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古部的这两年,安千山教会这群蛮人规章制度,训练方法;教导他们熬糖酿酒,制药养草,排毒打虫,用健康的烹调方法制作食材,培训厨师制作药膳,调养五脏六腑。
尘黎从不缺资源,只是缺少高效利用资源的方法。
对于安千山的指挥,塔古部原本的医药师和祭祀都很不服气,塔古部也有自己的土法草药,也神效非常。
但安千山在这方面如有神助,他自称通读武经,很轻松就根据他掌握的诸多类似的药方中看懂了土法草药的原理,他祛掉了土法中一些明显没用的部分——譬如说某种虫子的分泌物,那玩意有点甜,但根本就没有药效——又加了一些搭配调养的草药,得到了更有效果的新药方。
听上去非常神奇,但实际上,这种类似的优化工作在原本的瀚北道早就如火如荼,很多大辰商户得到尘黎的古老秘方后,都会稍稍改变,然后作为自己的独家配方去售卖。
北蛮南下打断了这一进程,而作为那些商户中颇大的安家商队领队,安千山当然知晓许多药方的优化结果。
塔古部的秘药,他恰好就见过类似的,药方文抄公而已,反正都跑到北蛮来了,他也不是很在乎这种小节,自然用得心安理得,大装特装,慑服诸人。
归根结底,安千山当年也是一族之长,也能将安家经营的节节攀升,而北蛮人虽然人愚昧了点,但胜在心思淳朴,酋长一言便全力以赴,在塔廓狼的支持下,这些蛮人指挥摆弄起来,甚至比老家那些总是想着偷奸耍滑占便宜的自家人还顺手点。
两年时间,整个塔古部焕然一新,原本散漫的部族气势愈发精悍,如今在北蛮诸部中,也有了些许名声。
不仅仅如此,虽然实力只有内息如河,但安千山还能指导塔廓狼的修行。
这巨灵过去的修行,基本全都靠本能,他自然而然便内息如潮,然后天生神力便助他达成了‘铸钢体’这一血肉神异。
安千山教导对方自家武经的吐纳法,却发现这巨灵虽然不及自家儿子十分之一,但天赋的确比自己好了个十几倍,很快就入门,在内壮修行上很快就有模有样,接下来,或许还能修成周天脏腑。
双神异的内壮中阶巨灵,在中小型部落中也算是有分量了,虽然没有武脉就不可能成为大部落,但无论是塔廓狼还是安千山都没想过这种事。
需知,武脉可是宗师!只要不牵扯到那些大宗门,在寻常人间红尘,武脉已是高的不能再高的大老爷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靖斩杀三位宗师的踪迹才会广为流传,假如再高一点,普通人恐怕都不太理解神藏究竟是什么概念。
“怪哉,这安氏武经我自己怎么学都学不明白,但总感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瓶颈……是我的问题吗?还是先祖的问题?”
偶尔,安千山也在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资敌,是不是叛国……但仔细想来,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先放弃他们的是大辰,又不是他们想要叛国。
更别说,如果塔古部的实力不强,他又怎么借助塔古部的力量去搜寻自己妻儿的线索?
一路搜寻而来,安千山完全相信自己的妻儿并没有死在最初的霜劫动乱中,可随后的大逃荒也完全消除了沈慕白和安靖行动的线索。
凭借自己的力量,喊破嗓子跑断腿也追查不到,作为大辰人,安千山最是知晓集众之力,势力之威。
就像是现在,若不是自己有塔古部的渠道,得到了大辰内一些商队传来的情报,他怎能知晓安靖如今的情况?
“安兄弟,你孩子,我侄子,当真是勇士!”
塔廓狼从安千山手中要过信纸,认真阅读,然后将其还给对方,无比感慨道:“内壮斩宗师……哪怕是我修至内壮巅峰,也不敢面对一位宗师一刀。”
“或许有夸张成分在内。”
安千山深深吐出一口气。说是这么说,但从小就知道安靖不凡的他其实心中百分之百地相信安靖做得到这些事。
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今的北疆已不再是过去的北疆,这里遍地蛮族和精怪凶兽,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走不了百里就得被吃。
“你打算怎么做?”
塔廓狼紧紧盯着安千山:“你要回大辰,找你儿子吗?”
“当然不。北疆看似危险,实则不过是寻常武军的攻伐,而我那孩子的身边,才是真正恐怖的血海漩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多少还是比塔廓狼这样真正的乡下蛮荒人多知道一些大宗门和神命的本质,安千山闭上眼睛。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微微摇头:“不……知道他们还好就够了。”
“我帮不上他和孩子她妈的忙,贸然过去,只是将自己变成他的累赘……虽然在那孩子面前,我一向没有什么威严,但我也不能容许我成为他的负担。”
睁开眼,安千山思绪已定,他肃然道:“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依照原本计划行动……塔兄,食物和财货虽然还有不少,但部落中人心已经开始浮动,而按照我的推测,铁黎诸部和大辰将会迎来一個颇为漫长的对峙期,就如当年征辟武军远征北原时那样。”
“那个时候,越是冒进,越是肆意劫掠的部族,就越是容易成为这对峙期被消磨掉的血肉……塔古部这样的中小型部落,虽然听上去有点名气,但扔到那样的战场,不过是不冻河中悄然沉底的砂砾。”
“退吧。收手吧。再继续搜寻大辰抛弃城市中的财富已经毫无必要了,我们的当务之急,乃是寻找一片偏向后方,平静偏僻,不引人注意,既可以避开大辰兵锋,也可以避开大部落占据的土地,聚拢一些被打散的他部勇士。”
“到那时,哪怕是被征召前往战场,也可以拖慢行进的速度,观察局势。”
“现在,我们是该休养生息了。”
“行。”
巨灵大汉微微点头,塔廓狼十分信服道:“都听你的,兄弟。”
——名。
安靖之名,虽然没有传遍大江南北,但在北疆西北二地,已算是火热非常。
但奇怪的是,许多在北疆各地各城,各处荒原搜寻安靖踪迹的大辰武者,地方势力,都没有找到安靖的半点踪迹。
或许,这并不奇怪。
毕竟,就连天意魔教都找不到安靖的踪迹,会让他一路逃到勘明城,那他们比不过魔教也很是正常吧。
“神命之事,或许不用我们搞的这么清楚。”
原本想要抢占先机,好好迎接安靖的各方势力也逐渐反应过来,非要和安靖扯上关系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命之一道讲究因缘际会,阴差阳错,既然他们遇不到,那或许就是真的命中没有这般缘分。
虽然还有一部分势力仍然坚持等待,但一个月过后,绝大部分势力都散去。
也直到这时,做好万全准备的安靖,才缓缓从茫茫雪原中走出。
安靖从不惧怕挑战,也不惧怕注视,但他也不会非要让自己卷入麻烦之中。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既是在养伤,亦是在盘点自己的收获,也是回天元界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那就是去黑市,买下了一件太虚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