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局上来看,似乎现在所有的人都很得意,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也是大家为什么都看好太子李显做皇帝的原因,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共赢,才不会有更大的血雨腥风。
经过这样一局,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平静下来,包括看似赌输了的对手。其实不然,这一切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因为不愿意认输的人还是存在的,首先就是太平公主,对于她来说,除了得到了一个长公主的尊称之外,什么都没有,不像相王,还得了个摄政王的头衔,凭借他的为人和能力,要说在短时间内总揽朝政,那并非难事。所以这时候,憋着一肚子火的就是这个女人,她一旦有了好胜心,那注定比男人还要可怕,因为她不会轻易的退缩。
太平公主府上,今晚来了一个贵客,此人就是崔湜,如今他们仍然是秘密的来往,这个崔湜,凭借着太平的实力,一步一步走上权力的巅峰,此时的他正任考功员外郎,这可是一个肥缺。太平借他的手,目的是要揽住朝野有用的人才。
这样的春光,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几杯汾酒下肚,他感觉公主今晚真是多彩多姿……
可是,她今晚格外的冷静,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一定有事情要说。
“公主,你真美。”崔湜赞叹。
“是吗?大唐天下比我美得女人多呢!怎么能数得上我?”
“不,你最美!”
他说的也对,她虽然没有特别的美,但是她却也没有不美的地方,她应该是那种外在美和气质美相结合的女人。
他首先是被她的气质美所折服,这种美最耐看,不似青春的美丽,会随时光逐渐的褪色,那样美丽的女人,衰老的最快,所以有人感叹红颜易老,而太平公主的美丽,仿佛就在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时候才刚刚的萌发出来。
每一次他们都是如此的感情投入,又是那么的慢条斯理,好像彼此在珍爱对方,没有粗鲁和占有的痕迹,一切自然流露,无形似有形,有热烈,但是不强烈,有缠绵,但是不纠缠……
“对目前的形势,你怎么看呢?”她终于说到了主题,好像朋友一样开始聊天。
“虽然短时间看起来很明朗,但还是不容乐观。”他就等着她的提问。
“哦,说说看!”
“我总感觉,这场政变来的太平静了,而且他们得手的也太容易了,未必是好事。”他补充说了一句。
“现在你觉得下一步会怎样?”她斜倚着胡床注视着他问。
“我觉得,张柬之他们可能会逐渐退出这个舞台。”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想,功臣的功劳再大也不能大的过皇上,皇上再弱也不会容得下权倾朝野的功臣,他们之间的争斗只是迟早的事。”他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以为他们刚才什么也没有做过。
“嗯,的确。”她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皇上想拉一个人替他出面摆平这件事。”
“你是说,借刀杀人吧!”她又笑了。
“应该是。”
“你说的是武三思?”这应该不是秘密了。
“是的,那是武三思别无选择。”
“你觉得武三思和张柬之,谁会赢?”她一伸手,他把对面桌上的茶盏递了过来。
“目前是武三思占不到便宜,今后就难说了,因为那要取决于皇上的态度。”
“是啊!我感觉,武三思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哦,怎么说?”他见她呷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盏又接了过去,放回原处。
“现在朝野都是张柬之的人,而且他们现在士气正旺。”她接着说。
“可是,他已经老了啊!”
“这倒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好他们,不过,不知道那个蠢女人会做些什么,我倒真摸不透。”她指的是韦后。
“女皇真的就这么放手了,全然不管?”这是他最想知道的。
“也不是,那要看看她老人家的身体如何。”
“公主,看来你要另做打算……”他试探性地凑上去,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呵呵!不管是谁当了这个皇上,都要买我这壶酒钱。”她傲慢地说。
“嗯?”他好像没有听懂。
“即使是相王,他都得听我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那个韦氏……”崔湜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思,但还是有疑问。
“她,一个泼妇,谅她也翻不起什么浪。”她冷笑一声,“只是有一个人我不放心。”
“公主说的是……相王?”
“不,是武三思,我要时刻掌握他的动态。”
“公主要用他?”
“不,他既然能做皇上的棋子,也能做我的棋子。”
“哦?”他好像不太明白。
“从明天起,安排你做一件事。”她郑重地说。
“嗯,公主吩咐!”
“投靠武三思。”
“啊?”
“对,你不用怀疑,我要让他和张柬之彻底地斗起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这样,时局才能明朗,其实,我不动手,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只是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明白。”
这个太平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如果大唐还能够允许第二个女人执政的话,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从智慧,手段,还是各方面的能力,她都仅次于女皇。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这是个真理。
“从明天起,你兼任兵部侍郎,走进武三思的政治圈子。”
“啊!那可是要皇上点头的。”
“哦?你的意思,我办不到?”
“我知道这在过去就是你的一句话,可是现如今……”他还是将信将疑。
“哈哈哈哈……”她爽朗地笑了,那笑声让人感觉发怵。
“现在,也是我的一句话。”她的自信接近于狂妄。
他沉默,其实是在怀疑。
“不信?”她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你就等着明天去兵部报到吧!”
“我信,我信。我只是在想,这样一来,我的权力就更大了。”
“你现在的权力小吗?可是吏部的大权。”
是啊!考功侍郎,其实就是吏部侍郎,再加上个兵部侍郎,这似乎有悖于朝廷用人常理,可是目前的太平公主,要举荐他直接做一个尚书,可能还是有难度的,就是这个职位,崔湜怀疑自然有他怀疑的道理,兵部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啊!
“记住,从明天开始,你有两个任务,一是看好武三思;二是要让他参与我安排的计划。”一切都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太平公主所说果然不虚,皇上下旨,任命崔湜兼任兵部侍郎一职,圣旨一到崔府,他当时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原来,太平公主先去找了皇上,并说明原来女皇就有此意,只是没有办,现在你看着办,这一句话让这个胆小的皇上不由得六神无主,虽然现在他是皇上,可是女皇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他受过这样的教训。接着太平公主向皇上陈述了让崔湜去帮助武三思的想法,这样一来正合李显的用意,起到了加强武三思的力量,能够更好的和张柬之抗衡,他没有明说,但是太平这样安排,让他真的无话可说。
“皇妹,你不用绕圈子,今后有事直接跟朕提就是。”他也看出了太平的心思,只不过没有那么深远。
“皇上,臣妹不敢,只是我今后所给皇兄提的建议,绝对都是为社稷好,为皇兄好。”太平信誓旦旦地说。
“这个我信,我们毕竟是一母所生。”他动情地说。
“嗯,皇兄能这么想,我很感动。”
他知道,对于他的登基,太平是一定有感觉的,如今她采取这种方式找台阶下,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夜幕下,崔府的灯火通明,因为这位崔大人,今天有客到访,这个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同事或朋友,他是张柬之,如今可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这位张中堂,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能够礼贤下士,足以说明有事,还不是一般的事情。
“晚生拜见张公。”
“哪里,哪里!我到府上多有打扰,还望崔兄海涵啊!”张中堂一向都是这么低调,要是按年龄,这个崔湜怎么说也是个晚辈,就是论官职,他也是个绝对的下属。
“卑职这是失礼了,本打算明日先到兵部报道,然后到张中堂府上问安,不想,张大人今晚就光临寒舍,让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不必客气了,同朝为臣,今后难免磕磕碰碰,我先讨饶了。”
“大人今晚屈尊到府上,肯定有事吩咐,不如我备上酒菜,我同大人小酌几杯,再谈正事也不迟。”
“也好,也好。”张大人可是个好酒之人,看来这个崔湜很了解他。
只片刻功夫,酒菜备齐,他们开始入座,相互恭敬地劝酒,几杯下肚,便打开了话匣子了。
“崔大人,老夫年事已高,将来朝中的事情还要仰仗你们这些年轻的同僚。”一句实话。
“大人,您老有事尽管吩咐。”他最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不知崔兄,对当前的朝政怎么看?”看来是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
“太子即位以来,朝政多是大人你在费心,一切都很好啊!”
“是吗?崔大人就没有看出点别的什么吗?”
“晚生愚钝,大人明示。”
“你不觉得此时的朝中有一股不正之风吗?”
“哦,好像有点,可不知大人具体所指什么?”
“武三思,贼心不死啊!老是在朝中搬弄是非,使得很多正确的决策无法实施……”
“哦,是,是。”
“崔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妙计?能够改变这个局面。”
“这个,我倒没有想过。请大人明说,我会照办。”
“老夫有一个安排,不知是否妥当……”
“大人请讲。”
“你现在已经任兵部侍郎,而那个武三思,还兼任着兵部尚书一职,他等于就是你的直接上司,我想这样……”他说到关键的时候,连忙伸过头来,低声向他交代。
“啧”一杯酒下肚,崔湜还没有冷静下来。
“啧”又一杯下肚,他在回想张大人刚刚说的话,焦虑和犹豫之时,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他定了定神。
“崔兄为难?”
“不,既然大人如此信任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借着酒劲,他开始豪言壮语。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把他的行踪准确、及时地告诉我就好。”
“明白。”
“你这是为江山社稷出力,为天下百姓出力。”
“明白,我等十年寒窗,一朝功名,还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那就好。”张柬之一贯善于做统战工作。
“来,张公,干一杯。”
“来,干杯。”
“大人,若不嫌弃,我想拜大人为师。也许卑职可能高攀不上,但是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心愿,不知大人……”
“好,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张某可是三生有幸。”看得出,张中堂此刻很兴奋。
“学生,拜见老师。”他立刻跪下磕头。
“免礼,免礼,快起。”张柬之托起他的手臂,心里想,“这个崔湜真是借着杆子就向上爬啊!”
送走了张柬之,崔湜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他没有想到,如今他这个没党没派没背景的人到成了香饽饽,太平公主是他的靠山,虽然说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威风了,可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总能够吃得开,所以这个粗腿要一直抱下去。
张柬之,现在是朝廷的实力派,有他这个靠山,可以说最终能走到哪一步,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因为张柬之和狄仁杰之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老头更得罪不起。而那个武三思,也非等闲之辈,他经营了那么多年,即使是破船也有三千钉,这个人也不能得罪。那么如今该怎么办呢?他苦思冥想。
月光爬上树梢,他在烛光下临帖,在怀素的行云流水之间,他顿悟,这就是他的人生轨迹,一个深处其中的人,如若领悟了阴阳运行的奥妙,一切都会运用自如,甚至会从此飞黄腾达,但是……他不愿意想下去,既然这样,那就先做个墙头草吧!
他忽然觉得疲倦,倒头就睡,不去管他明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