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水县地处西南，能瞧见下雪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
    早上八点多钟，穿着厚厚棉衣的方华推开堂屋大门，径直闯入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缩了缩脖子，又紧了紧领口，方华探出个脑袋朝屋外瞅了瞅，随即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容，转头朝屋内喊了一声。
    “圆圆，外边下雪了……”
    侧房里，听到动静的方圆忙挣扎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三两下套上衣服后冲出了房门。
    方圆跨出堂屋大门时，方华正站在院坝里举目远眺。
    “哥，真下雪啦！”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远处的群山便已悄悄的白了头，灰蒙蒙的天空也时有零星的雪花洒落。
    只是这南方小县城的雪花小的着实有些寒碜，不细看还只当是随风而落的毛毛雨，一触地便已冰消雪融化作了雪水浸润了地面。
    团雪球堆雪人什么的，那是根本不用想的。
    也就只有温度更低一些的山顶树上上，又或者是田地里的枯草野菜上才能存得住些许的洁白，且最多也只能坚持到晌午时分。
    不过即便如此，能瞧见这一幕的泷水县本地人也必定是喜悦居多的。
    方华看着好似蒙上了一层白纱的远山叹道：“有好些年没下雪了……”
    “是啊！”旁边的方圆点了点头，脸上的的那一丝欣喜还未褪去，“上一次下雪好像还是我上初中的时候。”
    兄妹俩在院坝里站着看了一会儿，褪去了新鲜劲的方圆转头去了灶房里烧水煮面。
    方华望着远山，思索片刻后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下雪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想着今年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了，方华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腊月二十三的时候，林越跟程月回来了。
    比最初预计的腊月二十七早了几天。
    他俩原本是打算等到腊月二十七孟小丽放过年假的时候一起回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华工地刚放假，还憧憬着回泷水县过年的孟小丽便接到了她妈打来的电话，说是外婆生病了，挺严重的。
    她爸和她妈带着妹妹已经先过去了，让她等到厂子里放假后也跟着过去。
    孟小丽外婆所在的湘南市离渝市有好几百公里，坐火车得一天多的时间。
    外婆生病了，孟小丽这个外孙女自然是得去看看的，如此一来，原定和程月她们一起回泷水县的计划便只能就此作罢。
    广硕过年放假十天，但路上就得耽搁一天多，除夕也肯定是回不来了，得就在外婆家过年。
    年后还得看外婆的恢复情况，要是恢复的好，兴许还能紧着时间回泷水老家一趟。
    林越跟程月这边，既然孟小丽不跟他们一起回去，这对儿归心似箭的情侣便也没再耽搁。
    早就厌倦了工厂里从早到晚累死累活上班的两人火急火燎的办理了离职手续，当天晚上就带着行李连夜赶回了泷水县。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信，方华也没太多失落的情绪。
    他知道，孟小丽是昨天下午到的湘南市，之后便径直去了她外婆所在的医院。
    老人家是因为突发的脑梗进的医院，好在晕倒后及时送到了医院抢救，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等孟小丽赶到医院时，外婆已经过了危险期，不过一时半会儿的还出不了院，得住院再观察观察。
    昨天晚上的时候，孟小丽趁着得空的功夫给方华发来了短信。
    原本是想打电话来着，可毕竟是在医院，且有父母在身边，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只敢偷偷摸摸的发上几条短信，就这也还得时刻防备她那跟好奇宝宝似的妹妹。
    再看了眼白了头的远山，方华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也去了灶房，帮着方圆架柴烧火。
    等收到孟小丽的回信已经快中午了。
    孟：‘真的！？我都好久没有见过雪了，昨天在医院呆的有点晚，今天睡过头了……’
    方华看着手机，目光柔和。
    方：‘你外婆好点了没？’
    孟：‘已经过了危险期了，不过还得再留院观察两天。’
    方：‘哦，没事就好，你也注意身体。’
    孟：‘嗯*^_^*，你年后什么时候上班？’
    方：‘暂时还不清，估计得初七之后吧，等工头通知。’
    ……
    “小丽，小璐，起来吃午饭了，一会儿还得去医院给外婆送饭……”
    被窝里，刚回过短信的孟小丽便听到屋外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应了一声后，孟小丽又看了眼旁边那个跟她眉眼有几分相似，这会儿仍旧缩在被窝里睡的香甜的妹妹。
    “起床了小璐，都中午了……”
    只是孟小丽温言细语的呼唤声压根儿不起作用，那睡的正香的少女只是咂吧了两下嘴便又没了动静。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怎么都睡不够……”
    孟小丽轻声嘟囔着，脸上却是挂着柔和的笑意。
    见妹妹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孟小丽也没在坚持。
    昨晚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以她那贪睡的性子，估摸着得睡到下午三四点了。
    自顾自穿好衣服，孟小丽走出卧室前再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小璐，见后者仍旧睡的香甜便轻轻的搭上了卧室门。
    正在客厅里帮着弟媳妇摆碗筷的许艳瞧见从卧室里出来的只有孟小丽一人，不由问道。
    “你妹还没睡醒呢？”
    孟小丽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许艳只得无奈苦笑，转头看向了客厅里正同两个小孩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孟孝斌。
    “赶紧去叫你那姑娘起来了，都上高中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猪似的睡不醒，等下吃完饭咱好去医院换许军，他都搁那边守一个晚上了……”
    养了十多年，许艳也知道自家那个小女儿是个什么德行。
    除了脑瓜聪明点儿，其它真的是跟猪没太多区别。
    能吃又能睡，但凡碰上周末休息，不到中午那绝对是叫不起来的。
    跟懂事听话，温柔内向的大女儿完完全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很。
    正逗弄着俩小娃的孟孝斌全当没听见，他要能叫得起来那才是怪事了。
    刚从厨房端了菜出来的舅妈则是满脸笑容的劝道：“小璐想睡就让她多睡会儿呗，一会儿我给她留菜，等醒了给热一下就成。”
    “等下我去医院换许军就成，昨儿你们在医院守了那么大一晚上，今儿你们就搁家里边再补补觉，等睡够了再去看看妈就成。”
    说罢又热情的招呼着孟小丽赶紧上桌先坐着，马上就开饭。
    孟小丽的舅妈薛娜三十出头，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圆脸短发，性子开朗和煦，很是贤惠。
    舅舅许军则是初中的数学老师，个子高高瘦瘦的，戴着黑框眼镜，很是斯文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