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瘴气林后是一处山谷。
    高耸入云的高山连绵不绝，雾气弥漫。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司空诀眼神锐利地看向不远处的峡谷，那里传来了紊乱的呼吸声。
    还隐隐夹杂着血腥味。
    夜清尘挥开绿色光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那道峡谷是这个山谷“唯一”的出口，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于苗疆人而言，自然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司空诀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身边的人一起过去。
    即便知道少年有着莫大的本事，却依旧不放心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司空诀拔出长剑，谨慎靠近。
    却又在看清峡谷中的人群后，骤然卸下了所有防备。
    夜清尘也看清了那些人。
    是一群士兵，大多带着伤，正在互相换药，山壁旁还架着柴堆。
    司空诀收回长剑牵着夜清尘走了过去。
    听见动静的士兵机警地拿起武器蓄势待发，却在看见司空诀后丢下武器围了上来。
    “大将军！您没事吧！”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络腮胡男子，身形魁梧，满脸焦急。
    司空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你们呢？”
    “我们...”男子神情愧疚，却又带着愤慨之色：“我们折损了近两百精兵，那群人眼见您进了瘴气林，也跟着进去，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这里守了半个月也没见他们出来。”
    当日遭遇伏击，司空诀见对方人手众多，且还有死士，不想精兵折损，便只身进了瘴气林，命精兵留守峡谷。
    峡谷并不是很宽，易守难攻，一千精兵对峙三千人马，虽折损了近两百人，却也保住了更多。
    而那些跟着进了瘴气林的人，除了死士，其他的大概早已丧命。
    司空诀微微颔首：“做得好，大军那边如何？”
    “刁飞传信，大军还有半月抵京。大将军，伏击我们的人...”
    “此事回京后再说。”司空诀打断了对方的话，揽着夜清尘的肩，低头柔声道：“这是孟赫，我的副将。”
    又对那魁梧男子道：“这是夜清尘，将军夫人。”
    夜清尘抿唇一笑，对孟赫微微点头。
    孟赫双目大睁，满脸震惊，看看司空诀，又看看夜清尘。
    看打扮应是苗疆少年。
    精致潋滟，清冷又矜贵，墨发长辨间银链穿插，苗装领口处玉质盘扣精美无比，衣摆和袖口上的缂丝花样栩栩如生，腕间银环与玄铁手环形成银墨反差。
    孟赫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玄铁手环，后望向司空诀：“这...大将军...您...”
    他想问对方是从哪儿抢来这么漂亮的小公子，也想问对方是不是真决定这就是将军夫人，可碍于眼下情形，支支吾吾地最终也没敢问出口。
    憋闷地低下头。
    视线中闯进两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面各有一条黑绳，绳上各串着两个精细银铃，一双深蓝绣蛊纹的鞋一尘不染。
    孟赫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瞧见自家大将军将那小公子抱起往峡谷外走。
    瞬间了然。
    是说呢！
    从苗疆过来穿越沙漠和戈壁，还有这处处凶险的瘴气林，怎么可能鞋子一尘不染呢！
    原来是自家将军怜香惜玉！
    孟赫挠了挠头，转身捡回大刀，命士兵收拾准备出发。
    当日司空诀率这一千精兵提前回京，是打算提前回去看看影卫查到的线索，因着赶时间，皆是轻装。
    眼下司空诀却有些后悔。
    他视若珍宝、置于心尖的少年应该有最上等的待遇，而不是跟着他日晒风吹...
    煞气翻涌了一瞬，又很快消匿。
    却依旧被夜清尘敏锐察觉，想了想，轻晃了一下悬在烈马两侧的腿，银铃轻响：“司空诀，让马儿跑快一些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司空诀呼吸一滞。
    “清尘...”
    真乖啊...
    烈马长嘶一声，带着两人飞快跑远。
    孟赫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和刁飞跟着司空诀二十年了。
    他俩的父亲皆是司空长亦的亲信，三人自幼一起长大，经历了那番变故后，三人更是互相扶持走到今日。
    司空诀为人冷漠狠戾，煞气缠身，京都女子人人谈之色变，身边从未有过贴己之人。
    他和刁飞曾一度担忧司空诀会不会孤独一生。
    如今赫然出现一个苗疆小公子，不惧怕司空诀的狠辣，也不会说句话都脸色苍白，甚至还跟着司空诀离开苗疆，乖顺柔软的窝在司空诀怀里。
    而司空诀更是将其护得严实，颇有几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架势。
    或许，这就是天赐良缘吧...
    ...
    精兵速度极快，五天后抵达汇城，距京都只三个时辰。
    司空诀让孟赫带着人在军营等候大军，且瞒下了他还活着的消息。
    这些精兵直属将军府，皆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消息自然不会泄露半分。
    乔装了一番，去了京郊庄子。
    庄子是司空家的，表面上只是一个避暑休憩之地，将军府发生变故后，司空诀接手将其整改了一番。
    司空诀带着夜清尘在庄子仆人面前露了个脸，郑重其事的说这是将军夫人，另一个主子，凡事以他为先，随后又带着人去了主院。
    主院书房有一条密道，通往后山山谷。
    山谷之中建了许多低矮的平房，数百名劲装黑衣人齐聚于此。
    乌泱泱一片。
    按照司空诀的说法，这些人便是他暗中培养的人手，用以调查当年父母死亡的真相。
    一个满脸冰霜的女子走上前：“玄音见过主子、小公子，镇北王的幕僚柳生前些日子来了羽音坊，接待的姐妹来报，镇北王世子在封地犯了事儿，镇北王已经派亲信前往北境处理。”
    “所犯何事？”司空诀搂着夜清尘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玄音垂首答道：“属下无能，尚未查清。”
    “查不到啊...”司空诀眸光微闪。
    连羽音坊都查不到，只能说明犯的事儿有些严重，镇北王抹掉了痕迹。
    “继续派人去查，你把手上的事交给玄凛，随我回将军府保护清尘。”
    “是。”
    司空诀又唤了几人，交代了一些事后，带着夜清尘离开了山谷。
    回到主院卧房后，夜清尘取下腰间的镂空银球，小毒蝎顺势爬了出来，有模有样的伸着拦腰。
    夜清尘摸了摸它，转而对司空诀说：“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