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冲学习天赋好,看了招式就能分析其中肌理,见了面大家都能记住他,这大约称得上两点隐藏天赋了。
前鹰犬常哭便微笑着:“是了,是了,老哥,如今我履历无缝衔接,不怕问出什么来,又是连夜到的常山,在这常山担任一个小小的副织造,是虚职。”
王导冲便问:“异日成为织造,贡献大明,是真正前途了。那么,业务上的事情,你总知道一点吧!”
常哭轻蔑:“你跟我说业务,我就想笑。我哪里懂什么业务,都是提前挖好的坑位,不过是送了金银。”
王导冲不解:“那你在这混什么劲?滥竽充数,早晚有一天,是要露出马脚的啊!”
常哭放声大笑起来:“我不懂业务,对这里的老大来说是好事。怕就怕我懂业务。”
“请指教。”王导冲虽然性格不错,天赋也好,很轻松就能学到不少东西,但要论信息差,他可就棒槌了。
从黑玉令里,传来次次啦啦的信号,有些让人烦躁,但王导冲却浑然不觉。
期间,郑一和任路平互相来个眼神交流。
郑一身上虽然被捆了银色的链子,还是试图无声站起来,用耳朵伏在船舱的木板外,使劲儿听着里边的内容:“我懂业务了,四处指点,插手,唯恐他们干的不行,我又累,底下人干活更不舒服,就要琢磨给我打小报告。上头的人觉得我有点本事,可能依仗本事,凡事就不考虑他们,好处自然少。
哎,假如我不懂业务,那么我底下的人,觉得我重用他们,离开了他们就没法活,他们对我更忠诚。我的事情少,不指指点点,而每次吃饭,都带他们吃好的。他们就发自内心的拥护我,上下一派和谐。
织造局上边的人知道我没本事,我做人就谦虚,用金银表达谦虚和歉意,他们就觉得我懂礼数。我哪里是来干活,我就是来走动的。
再说了,业务和掌管,二者有什么关系?那是不相干的。”
王导冲便有点摸不着北,似乎有道理,但不多。他也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那么,你就在织造局一辈子这样?”
鹰犬常哭听完这话都愣了,啪的站起来:“啊?我在这破地方,熬一辈子,那有什么劲。
这是我的跳板,你懂不懂,最近大家都在这么干。先跳到织造,衣裳,米面局,都是官家经营,在这里升了级别,再空降。大伙儿都是这么个套路,哎,这不是挺好的。
王导冲,我看你也是个识相的,不如再花点钱,跟我一样,担个官家作坊的差事,异日空降到地方上去,还不弄个大一把当当?”
王导冲喉咙里嗯了一声,看着自己兜里,还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又看了看忍饥挨饿的弟兄们,说:“算了,吃饭要紧!你那织造局,我干不来。”
王导冲挂了黑玉令,已经是满头大汗,唤来羽重:“将这百两银子,打发给弟兄们吃饭吧!登岛的时候,可都小心点,别上头,更不要送了命。”
他在沉默。
因为他知道,走鹰犬常哭的路,也许没错。至少不会忍饥挨饿,可以在饥荒中活下来。
王导冲陷入了深深的抉择痛苦中。他知道,选择有时候会决定接下来几年的走向。
刘寸刀第一个走过来,阴惨惨的站在王导冲身边,嘴唇发白,双手按刀。
王导冲和他也算过命交情了,于是问:“你要和谁拼命?”
刘寸刀回答也很直白:“你。”
“我怎么了?”王导冲还是很错愕,自已引为心腹的三号人物,竟然想对自己拔刀。
“你可以反思!”刘寸刀双刀蹭的出鞘,出鞘即是攻击,两把裂地而卷的刀气,由上而下,忽然就这样近距离的施展开来。
王导冲双手一拂一化,竟然拍上了双刀的兽吞。
拔刀的力量瞬间消弭于无形。他又试图重新发力,可是一股偏移了方向的力道,将他的手腕与刀鞘卡成了稳固的三角。他铆足了劲,也不能将这刀从鞘中直直拔出。
“化力抓?”刘寸刀眉毛一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是!”王导冲双手继续下压,将刀狠狠钉入刀鞘。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刘寸刀有些难以置信。
王导冲炫道:“咱俩都是未来人,学个一招半式,岂不是情理之中。学习这招式不难,提升层级才难,只要明白了其中肌理,打一套拳法出来岂不是轻轻松松?”
刘寸刀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小都头也走过来看热闹:“我已看多时了,起初还不信扛山那么一个小小的山村,会蛰伏王老大这样的高手。
你的手段也不见得高明,做人也不见得狠毒,但你这学习天赋……在下颇为羡慕。
仅仅是看一眼就能掌握肌理,实在已经不同寻常了。我佩服你。”
王导冲依然很年轻,依然闪动着目光:“学习功夫有什么用?大家都是河里飘的船,你大一点,我小一点,风浪一样会来,船一样翻的。”
刘寸刀强忍着,嘴唇与面色惨白,只好摇摇头,说:“你有自己的看法,对吧!算了,我不会改变你的,随便!”
说完也不再解释,双手从腰刀上松开,轻轻一跃跳上甲板,往自己的船上去了。
王导冲问左右:“他这什么意思?”
王惇冲的表情也不对劲:“他啥意思?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哥,你明明可以让大伙儿在未来几十年吃好饭,俺们大家都不差今天这一顿残羹冷炙的。”
王导冲摇摇头:“什么,难道大伙儿,都想要我,也去那种官家作坊里去混?”
“大哥去作坊里,混三五载,按照我大明的惯例,能当州县大员的!老大,你做了大员,大家不会挨饿,我们都有好处。
而且你不是最讨厌战争吗?这样一来,战争不也就消失了,嘶,何乐而不为呢?”王三也开始歪劝。
“难道当了大员,就能养起你们这一波剽悍的家伙了?我大明就此和平了?战乱纷争,只系于导冲一人?”王导冲不禁犹豫起来“怕也难。”
“古往今来,当了大员,付出一底一面的成本,收回来的可是金山银山啊!”
“一底一面?”
小都头伸出五个手指头,展示了手心手背,这就是解释一底一面的意思:“十万雪花银,一年回本,其余的几年,都是赚头。”
天上奔雷滚滚,王导冲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闪光的云层沉思。