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厂不给做？”
杨总眯着眼，看了一下身边的秘书。
秘书一脸无辜，他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是啊，你们厂的人说的，只可以带我们参观，订单做不了。”
苏觉晓重复了一遍胡宝良刚才说过的原话。
杨总还是没摸清怎么回事，环视了一圈儿，厂子门口除了自己和秘书司机，还有苏觉晓几人，并没有其他人。
但……
这个眼镜男是谁？
他们羊城第一服装厂人很多，杨总根本认不全这么多人。
可现在是上班时间，难道是有人脱岗？
胡宝良听见苏觉晓叫对面的中年男人杨总时，腿就已经不听使唤了。
“小李，这人是谁？”
李秘书摇了摇头，“杨总，我没见过。”
他也是刚跟领导开完会回来，怎么就突然冒出个眼镜男来。
瞅眼镜男的样子，不像是车间里的工人，但那贼眉鼠眼的劲头，又不像是办公室的。
他是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个二傻子。
“小苏，咱们厂里和你们签了合同的，怎么可能突然返回，而且上午我去市里开会，领导可是特意提到咱们这种公私合营呢。”
杨总说的话语速很快，他是真急了。
苏觉晓的永青要是跑了，厂里业绩下滑不说，自己那点油水也没了。
“哦，我还以为这位，胡宝良同志是代表您说的呢。”
苏觉晓漫不经心，指了指想要跑走的胡宝良。
“这人是谁，我们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让他传话。”
杨总给李秘书递了个眼神，李秘书原来是体院毕业的，身体素质特别好。
胡宝良还没溜走，就被李秘书拎了回来。
“你是谁？！”
“还敢跑我们厂里冒充干部？”
李秘书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了胡宝良的膝盖上，对方直接跪倒在地。
“我……我没有……”
胡宝良来不及解释，贾耀祖就在一旁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杨总听了更加生气，自己上前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这时，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胡宝良报到的任国庆，在楼上听到动静，赶紧跑了下来。
“诶？小任，你怎么下来了？我上午还看见你看爸爸了。”
杨总在服装厂说一不二，但几个有背景的人，他向来笑脸相迎。
“啊，杨总，我下来是找人的。这人就是我今天刚接来的大学生。”
“他……这是大学生？”
要脑子没脑子，还学会耀武扬威。
杨总怎么都没看出来，他还以为是外面什么人想把苏老板的订单都撬走。
这个不开眼的玩意儿竟然是自己工厂的。
杨总的老脸真是丢尽了。
于是，上去又是一脚。
“杨总，我……我错了。苏老板，昨天是我不对。您就原谅我吧。”
苏觉晓拦都没有拦一下，就静静的看着胡宝良跪在地上作揖求饶。
“昨天？你刚才不是说我这种个体户不配让你们国营服装厂做衣服吗？”
“我……我没说……”
胡宝良现在哪里敢承认，当着杨总的面，他只能说对方诬陷自己。
“那你意思是我诬陷你了？”苏觉晓转头笑盈盈地问，“杨总，你看这怎么办？”
“小李，还不把他弄回去？”
杨总不能指使任国庆，只能大叫让李秘书把碍眼的人弄走。
跪在地上求饶的胡宝良误以为杨总是要让自己回老家，立刻不干了，站起来大叫道，
“我是大学生，国家分配的，你们不能违反规定，必须接受我，给我安排工作！”
胡宝良的老家地处偏远，用穷山沟形容都算好的。
他们村在大山深处，回一趟老家要爬几个小时山路。
这要是回去了，脸丢尽了不说，他爹能用榔头打死他。
“对！给你安排工作！你是大学生，怎么能不安排呢？”
李秘书也不废话，给了任国庆一个眼神。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胡宝良就往宿舍的公厕走。
还在厂门口的苏觉晓几人，隐约听到阵阵哀嚎，也没多问。
倒是杨总听见，觉得不好，赶紧带苏觉晓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小苏老板，刚才这事闹的，你看我也不知道。”
杨总坐下就开始解释。
前几天两人通电话，还说要加定五万件羽绒服，今天开会，他还特意跟市里领导汇报了这件事。
要是订单黄了，年底汇报他根本没法交差。
苏觉晓知道杨总担心什么，笑着说道，
“我是怕这种人呆在您身边，对厂里影响不好。”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安排他……”
厕所内，胡宝良被任国庆和李秘书一顿拳脚伺候。
跪地求饶也没用，这两人还是不解气。
李秘书没念过大学，能爬到这个职位，全靠察言观色。
胡宝良一个大学生，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后来的新人抢了他的位置。
而任国庆是觉得丢了脸，自己接来的大学生没看住，去杨总那儿耀武扬威。
两人打了一阵，直到累了才停下来。
“国庆，这人杨总说要安排在那儿？”
“杨总还没说呢，人事局那边说让咱们自己看着办。”
“看着办”三个字里面包含了大学问。
职位可高可低。
当然，到了胡宝良这里，就只能低了。
两人去外面商量了一下，胡宝良就被安排好了。
“起来吧，姓胡的。”
胡宝良虽然打得鼻青脸肿，但只是皮肉伤，他捂着肚子站起来。
心里已经做好了下车间的准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还留在厂里，就有翻身的机会。
但胡宝良没想到的是，新工作还真是烧柴……
等李秘书和任国庆再次回到杨总办公室汇报时。
苏觉晓和杨总已经签好了另外五万件羽绒服的合同。
杨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要知道这五万件订单，光是小苏答应给他的回扣，就有十多万。
“怎么？小李，处理好了？”
“杨总，胡同志都安排好了。”
“哦？去哪儿了？”杨总挑眉问道。
“胡同志是大学生，非常有觉悟，自己主动要求去烧锅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