎么了……”
    “她今天还出门了，和一个挺俊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是外地人。”
    “……”
    姜灯的手机一直在响，不停有电话、消息进来，但周雾烦得厉害，伸手够过来匆匆扫了一眼，看是温家人的消息，直接把手机静音扔到了床下。
    他在陪姜灯睡觉。
    医生来看过了，说她没事儿，只是睡着了。
    “可能太累了，心理压力过大，休息一下是好事。”
    她睡着了，睡得很沉。
    周雾去抱她，去吻她，她都没有反应，像是在躲避这个世界，意识完全隔离到了另一个地方。
    周雾很痛苦。
    他心揪得生疼，想起她睡前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心悸，她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坠落万丈深渊。
    她不爱他，不爱这个世界，甚至对她自己都开始感到厌倦。
    怎么会这样？！
    这样下去不行，她会垮掉的。
    周雾想帮她，想和她一起分担，想代替她承受这一切，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只能在床上徒劳无力地圈紧她，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
    姜灯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天很黑，外面在噼里啪啦下雨。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感觉好多了。
    没理会男主拘着她的手臂，她开始继续思考未来。
    原本的计划要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