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村长的询问,苏冉没出声,双眼看向村长还在往一侧倾斜的脖子,又往谢时青身边靠了几步。
【我好像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救命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言不合就爆体啊!】
几乎就在苏冉在心里喊完这句的时候,一道撕裂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而苏冉的眼睛上也覆上了一片微凉。
——是谢时青的手。
淡淡的凉意从眼眶周围扩散,苏冉的理智渐渐回笼。
除了刚才那一声,周围便再无其他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苏冉甚至还能听到在场不知是谁发出的粗重呼吸声,显然也是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苏冉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终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谢时青虚掩在自己眼睛上方的手。
手心传来羽毛般的触感,谢时青眼睑低垂,面上看不出情绪。
有点痒。谢时青心想。
随着那只手的移开,苏冉也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些血腥,可没想到真的直视这个场景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于血腥事物的恐惧情绪。
村长的头和脖子分离,只余一层薄薄的皮肉吊在那儿,要掉不掉的,山风一吹,便颤巍巍地在半空中晃起来。
和头颅晃动一起的,还是不断淌下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撕裂口往外涌。
村长周围的泥土上也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液,然而他的嘴唇还在张合,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奇怪语言。
在场的别说苏冉了,哪怕是花容歧、尉迟穗华这种见惯了生死场面的人,对于这种直白的血腥场景,也是第一次见。
花容歧他们组织的杀人手法讲究一击毙命,完成任务之后管你尸体是什么样,总之不会去虐杀。
而尉迟穗华虽说心狠手辣,但到底也才十几岁,对于那些惨绝人寰的刑罚手段,接触还是不够多。
一行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们对面的村民也安静下来,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村长失去头的尸体还在原地摇摇晃晃,不肯倒下。
苏冉:“……”
【好、好恐怖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些能面不改色通关无限流的都是大佬啊啊啊!】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的,苏冉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嘴唇张了张,直到听到耳边花容歧的声音:“这他娘的是个什么妖怪!”
苏冉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并且十分庆幸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往后退了不少距离,不然现在她的衣服和脸上得沾满血迹。
苏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最终攥成拳,指尖陷入手心中,轻微的尖锐的疼痛从那处传来。
“是……触发了关键词?”苏冉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刚才村长的举动分明一直都很正常,就跟之前一样。
可却在苏冉问出庙女的事情后,开始变得诡异,再然后就突然……头和身体分家。
除了变成这样的村长,他身后的那些村民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纷纷站立在原地。
花容歧的视线从村长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村民身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道:“他们不会等会儿头都掉了,然后变成无头人来追我们吧?”
苏冉:“……”
【想法很好,但别想了。】
谢时青的眸光轻飘飘落在花容歧身上,语气冷漠:“你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乌鸦嘴,就把你当嘴缝起来。”
“你……!”因为情绪的起伏,花容歧的双眼睁大了些许,但最终没像对待尉迟穗华那样,骂出脏话。
“你”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你去试试。”谢时青观察了片刻,忽然道。
“我?”花容歧不确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谢时青没说话,略微歪头,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花容歧,脸上的神色写着“废话”。
花容歧:“……”
我是你们的仆人吗?使唤我使唤得这么顺手?!
“你怎么不让他去?”花容歧站着没动,下巴微微扬起,指向尉迟穗华的方向。
听到这话,谢时青神色不变,连个眼神都吝啬于投向尉迟穗华那边。
谢时青说:“别人用起来我不放心。”
花容歧:“……”
你他娘真把本大爷当仆人了!
“去吧小花,我相信你。”苏冉给予花容歧肯定的赞扬。
花容歧:“……”
你他娘的也把本大爷当仆人了!
最终一票对两票(尉迟穗华没有资格投票),花容歧被推上前。
然而花容歧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迈不动脚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单纯是前面的血腥味太重了。
花容歧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讨厌血腥味的,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一股不适的生理反应涌上来,花容歧抑制住想吐的冲动,眉心不耐地抽动了两下。
片刻之后,花容歧猛地转过身,愁眉苦脸道:“不行,我不行。”
苏冉将他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一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啊,他怎么一副要去单刀赴死的模样?】
“太难闻了!”花容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痛苦,仿佛遭遇到了什么巨大的折磨。
苏冉露出了然的神情,指了指他的衣袖,道:“你用袖子捂住口鼻就没事了。”
花容歧:“……”
你不是应该关心我,然后换人来吗?比如说换成尉迟穗华或者谢时青。
花容歧垂睫,失落地摇了摇头,抬手用衣袖挡在鼻子上,再次转身。
这回连背影都带着一股落寞的味道。
【花容歧不去进军演艺圈实在是太可惜了,就这演技,就这外貌条件,啧。】
花容歧站定在手拿锄头的那人三步远的距离,确保万一这个人等会儿突然举起锄头发狂,他站的这个位置足够他反应过来躲开攻击。
花容歧一张脸上面无表情,眼皮带着股心如死灰的落寞感,定定地看着这个村民,说:“你知道庙女的心愿吗?”
他问出的语气也透着股……无力感,细听之下还藏着些许幽怨。
那村民没动,甚至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花容歧心里升起不安,眉头蹙起,同时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庙女的心愿是什么吗?”花容歧又问了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白光一闪,是那村长挥舞锄头砍了过来,花容歧迅速侧身让开。
然而那个村民却放任锄头由着惯性而甩出去,他手一松,锄头便飞落在不远处,发出一道沉默的声响。
接着,花容歧就发现这村民的手和脚在以一种极快的频率抽搐,令人惊惧的是这速度还有加快的趋势。
很快地,这抽搐就从手脚蔓延开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眼前村民的胳膊就以一种蝴蝶振翅的频率鼓动。
花容歧看到他手臂衣服的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鼓动,变故发生的刹那,花容歧来不及细想,凭借不能翻身滚落到边上。
这才避免了被残肢直接砸到身上的结局。
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血液。
花容歧的表情瞬间就难看了几个度,伸出手指嫌弃地捏了下被弄脏的衣服。
一股挥散不去的恶臭味从他的衣服上传来,花容歧缓慢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痛苦之色依旧不能隐藏。
花容歧走回苏冉身边,而他刚一过来,苏冉就往后退了一步。
花容歧:“……”
花容歧面无表情地转头,往谢时青的方向迈出去一步。
谢时青冷着张脸,也往后退了一步,最终站到苏冉身边。
花容歧:“……”
花容歧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尉迟穗华,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不给对方挣脱开的机会。
冲鼻的恶臭味从身前传来,尉迟穗华没想到花容歧竟然如此恶心,一时没有防备,竟没能躲得开。
“滚开。”尉迟穗华的表情不甚好看,语气也恶劣。
大概是这味道实在难以忍受,这句话说完,尉迟穗华便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陡然劈向花容歧。
他是带着新仇旧恨一起算的,这力道劈下去,明显没给花容歧手下留情。
花容歧恶心人是一回事,惜命是另一回事。
他见目的达到,迅速松开抓住尉迟穗华的手,闪到了一边去,和尉迟穗华拉开了距离。
尉迟穗华想乘胜追击,可又顾忌着花容歧身上难闻的味道。
那味道,他一分一毫都不想沾染上!
“哎——”苏冉敷衍地劝架,“别打了。”
花容歧扭头看向苏冉,挑了挑眉,下一瞬,晶莹的泪水爬上眼眶。
苏冉:“……”
【说哭就哭也是一种本事。】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了,但每一次都会被惊讶。】
“连你也嫌弃我吗?”花容歧问。
“……”苏冉忍住后退的冲动,说道:“不嫌弃。”
“那你过来一点。”花容歧说。
苏冉站着没动,这个距离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为什么会这么臭啊!!!】
【本来以为猫拉屎已经是最丑的了,可这玩意儿比猫拉屎还臭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又腥又臭,还夹杂了其他无法言喻的难闻味道,总之就是多闻一秒就会晕倒的程度。
闻言,花容歧露出一个“你果然还是嫌弃我”的表情,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哀伤地看着苏冉。
苏冉:“……”
苏冉抿了抿唇,默默移开视线,不去看花容歧的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花容歧装可怜无果,当下也不装了,恢复成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对着谢时青说:“还要再试吗?”
花容歧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还要再试,这回说什么他都不要再去了。
“不用了。”谢时青的回答出乎花容歧的意料。
谢时青朝花容歧的身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就在刚刚,剩下那些村民也如同刚才的村长一般,脑袋不断往一侧倾斜,脖子却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场景他们已经看见过一次,苏冉有了经验,提前在那一刻发生的时候闭上双眼。
连续好几声撕裂的声音传来,接着又是几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几乎是那些不堪重负的皮肉支撑不住,让那些垂在一侧的脑袋掉落到地上。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安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苏冉睁开眼看见这幅场景时,头皮发麻。
除了受花容歧刺激爆体而亡的那个村民,其余人都跟无头人一样矗立在原地,而地上则滚落了九个人头,断裂处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他们的眼睛都恐惧地瞪向右侧。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苏冉打了个哆嗦,到底没敢直接伸手指,开口说:“他们的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谢时青察觉到身边人的害怕,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牵住对方冰凉的手。
花容歧:“……!!!”
你小子牵谁呢!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花容歧上前一步,作势要扯开谢时青。
只是他刚靠近,苏冉就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来,是那种下意识的反应,发自内心的本能行为。
花容歧:“……”
心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骂谁。
尉迟穗华没注意到谢时青和苏冉之间的举动,他的注意力在刚刚就被苏冉的那句话吸引了,此刻正看向地上滚落的那九颗脑袋。
原本谢时青的体温对于苏冉来说属于微凉,然而此刻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的手变得冰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觉得谢时青的手温暖不少。
手中温暖的触感使苏冉的恐惧消散了不少,她轻声问道:“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这会儿就不适合再让花容歧一个人过去了,毕竟那里到底有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
可能是和庙女有关的东西,也可能是像人脸怪物那样的东西,还可能是另一群发疯的村民。
他们一直都在被动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