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照进房间,室外的桃树摇曳生姿,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何千缘早早的就醒了,饿的睡不着,到了昪洲饿的更快了。
挠了挠头发,惺忪的眼睛瞟了一眼桌上的课程表目和一摞书,以及送来的统一学子装。
今日似乎有鉴物课,内务课,还有修习课。
过几日,还有开学大典举办,还挺热闹的。
何千缘本来以为,学府是很枯燥的地方,除了读书,就是背书。
没想到,还有挺多花样的。
何千缘出门打了盆水,洗洗脸,发现没有一个人起床,而虹墨前辈似乎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行吧,先去学堂看看吧,顺便找找膳堂”,何千缘随意收拾了一下,将房门关好。
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从来在哪里都保持着警戒心,不敢放松。
到了广场上,已经有师兄师姐在练功了,偌大的地方只有伶仃几个人。
人数相比今年还要少。
虽然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但看气质就知道,大多出身不凡。
应该没有汕洲的老乡,何千缘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在战斗。
“师妹好啊,没想到新生第一天,就有起的这么早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何千缘刚站到广场上,一个师兄就凑了过来。
学子本来就少,看一眼,很容易就知道谁是新生了。
何千缘尴尬的问声好,没想到会这么热情,“谢谢师兄……那个学堂在哪里?我先去看看”。
师兄指了指一个山头,虽然不太理解何千缘的防备心,但脸上没太有不自然。
“哦,谢谢师兄,再会啊”,何千缘敷衍了几句,想着赶紧逃离这里,免得更多的人围过来。
还是一个人待着舒服。
何千缘按着指示,找到了学堂,装饰简朴典雅,书香气息浓厚。
嗯,不错。
其实,何千缘更在乎的是,膳堂在哪里,就算一天只一顿,也要找到地方才行啊。
何千缘抱着书,围着学堂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山头只有学堂,其他的建筑都在别的山头上。
想去一个地方还要翻山越岭,昨晚虽然月色好,但还是没看清楚,没发现这学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天啊,这一天下来要走多少路啊?想累死我吗?本来以为只要我不动,就不会饿,现在看来,不仅要动,还会加倍饿,唉……”
何千缘看着崎岖的山路,头皮发麻,之前挨家挨户守尸体,都没走过这么多路。
“我要是不会饿就好了……”
“发什么呆呢?”
贝壳声响起的时候,何千缘就知道是他。
“师兄,你也来上课吗?”
“算是吧,我是来授课的,教的就是鉴物课,第一节应该就是”。
“对哦……”
何千缘本来还疑惑,但想起哥哥之前说过,九源学府以贤为能,谁都能当老师,只要有一技之长。
就变得合理了。
“用过早膳了吗?一会就要上课了,别饿着自己”,贝壳少年体贴的问道。
“吃过了,谢师兄关心”,何千缘有点心虚,她从来是只吃午餐。
因为早晚会饿,午餐吃了,就两头互补,不饿了。
最重要的是,省钱嘛。
“那我先去备课了,我叫卫隐,你是叫何千缘对吧?”
卫隐含笑,温柔地问道。
“对,那卫师兄忙吧,我还有事,再会”,何千缘唏嘘了几句,就跑了。
卫隐看着何千缘,平稳却不择路的样子,笑出了声,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呼~~
还是没人的地方,空气清新啊!
“好在这个地方人不多,不然就要憋死了,以后应该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太好了!”
不喜欢被别人注意到的人,在别人眼里,也许永远都是怪胎吧。
何千缘伸了伸腰,想着时间还早,不如再逛一逛,刚抬脚,身后的草丛里就有一阵声音响起。
把背后留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是很危险的。
何千缘立马一激灵,几下就爬上了树,以前流浪的时候习惯了。
“哎哎,别走,同窗,帮帮我吧,我卡住了”。
一个人的声音,弱弱的传来,似乎有些熟悉啊。
何千缘滑下树,拨开草丛,明艳的橘色华衣,以及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是你啊,徐啸杰,你怎么了?”
徐啸杰正坐在地上,腿脚好像有点不太好,一直捂着。
脸上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真是心态好。
“何同窗,那个……我早晨……摸黑读书,不小心误入歧途,失了脚,脚被荆条卡住了,好疼啊,救命”。
徐啸杰眼泪丝丝的,扯了扯衣角,果然划破了,出了点血。
何千缘要是再晚一点来这,伤口,都愈合了……
“你……好笨的感觉”,何千缘冷不丁怼了徐啸杰一嘴,这还是何千缘来到昪洲之后,第一次这么坦率。
她的戒心可能,淡了一些吧。
“你没抓住重点,我早起读书多用功啊!”
何千缘小心翼翼的扯下荆条,扶起徐啸杰,他的个子比何千缘高了一头,身子倒是弱得很。
“真的?你不会是为了躲谁,才跑出来的吧?”
通过昨天徐啸杰的表现来看,何千缘能猜的大差不差,应该就是偷跑出来玩了,但没告诉他哥。
此外,徐啸杰还很怕他哥。
“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躲我哥,昨天我偷跑出去没告诉他,这下,他怕是要扒我的皮了”,徐啸杰挠挠头,也不装了。
何千缘本来不想管闲事的,但好歹他昨天帮过自己,那就帮一回吧。
“不会的,你哥就算再凶,看你受伤了,肯定不会扒你的皮的,放心”,何千缘就顺嘴安慰了他一下,算是赠礼吧。
“对哦!谢了,这下放心了。那我们以后就算朋友了吧,叫你千缘你不排斥吧?我觉得你挺和善的,没有什么架子,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徐啸杰越说越离谱,越吹越起劲,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面。
“停,徐二少爷,你还是闭上嘴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上课前赶到学堂”,何千缘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就转换了话题。
“对哦,还有课,我都忘了,还好遇见你了。哎,第一节课什么课?”
又开始了……
他话真多,要不是他受伤了,何千缘真想把他丢下来,自己跑了。
哎,送佛送到西吧。
“是卫隐师兄的课”。
“真的!那就不急了,卫师兄很好说话的,迟点也不算什么,何况我还受伤了……”
“行了,你别说话了,一会伤口挣开了”,何千缘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这麻烦真是够伤耳朵的。
徐啸杰傻乎乎的一笑,闭上了嘴。
也难得,很少有哪个少爷这么没有拘束了,挺好的,就是话太多了。
何千缘实在是瘦小,掺不动徐啸杰,就只能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抱着他的腰。
徐啸杰就算再无拘,也没有和哪个女孩贴的那么近过,难免有些局促。
“千缘,不,不用了……别压着你了”。
“少废话,赶紧走,再耽误下去,我就真的要被你压垮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踩在钟声的点上,跨进了学堂的门。
卫隐笑得温和,“迟到了呀,没关系,第一天上课,就当给你们放个假”。
两人站在门口,见同窗们都已经落座,齐刷刷的看着他们。
“这是谁啊?”
“那不是徐二公子,你不认识吗?”
“不是,是那个女孩,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一般的大家千金,我都是认识的,还真没见过”。
“那估计就是穷乡僻壤来的,长得还挺玲珑可爱的……”
“感觉好小,才十一二岁吧……”
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所有人都记住了。
何千缘真是谢谢徐啸杰,恨不得马上把他揍一顿。
何千缘瞟到一个黑影,讨人嫌的样子,正怒视着自己,脸上还用绷带遮着鼻子。
巫马聪细成缝的眼睛,像根针一样,直直的扎着何千缘,很不舒服。
“既然何学子和徐学子迟了,不如这节课我们就一起晚上一会,大家一视同仁,如何?”
说着,卫隐就信步走到门口,抬手示意众人出门。
此言此举一出,学子们议论纷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还能这样吗?”
“卫师兄,不会还没睡醒吧?”
“对啊,别到时候我们课业及格不了……”
何千缘刚到位子上坐下,听见卫隐这么说,也很疑惑。
“卫师兄,这是要带我们逃课吗?”
何千缘弱弱的问了一句,其实她是和自己说的,徐啸杰却凑了过来。
“应该吧,听我哥说,卫师兄的上课方式很是特别,管他呢,跟着去呗”。
徐啸杰受着伤还不老实,拉起何千缘第一个走了出去,还朝卫隐竖起了大拇指。
卫隐回以微笑,贝壳被风吹的哗哗的响着,似乎在催着众人出逃。
巫马聪记恨着何千缘,也十分神气的站起身,跟了出去。
学子们才陆陆续续的跟着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淡蓝的衣袍安静异常。
“莫师弟,劳烦你,还是在后面帮衬一下新生”,卫隐对少年说道。
少年起身,微微鞠躬,淡淡的开口,“明白,卫师兄”。
卫隐欣慰似的,点点头,带着叽叽喳喳的学子们朝院子进发。
学子们半信半疑,一路上一直盯着卫隐悠闲的身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鉴物课,是要在室外上吗?”
“可能吧,还挺新颖的”。
走了半天,卫隐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众人,缓缓开口。
“诸位,这一路走来,有什么收获吗?谁来说说?”
“收获?什么收获?”
“是啊,什么意思?”
一时摸不着头脑,学子们交头接耳。
“师兄,我知道,我的脚更疼了,算吗?”
徐啸杰积极的举着手,说道,引得众人瞩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伤了一样。
卫隐对着荒谬的回答,却认可似的点点头,“很好,还有其他人吗?”
这答案的门槛已经很低了,还是没人想出头,就连黑皮猴都没说话,估计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你呢?”
卫隐忽然将浅淡的眼眸盯向自己,语气温和问道。
“我……想知道种了这么多植株,除了上课用,能不能食用”,何千缘觉得也躲不过,那就说呗。
有啥不能说的,反正别人怎么看,她从来都不在意。
“这人关心这个干嘛?”
“是啊,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穷人才关心能不能吃饱的问题”,巫马聪阴阳怪气的说。
何千缘也不理会,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干嘛去争论呢。
这个回答,卫隐显然有点惊讶,脸上闪过一丝好奇和莫名的伤感,但还有欣慰。
“何学子的答案真是别出心裁,别具一格,说的对,如果赶上饥荒,这个问题就很重要了”。
卫隐弯下腰,抚了抚一棵植株,晶莹的露珠被掠取,似珍珠般粘在手上。
“鉴物,不仅是要识别,还要了解它的内在……就如人心一样,不仅看外在,还要析内心。鉴物还要考虑用处,不同的处境,作用不同,关键看你需要什么,对吗?何学子”。
卫隐抬起手来,将晶莹的露珠照着太阳,似有若有若无的霓彩光闪现。
学子们似有感悟,纷纷蹲下身,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植株,想探一探这其中的奥秘所在。
“好了,各位学子,今日的鉴物课所讲内容就到这里,接下来自由活动,希望大家能学到很多”,说完卫隐就遣散众人,各自鉴赏去了。
何千缘扶着徐啸杰,在一棵树下休息,“你今天表现不错啊,刚才的回答很是新奇嘛,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徐啸杰刚坐下,就管不住嘴了。
“是吗?我又不在乎,倒希望没人注意到我”,何千缘抻抻腰,靠在了树上。
“为什么?被人注视着多好啊,万众瞩目的”,徐啸杰揉揉脚,牙缝里挤出来疼痛。
何千缘没说话,可能这就是自己吧。
学子们在草丛中寻觅着,交谈着,阳光正好,此刻少年们的灵魂似乎得到了升华,美得像一幅画。
不过,要是没有那个黑皮猴,就完美了。
何千缘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他侮辱哥哥的话语,撇了撇嘴。
“怎么了?你认识巫马聪那个讨厌鬼吗?”
徐啸杰还挺细心,看出来何千缘讨厌黑皮猴,有点幸灾乐祸的问道。
看来,他也挺反感黑皮猴的。
“不认识,看他就烦”。
“同道中人,我也是,他从小到大就是那样,看谁都觉得谁碍眼……”,徐啸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何千缘看那抹白中透着黑,实在是反胃,就到处寻找着养眼的风景。
微风不燥,微微吹过,抚起发丝,天空般澄澈的人影没入眼前,顿时亮了。
是他啊,昨晚那个怪人。
“那你知道他吗?”
何千缘看着陶醉的淡蓝,好奇的问道。
“他?我劝你离他远点,莫以尘师兄教的是修习课,不仅背书,还要考试,想在他手底下活下来好难的。我哥之前就警告过我,别惹他,不然功课不及格,他就扒了我的皮”,徐啸杰防御似的,朝后挪了挪。
“是吗?我怎么感觉……等等,要考试!不会吧?”
何千缘一听要考核,顿时脑子嗡嗡的。
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鉴物,也鉴人,还是先要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